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春不歸(修)
新年以後的時間過得特別快,開學以來滿教室亂飛的卷子和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把同學們死死地釘在自己的座位上。餘笙和素言互相加油打氣,累的時候給彼此一個眼神的鼓勵,她們約好了,要一起離開這座城市。
三月底的模拟考,餘笙考得不錯,全校排名28,老師說這個成績足以上重本。這匹突然殺出重圍的黑馬給原來三十名固定的圈子帶來了一定的沖擊。大家都感覺到壓力,都在奮力拼搏。
素言的成績不好不壞,在一百名左右徘徊,穩穩當當能夠上個二本。晚自習上到十點就結束,但課室十一點才會熄燈。餘笙經常坐在這裏給素言講題。
素言說:“阿笙,怎麽以前沒看出來你這麽聰明。”
餘笙笑,“這題的思路你弄得了嗎?首先要把這裏的函數解析式求出來,然後代入這個方程,求到兩個解,再……”
“哎哎,阿笙,講慢一點。我跟不上。”
世人以為兵荒馬亂的高三其實也不過如此。十年前的高三,餘笙已經不敢想象,但是十年後的高三,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六月份天氣開始熱起來,餘母一早起來給餘笙做好了早餐,然後餘父開車帶餘笙到考場。時間還早,考場外已經有很多考生和家長在等待。
“阿笙,好好考。”餘父說。
餘笙點了點頭,微笑着跟餘父揮手再見。素言也來得早,她在人群裏一眼就看到餘笙,笑容溫和,舉手投足禮貌周全,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清冷。
“阿笙。”她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早上好。”餘笙說。
“恩,早上好。我昨天晚上興奮得睡不着覺。你呢?”素言顯然是緊張的,她的手緊緊地握着透明的筆袋,裏面放了各種文具和證件以及準考證。
“我,還好啊。”餘笙淡淡地說。
考場提前開放,考生經過考官檢查才準進入考場,餘笙和素言剛好錯開,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分開的時候她們彼此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第一科的語文,并不難熬。餘笙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做完了卷子,然後又認真地檢查了一遍。作文是議論文,對于她來說是信手拈來。十五分鐘以後餘笙交卷離開考場,一些考生憤憤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試卷,沒做完的人急得抓耳撓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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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學校提供,以班級為單位,課室也開放給同學們休息。午休時間,一些人趴在桌子上睡覺,一些人在翻下一科的考試資料,還有一些人神情淡漠地做着,他們悠遠的思緒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後。
素言的臉色不太好,她說她的作文理解錯了,估計偏了題。餘笙捏捏她的手說:“沒事的,要相信自己。”
當最後一科考試結束的鐘聲響起來的時候,考場裏立刻就沸騰了,有人歡喜,有人憂愁。餘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了考場,出校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從走廊上飄下來好多雪白的紙片,紛紛揚揚像一場大雪。
“我們的青春結束了,阿臻,這樣的結局,你滿意嗎?”
第二天回學校估分,拿到答案的時候教室裏一片片抽氣聲,還有人捶胸頓足,甚至有的人氣的把試卷揉作一團扔掉,但片刻後又撿起來重新核對答案。素言的臉色也是變了再變,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
“阿笙,我估計就能上個二本。你呢?”
“我還在算。”
“你這麽聰明,肯定能上一本。”
餘笙早就把分數算出來了,她的分數足夠上當初他們約好要一起上的那間北方的大學。
填報好志願以後餘笙就再沒回過學校,班長組織的散夥飯她也沒去,但是這并不妨礙她成為飯桌上的焦點。因為餘笙考了全校第一,全省第五的成績,被全國最好的理工大學錄取了。這匹黑馬的橫空出世讓多少傲嬌的三好學生咬碎了一口銀牙。
素言報了本市的一所二本大學,也不錯。漫長的暑假,她選擇了遠行,餘笙去火車站送她的時候,她說:“身體和心靈一定要有一個在路上。我就先把我的身體送到路上吧。”
餘笙報了小車行駛證的考試,整個暑假都在練車。她車感好,學得很快,練幾次就開得有模有樣。考試有學生通道,三個月的時間剛剛好拿到了駕駛證。
八月底餘笙去學校報到,沒讓父母送,自己一個人坐火車去的。臨走之前她去了一趟郊外的墓園,帶了一束白菊。
清晨的陽光并不強烈,墓園建在山頂,林間小路被高大的樹木掩映,地上光影晃動,空氣裏浮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立到一座新墓跟前,照片上穿着襯衫的男生正是青春年華,嘴角彎彎,笑容淺淺。墓前放着有些枯萎的白菊,看樣子是昨天放的,還有一些水果,都是他愛吃的。她彎下腰把花束放在墓前,然後盤腿坐下,從包包裏取出一罐啤酒。
打開啤酒罐,白色的啤酒沫就迫不及待地跑出來了。她倒了一些在墓前,說:“阿臻,這是升學酒,先給你喝。”
然後自己仰頭喝了一大口。
“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我,是十年後的我。這件事情對你來說也許并不難理解吧。簡單來說就是我重生了,回到了十八歲。”
她晃晃自己手裏的啤酒罐,風把她的頭發吹得淩亂,樹葉嘩嘩作響的時候,她說:“我好想你。”
“阿臻,明天我就要離開了這裏了。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這十年裏,我多麽希望你可以入我的夢,跟我講話,靜靜地坐着就好。我夢見你站在課室外面的香樟樹下向我招手,叫我過去,我過去了,然後回到了這個時空。也許是你要讓我放下過去,放下你吧。”
“我原諒了素言。人生沒有多少個十年可以用來竭盡全力恨一個人,生活需要愛與寬容,犯了錯的人需要被原諒。我想,這也是你希望我能明白的吧。我即将啓程去另一個沒有你,沒有回憶的城市獨自生活。我知道你會祝福我。但是為什麽我這麽難過呢,阿臻。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難過嗎?”
喝完了啤酒以後,餘笙伸手摸了摸照片上那個被定格年歲的少年。我們都會衰老,都會長大,都是在人潮中失去或者得到一些緣分,只有你永遠年輕。
白菊被好好地放在那裏,墓前的啤酒漬還沒有幹,照片上的少年笑容明朗,女生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清晨的墓園,在寂靜中顯得突兀又凄涼。
“我只是難過不能和你一起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