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這幾天紀新萍和于楓都在為一件事鬧心，就是工資與工作量不成正比。于楓還好，假期的課時處于正常偏多的範疇內。而紀新萍的課時量卻是妥妥的偏高型的。只有陶舟，課時量多，課時費也很多。雖然紀新萍和于楓不說，陶舟自己也知道這是因為什麽。
發完工資的兩天後，紀新萍就和領導們談了一次。內容很簡單：工作已超半年，要求繳納保險。
經過兩個小時的磋商，答案也很簡單：沒門兒。
紀新萍攤攤雙手，無奈的說：“一個學校三個領導，都要拿高薪，老板從不露面，當然要盈利的那個整數。你說還剩下什麽了？不是負盈利就毫不錯了。”
于楓也認同紀新萍說的，“你想怎麽辦？”
紀新萍聳聳肩：“跳。”
發完工資一個星期後，整個培訓學校有一多半的老師離職。紀新萍、于楓、陶舟三個人也在物色下一個工作地點。
陶教授給陶舟安排了一個工作，全稱是：政務公開報。于楓和紀新萍都極力勸說陶舟服從安排。陶舟含着笑，轉着手裏的手機，就是不表态。最後于楓說：“陶舟，別不知足啊。你今年多大了？年輕能支撐幾年？過了二十五就奔三張了，過了三張那日子就刷刷的，跟過電影似的，工作是歲數越大越難找。你別犯傻，叫你去你就去，那是你爸還能害你不成？再說這個地方一聽就是養大爺的地方，政務本來就有網站，幹嘛還單獨設一個印紙質報紙的地方？簡直是脫褲子放屁。這個單位名稱也好聽，還能唬人，最後找一個高帥富一結婚，妥了。你就算是徹底翻身了。多好！”
紀新萍也跟着說：“于楓說的對。到時候別忘了我們就行。有空請吃個飯，過年過節送送禮物什麽的。讓我們也在人前炫耀炫耀。”
說了半天，陶舟還是那副德行，于楓和紀新萍也不再勸她了，倆人心裏都不約而同的感慨：這要是給我的該多好。
晚上，陶教授來找陶舟當面說明工作的問題。陶舟還沒回家，徐老師一聽給陶舟找了份工作，很高興，陶教授卻不高興了，原來陶舟根本沒告訴她媽關于工作的任何事情。陶教授心裏也很不是滋味，被親生女兒不信任，這只能說明父親這個名詞以及相關的形象在女兒心中不再占有任何地位。
陶舟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看見陶教授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陶教授會來。陶舟依然是笑嘻嘻的，對着陶教授說：“我去。我一定去。怎麽晚了，下次打電話吧，就跑過來了。”
這句話停在陶教授的耳朵裏意思就是說：沒事別往家裏來。胸口堵着口氣，陶教授直接甩門而去。徐老師在陶舟身後說：“送送你爸去。”
陶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跟着陶教授也下了樓。
站在樓門口，陶舟哼哼着歌曲，看着陶教授上車，車子開過陶舟跟前，陶舟來回換着支撐腿，像是演小品似的對陶教授招招手，說：“慢慢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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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教授按難以置信的看着陶舟，然後下來站在車外說：“陶舟，你......”
陶舟眨巴着眼，等着下文。陶教授卻無話可說了。
陶舟等了半天沒聽見陶教授說話，就開玩笑的說：“好好生活，認真上班。”說完就轉身上樓去了。
這句話陶教授聽着極其耳熟，一時間又想不出來是在哪聽過。
回到家，徐老師埋怨陶舟不把工作的事情告訴她，陶舟滿不在乎的說：“媽，我像今天說來着。這不被他搶先了。”
徐老師不滿意的批評陶舟：“那是你爸，怎麽總是他，他的。要叫爸。你今天看見了就沒叫。”
陶舟笑着說：“我忘了，下次注意。”
徐老師見陶舟碎這問題一再敷衍，知道這是一個需要從長計議的事情，也就沒争這一朝一夕。
陶教授開車回家，洗澡刷牙，甚至是躺在床上了，還在想陶舟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好好生活，認真上班。可會死記憶的大門已經生鏽就是打不開。
花滿香見陶教授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就問了幾回。陶教授卻不回答。也就作罷了。
淩晨兩點半，在半夢半醒之間，陶教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某個早晨，一切都是慘白慘白的，有個微弱如蚊蠅的聲音對他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陶樹，你要謹記：好好生活，認真上班，熱愛家庭。這是我最後對你說的話。”陶教授已經個激靈從床上猛然坐起。
他想起來了，陶舟最後說的那句話，他想起來了，那是陶舟的爺爺陶景然臨終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好好生活，認真上班，熱愛家庭。
身邊的花滿香被他的猛然動作驚醒，也坐起來，她看見陶教授滿頭大汗，焦急的問：“怎麽了？做惡夢了？”
陶教授抹抹頭上的汗水，嘆了口氣，走下床，“你睡吧，我喝口水去。”
花滿香不明就裏，想問又怕陶教授不願意說。
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窗外是一輪滿月，漫天的星光。
陶景然享年八十三歲，從七十五歲起患上心衰，在人生的最後三年裏，完全不能正常躺下睡覺，每天與氧氣瓶為伍，搶救更是家常便飯。那時他的事業正處于上升期，人生的輝煌正在向他招手，家裏的一切他都無法顧及，全部落在了妻子徐家慧的身上。甚至臉父親病危消息，他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如果不是醫生讓通知家屬做好後世的準備，恐怕他還不知道父親正在慢慢的，靜靜的離他遠去。
陶教授端着水杯，望着天上那一輪滿月，感受着白色月光的清冷，心裏五味雜陳。他怎麽能忘了父親最後對說的最後的話？
他現在好好生活了。他現在認真工作了。他現在熱愛家庭了......？
現在陶教授漸漸明白了女兒眼中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了。
花滿香，在身後窺視着陶教授的一舉一動，這下她不用問就能知道陶教授怎麽了。
如果讓煮熟的鴨子飛了，那她就不叫花滿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