第11章 驚心動魄的一天

“大叔，你不會在等我吧”第二天清早，送走了易傾葉，我溜達到海邊。聶叔叔正坐在沙灘椅上，身邊的小桌上放了兩個茶杯，還冒着熱氣。

“坐”大叔示意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今天要給我講什麽故事”我坐在椅子上，端起面前的茶杯，濃郁的茉莉香充斥了整個呼吸。

“今天大叔想聽你的故事”他端着茶杯的姿勢很有氣勢，不是優雅，是一種長久沉澱下來的雄渾氣勢，我說不上來，只覺得肅然起敬。

我端着茶杯，仰頭，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表示不想繼續這樣的話題。

“既然你不想說，大叔也不強人所難。”他慈愛的看着我“你說一件小易的事給我聽，我不但幫你跟他說情，還會帶你出去走走”

好有誘惑力“可是，我有簽保密協議”可我只覺得無奈。

“保密，對誰保密？”大叔皺眉的樣子很嚴肅。

“任何人”我老實的回答。

“我是任何人？”大叔繼續追問。

我繼續四十五度仰望。

“他父親把他托付給我和高卓的時候，他只有這麽大”大叔在空中比劃着，臉上的慈愛之意我不會看錯。“他父親走的時候，他像是有感覺似的，一直哭個不停。我和高卓兩個大男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好吧，我說”被大叔打敗了。

我放下茶杯想了下，問道“和女明星滾床單算不算”

“不算”大叔眉頭又皺了起來

我撓了撓頭，繼續問“去年…哦，不對，是前年，他生病了，抱着我喊媽媽…算不算”我越說聲音越小，話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冒犯了易傾葉的母親。“對不起，我無意冒犯…”

聶叔叔沒說話，好半晌。

“走，帶你去個地方”聶叔叔站起身。我跟在他身後，他背影挺直，步伐穩健，從背後看，絕對看不出是個花甲之年的老人。

恒奕集團本部，我坐在車裏看着那棟充滿年代感的大廈。藏在鱗次栉比的高樓中，它其實并不顯眼。

從停車場直上到頂層。

面積不大，兩層的空中別墅。

“這是？”我轉過頭問聶叔叔。

“這是小易父母住過的地方”聶叔叔坐在沙發上，看着站在屋中間四下張望的我。

“很美，很精致。完全看不出這是三十年前的房子”我由衷感嘆。

“來”聶叔叔上了樓，我趕忙跟上。

站在占據了整個二層的房間，我似乎聞到了空氣中的茉莉香。

“這照片？”我站在一副巨大的照片前，轉頭問聶叔叔。

“小易的父母”聶叔叔點頭确定了我的猜想。

照片中的女子，一襲深紫色中袖旗袍上繡了大片花紋，包裹在她豐潤的身體上，同色系緞面中跟鞋，微微低垂的發髻，嫣紅的雙唇，緋色雙頰。發髻上隐隐斜插着兩朵雪白的茉莉花。那面容，并非絕美，氣質卻是一種藏了淡淡冷意的溫柔。而擁着他的男人，一襲深色西裝，眼睛很黑，是一種純淨的黑色，眼眶略略的有些下陷，整體看起來很深邃，鼻梁高高的，嘴唇有點薄，下颏的弧度看起來很硬朗，卻帶着一絲危險的氣息。

易安，是易傾葉母親的名字。葉恒奕，是易傾葉的父親，很奇怪，易傾葉從了母姓。這兩個名字刻在那張照片的右下角，連同日期一起。

“易傾葉的長相，跟他的父親有九分的相似”我站在照片對聶叔叔說。

看日期，這照片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卻保存的極好，沒有一絲發黃，就像是昨天拍的似的。

“過來”參觀完樓上，聶叔叔又帶我回到樓下。

“姑娘，猜猜門那邊是什麽？”聶叔叔坐回沙發上，示意我打開客廳裏關着的一扇大門。

我猶豫着拉開門，卻驚奇的看到，易傾葉坐在門那側，一間巨大的辦公室裏，正忙着。我的拉門聲顯然驚動了他。我吓了一跳，使勁往回推門，卻被迅速走到門邊的易傾葉一把推開。

我因為巨大的推力而摔倒在地上。

不用擡頭也知道，易傾葉的眼睛裏肯定布滿了寒冰。我連滾帶爬的跑回大叔身邊，希望他能替我求個情或者擋一擋。

易傾葉步步逼近，我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他比我小四、五歲了，可是他真生氣的時候，我是真的害怕，這個孩子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不是演戲能練習出來的，更像是骨子裏帶來的。

易傾葉已經站在身前了，大叔卻不說話。我又急又怕，死死抓着大叔的胳膊小聲說“大叔，我不就是不給你講故事嘛，別整我了行不行。幫我求求情。”

我眼看着易傾葉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腦中已經想象出下一刻可能就要進行的人身攻擊。千鈞一發之際，門“砰”的一聲被打開，迅速的進來了幾個人。

“小易，住手”高叔叔的聲音響起，易傾葉的手上正在加深的力道忽然停了下來。

我忽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站起來的時候溜到高叔叔身後的時候，腿都有些發軟。

被聶叔叔捉弄的後果，就是午飯時我還心有餘悸。手還有點發抖。

“高卓，你看你把人姑娘吓的”聶叔叔夾了菜放到我盤子裏，直接無視了我仇恨的眼神。

“聶修遠，你越老越不正經了”高叔叔還是一貫的溫和。

我把手拄在椅子上，深呼吸了幾口，緩緩擡頭，微笑“兩位叔叔好，跟你們吃飯，我有壓力”如果說是被易傾葉吓的，豈不是更丢人？

高叔叔并不動筷子，只是表情有些嚴肅的看着我。

這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高叔叔和聶叔叔不斷交換的眼神，兩人看我時的神情，我不知道他們想從我身上看到什麽，總之，我很不自在。

離開餐廳時，心裏也沒輕松半點。

推開餐廳大門，站在門外的易傾葉，更是讓我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我走上前，低下頭“易先生，對不起。您是我的老板，我不應該在背後評論您；那扇門，我并不知道您在對面辦公。對于我對您的驚擾我很抱歉”

說完，我避開易傾葉，往外走。

“石心”易傾葉的聲音第一次沒那麽冷。

“您還有事？”我停了腳步，轉身等他吩咐。

“沒事了，你走吧”他欲言又止，終于還是什麽都沒說。

這一天，我過的可真是驚心動魄。豪門大宅裏，果然藏着許多秘密，許多陳年舊事，而我，卻不想成為揭開它的人。

把玩着手裏的電話，它注定是沒有信號的。而床頭的電話，注定也是沒有聲音的。“叮…叮…”我看了看手裏的電話，确定不是它在響。又看向床頭的電話，直到它停了再響起的時候，我才确定，它的确是在響。

我走到電話跟前，輕輕拿起，放在耳邊。

“石心，我是易傾葉”電話裏傳來清晰的聲音。

“是，我是石心。”我回應道。

“開門”易傾葉說。

“阿？”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開門”易傾葉的聲音開始不穩定了，有發怒的傾向。

我趕忙去開門，門外，易傾葉抱着一臺小巧的筆記本電腦，電腦上頭還有厚厚一摞的雜志。不等我說話，易傾葉就闖了進來，把東西全扔在床上。然後一句話也沒說，轉身走掉了。

這原本以為今天是驚心動魄的一天，現在看來，它不但驚心動魄而且還十分詭異。

我打開筆記本，雖然我算不清楚現在中國那邊應該是幾點，但是幸運的是，爸媽居然在線。

點開視頻，家裏那邊的太陽看起來像是初生的。

還沒聊完，手機居然響了，這可真是奇異的一天。

挂掉視頻，接通電話，沉沉的聲音，是陸凱的特質。“去哪裏了？”

“跟老板出差，在紐約。電話一直沒信號。”我走到落地窗前，太陽已經落山，大海在昏暗的光線下，變成一種深邃的藍色。

兩句話後，就又是大段的沉默。我倚着落地窗坐下，緩緩閉上眼睛，他的呼吸聲還是那個我熟悉的節奏。

“離易傾葉遠一點”陸凱開口。

“我會以為你在關心我”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渾身抖的不能自已。

“我…”

陸凱的話，被我挂掉在電話中。

這樣，就好。

大叔說，易傾葉的母親喜歡看海，因為她在等待。

而現在，我的眼睛也不想離開這片海，我在等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