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4）

陶舟回到家，先到她媽媽的面前亮了個像。徐老師看着自己的女兒眼裏心裏都跟着笑。陶舟問:“媽，吃了？”

徐老師說:“吃完了，外面還剩點，你去熱熱吧。”

陶舟一邊答應一邊往廚房去。廚房的桌上有兩盤菜飯鍋裏正好剩下一碗飯，陶舟挺高興，今天的糧食今天幹淨這是多麽好的習慣啊。

節約糧食人人有責。

高高興興的吃完飯，陶舟又将盤子碗統統洗刷刷。這才進屋坐在沙發上。徐老師正在看綜藝節目，陶舟說:“明天阿姨說要晚點來。”阿姨是家裏的日間保姆。

徐老師扭頭問她:“幾點來啊？”

“中午，直接來做午飯。”

“家裏是不是沒有菜了？”

“是，我明天去早市買。”

徐老師轉過頭看看自己的輪椅，心裏很不好受，要是沒有這個病買菜做飯的事怎麽能全落在陶舟身上呢？她又想到自己的丈夫陶樹，陶教授。

結婚三十二年，分居十二年，不是陌路卻是陌路。

陶舟看她媽不再說話，也不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生怕又勾起不願意想到的事情，就說:“媽，現在天氣好，不冷不熱，我跟阿姨說明天開始推你出去活動活動。”

徐老師說:“好是好，但是怎麽下樓啊？”

陶舟想想還真是，她們住的是軍區家屬樓，是幢名副其實的老樓，電梯什麽的就是天方夜譚。

這時，陶舟想到了陶教授近三百平的洋房。

想是想了，又能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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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舟站起來說:“媽，洗洗臉，泡泡腳。”

徐老師點點頭。

陶舟将徐老師推到浴室，倒好水，先把濕手巾遞給徐老師，接着是洗面奶，然後是濕手巾，最後是幹手巾。

陶舟把徐老師的雙腳放進水裏，問:“媽，有感覺嗎？”

徐老師說:“有哇，沒有還成嗎？”

陶舟邊給徐老師洗腳邊說:“媽，要不再做做理療。興許，能站起來呢。”

徐老師苦笑:“做過多少次了，要是有作用我還能坐在輪椅上嗎？”

陶舟笑嘻嘻的說:“這次可能就不一樣了。”

徐老師沒說話，陶舟給徐老師擦幹腳，推着她回屋。

陶舟問徐老師:“媽，你是躺在被窩裏看電視，還是坐在這兒看電視？”

徐老師知道這是陶舟想要回屋上網，就說:“躺着看吧。”

陶舟雙臂穿過徐老師的腋下，向上使勁一提徐老師就離開了輪椅。她繃緊全身，憋住氣提着徐老師向床移動。等安頓好徐老師以後，陶舟已經汗如雨下。

她又給徐老師的保溫杯倒了一整杯水，才回到自己屋裏打開電腦開始上網。

徐老師半躺在床上，看着手邊的保溫杯，心裏五味雜陳，女兒多大了？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這個年齡的女孩子，自己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可是陶舟呢？還在給她媽洗腳。

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完整的家。

徐老師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下來，她像往常一樣問自己:為什麽你要得這個病呢？為什麽？

她想起陶教授在起訴書上寫的話:被告因長期患病，導致脾氣暴躁，多疑易怒，已經完全沒有夫妻生活。

她也記得自己是怎麽對陶教授說的:我不同意離婚，我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婚姻了。你願意和健康正常的女人生活我沒有意見，你去吧，但我就是不能離婚。

于是，徐老師和陶教授沒有離婚卻就此分居。

徐老師有時在想，也許想在陶舟嫁人之前保持一個完整的家，這種想法本身就是有缺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