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酒瘋

宋傾城仿佛成了雕塑,騎跨在第二氺肩頭,不眨眼也不出聲。誰也不知她心中所想,就連她本人也理不清現在的思緒。

七花心中擔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畢竟不準女子進入的軍營,王爺明知故犯,帶着古側妃去了。

禦林軍似乎有些懂溟王妃的悲哀,默不作聲,面面相觑。良久,宋統領才大着膽子咳嗽一聲,對第二氺肩頭被棄的溟王妃道:“主子,我們是否該啓程回京?”

第二氺擡起了一只胳膊,将宋傾城一把舉下肩頭,平穩放在地上。瞧得在場的一衆百姓,心中又是一陣驚呼。

“酒。”宋傾城吶吶道。

“主子,您說什麽?”七花望着失魂的主母,愈發擔憂。

“酒!”宋傾城忽然暴喝出聲,宛如河東獅吼。

“酒?!”紫兒眼珠四下一轉,瞧準宋統領坐騎上懸挂的酒葫蘆,什麽客套話也不講,直接取了來,遞到宋傾城手裏。

宋傾城拔掉瓶塞,仰起贅多肉白皙的脖子,悶聲喝下一大口。

“主子,別……。”宋統領慌忙阻止,但為時已晚。那葫蘆裏的酒,太猛,太烈,他這嗜酒如命的大老粗,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咽!

果然,酒還沒下肚,宋傾城就覺得舌頭燒得厲害,緊接着喉嚨也燒得厲害,心窩也燒得厲害,後來整個胃都像着了火似的,整個人都難受得厲害。

但宋傾城卻揚起了笑臉,高舉起酒葫蘆,流着淚大贊:“好酒!”話音未落,又仰頭喝了一大口。

第二氺眯了眼,劈手奪過那空了一半的酒葫蘆,一把擲遠。

“你——”宋傾城酡紅着面頰,恨恨瞪第二氺一眼。酒氣慢慢上頭,人愈加難受,兩腳開始發軟,兩眼也逐漸迷離起來。

赤兒橙兒上前,扶住站立不穩的宋傾城。

宋傾城一把推開了她們,傻呵呵地不停擺手,結巴道:“沒事,沒事,我沒事。我哪有事?這點酒量,這點酒量,你們家主子還是有的。”一股子濃烈的酒氣,從她嘴裏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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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傾城,你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第二氺雙眼眯成了貓一樣的細縫,一把捏住宋傾城胡亂揮舞的手腕。

“哦,難怪,難怪……”腳下踉踉跄跄,宋傾城憨笑道,“我說我怎麽就醉了呢?原來是這原來的宋傾城,不會喝酒啊!”想她前世,為了顧洺黯然神傷的時候,可沒少喝酒,沒少喝烈酒。看來這一世的酒量,還得要好好培養培養,好好鍛煉鍛煉。

“紫兒,給主母解酒藥。”黃兒抱着寶劍吩咐道。王爺再好,也不過是個男人,王妃實在不必這般糟踐自己。

紫兒點點頭,将手探入了自己懷中。

“不要!”宋傾城沒被拽住的那只手臂飛快一揮,擒住了紫兒的手,不由自主地打着酒嗝,笑眯眯地道,“不要,不要解酒藥。醉了好,醉了好啊。”

酒酣之際,那些文人墨客的豪邁詩篇,忽然就潮水般湧入了腦子。宋傾城也不知哪裏來的爆發力,一把推開了第二氺,揮舞着雙臂,朝着百裏溟離去的方向,縱聲朗誦。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一個響亮的酒嗝過後,放聲繼續。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酒亂了心智,也褪了人的矜持。宋傾城慷慨激昂,豪情萬丈,抑揚頓挫地繼續高呼。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好!”人群之中,忽然爆發山洪般的掌聲,就連南樾國的細作也不由嘆服。他們往往沒想到,這麽一個胖女人,嘴裏竟能吐出如此佳句。要是身為男子,那可是當狀元的料啊。

原本準備阻止的第二氺和七花等人,耳聞如此佳作,也就彼此心照不宣的,讓醉酒失意的宋傾城繼續創作完成她的詩篇。

“謝……謝謝!”本就迷迷糊糊的宋傾城,被邊關凜冽的風沙一吹,也就更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胡亂朝喝彩的人群舉了個躬,提了一口氣,預備再接再厲。

但可能是突然起的風沙,迷了眼睛。

衆人只見前一刻還激情澎湃的宋傾城,下一刻就耷拉了雙肩,垂下了腦袋,換了一副悲哀的嗓子,緩慢而深情地吐出下面的字眼。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沉吟至今……沉吟至今……”

聲音越來越微弱,左搖右晃的宋傾城,似乎随時可能站着昏睡過去。

“哎——”沒有下文了!所有人遺憾長嘆,就像一出戲,在最精彩的時候,卻突然落下帷幕。

赤兒看是時候了,便一步上前,攙扶住垂着腦袋的宋傾城,柔聲道:“主子你醉了,奴婢扶你到馬車上歇息一會兒。”

“不!”

垂着腦袋,散開了發髻,猶如女鬼一般的宋傾城,忽然猛地一仰頭,睜大迷離的雙眼,高叫了一聲。那聲突然拔高的喊叫聲,驚得圍觀之人,心肝齊齊一顫。

宋傾城不能聚焦的雙眼,已經看不清人的臉,卻在茫然地四下搜索。

而後,灰色模糊的世界裏,一抹亮眼的紅色,映入她的眼中。

宋傾城哭着笑着,幾步撲了過去,撲到那抹紅色裏,融到那抹紅色裏。

“宋傾城,你在發酒瘋。”那抹紅色,攬着她圓潤的腰身,慵懶地提醒。

宋傾城愣愣搖了搖頭,捧起那抹紅的胸前的一縷黑發,喃喃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顧洺,顧洺,”宋傾城帶着哭腔低聲呼喊,“你願不願意?”醉酒的低語,很是含糊不清。

顧洺?顧溟?吾溟?

兜來轉去,還是百裏溟!

面具下的臉,顯出不悅的神情,第二氺懲罰似的,掐緊宋傾城的手腕,卻微笑着,推開了她臃腫的身軀。

宋傾城失去控制的身軀,在巨大的慣性之下,不由自主地往後仰倒下去,但第二氺卻僅僅握住了她的一根指頭。

僅僅一根指頭!

僅僅一根指頭的指尖!

若第二氺此時稍微松手,那宋傾城定會仰面倒地,摔個四仰八叉。

若是第二氺堅持不松手,那宋傾城的一只胳膊非折了不可!

“你在做什麽?!”七花大驚,趕緊縱身上前相護。

第二氺慵懶揚了唇角,在七花趕到之前,已經松開了那唯一的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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