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田螺騎士和流氓公主
在林一鹿看來,午飯的氣氛十分詭異。在打游戲的間隙,他擡頭,看見了盛濯然在親吻懷中那個長發女孩子。
畫面一度美好。
可是吃飯的時候,景簌卻不擡頭,也不說話,安靜吃着飯。反而顯得主動活躍氣氛的林一鹿像個主人。
她只是個來做客的過路人。
吃完一碗飯,林一鹿把碗擱在盛濯然面前,仗着景簌在,肆意吩咐,“給我添飯,你那近……”
正低頭吃飯的盛濯然側頭,對林一鹿皮笑肉不笑,“自己添。”
啧。
還是大少爺的做派,也難怪落到個相顧無言的下場。
林一鹿習慣了,剛準備起身,景簌卻拿起了他的碗,輕軟開口,“沒事,你坐吧。”
“讓他自己來。”
放下筷子,盛濯然看景簌。
“我順手,怎麽了?”
景簌瞪了盛濯然一眼,林一鹿卻抖了抖。這兩人是把他當做争吵的矛頭了,十分有眼見力地起身蹿到景簌身邊,“來來來,我自己來了,您坐啊。”
捏在手中的飯勺被人拿走,景簌直直看向始作俑者,又想起剛才在廚房那個不明所以的吻和對話。
飯也吃不下了。
景簌放下筷子,“我去休息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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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碗他會洗的。”
捧着滿滿一碗飯,林一鹿回答得很快。絲毫不顧盛濯然炙熱的視線,對景簌笑了笑,實力出賣隊友來回報她美味的一頓飯菜。
偏過頭看了盛濯然片刻,景簌也沒急着走的意思。
又是那種明明風平浪靜,卻能從中看出柔軟溫和的眼神,盛濯然忍不住泛出微微笑意,對她點點頭。
景簌被小公主難得一見的順從鎮住,唇角那抹笑意更讓她心裏慌亂。
扭過頭匆匆就回了自己房間,關上門後,猛然趴在床上。
啊——
這算什麽事啊。
她和盛濯然……
接吻了……
月明星稀時,景夏回來了。捏着手裏剛削好的蘋果,景簌擡眼,平靜掠過她有些急促的神色,低頭用小刀切成小塊。
身邊沙發一沉,“我們昨天剛好放假,我想好了,下學期幫我轉到其他高中吧,我一定好好學習。”
将果肉整齊放入盤裏,景簌又伸手去拿小叉子。
沒有憋住,景夏伸手抓住她的衣角,急切再度開口,“好不好?我不想回那裏了……”
咬了塊蘋果在口中,景簌靠回沙發,打量着景夏。
她神色乖巧,眼裏盡是期待,一派說什麽都聽的模樣。
只是這難得的順從,是否也是僞裝,景簌不知道。但劉芳丹一直想讓不愛讀書的景夏,去好一點的學校,将來能考個大學就行。
她點點頭,“可以,但是景夏,我不知道你去了其他學校會不會又回到以前的樣子,這些我肯定都看不到,未來是你自己的,你自己擔着。”
見目的達成,景夏笑了。
屬于年輕小女孩的臉上光彩溢溢,自從在家休息以來,她就再沒濃妝豔抹過,素面朝天,也終于找回了十五歲的稚嫩。
低頭慢慢吃起了蘋果,景簌在想要找什麽時候告訴劉芳丹這件事,雖然她肯定樂見其成。
誰知景簌還沒給劉芳丹打電話過去,她就回來了,只拎着一個小包,不見走時的行李。
空出的手還扶着腰,微微佝偻,眉目間有一抹難耐的煩躁。
做了虧心事的景夏不敢出卧室迎接,景簌只能匆匆走到面前,接過劉芳丹的包,“怎麽了,媽媽?”
“腰又出毛病,辭工了。”
慢騰騰走到沙發上,坐下,劉芳丹随手拿起景簌放在一邊的水杯,一口氣喝了半杯。視線随意在房裏掃了掃,皺起眉問,“夏夏呢?不是該放假了嗎?”
“哦,她還在睡……”
看向挂鐘,已經快上午十點了。
但景簌知道劉芳丹肯定不會責怪她的懶散,“還有,她昨晚跟我說,這次高中開學想轉到其他高中去讀書。”
本來神色不佳的劉芳丹聞言剎那間擡起了頭,“真的這樣說?”
“嗯。”
她坐在長沙發另一角,沉默點點頭。
“死孩子終于開竅了,我早就說過轉學,好好學習,總能考上個大學。從現在開始還不晚……”
屬于母親的唠叨細碎在耳邊,卻不屬于自己。
景簌捏着抱枕上的流蘇,漸漸失了神。
林滿要修購物廣場的事,在夏意最濃的時候漸漸傳開。
景簌的小學、初中和高中群都在熱切讨論,還有人曬出動工的圖。她都是看看并不發表意見,林滿這裏人就兩三萬,一個小小購物廣場能支撐多久,難以斷定。
不久後,工程隊卻分了一小堆人來學校,接受翻新工作,除了上次出事的食堂和操場,其他老舊校舍也都列入其中。
每天景簌都能聽到對面叮叮咚咚的聲響,為此盛濯然意見很大,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示不滿。
因此,景簌特意為小公主從網上買了價格不菲的隔音耳塞一對。
貌似他并不開心,卻還是別別扭扭收下了。
家裏四個人滿滿當當擠在一起,景簌雖然覺得比平時忙累了些,心裏卻有些忍不住的小歡喜。
從她父親去世後,這樣日常又富有煙火塵世氣息的日子,許久沒享受過了。不得不說,盛濯然算是她的一方守護土地神,只要他在的地方,劉芳丹對景簌都親和許多。
就算是虛假的幻想,景簌也帶着笑欣賞。
學校下發了最後一個月的工資和學期獎金,劉芳丹每日都要出門去治療腰椎,因此叫景簌代拿,反正財務室的人都認識她的臉。
洗過碗之後,景簌撐着一把傘朝學校走去。
溫度太不近人情,縱然是一向沒什麽脾氣的景簌走在路上也有些小小煩躁,她低頭,正從包裏拿出一片濕巾準備拆開。
“請問……”
面前突然拐出一個中年男人,景簌擡頭看,不過四十多歲,人看着很瘦,穿着襯衣西褲,額頭有細密的汗水。
“這個學校的食堂在哪?”
“食堂麽……現在正在整修,估計進不去。”
男人哦了聲,擦了擦汗,對景簌不好意思笑了下,皺紋叢生,“打擾了。”
“沒事……”
她将濕巾啪的一聲貼在光潔的額頭上,也沒心思計較這突如其來的對話,只匆匆在腦海中掠過,加快腳步朝財務室走去。
幫劉芳丹領回了工資,景簌沾着一身來自財務室的空調涼氣走出了學校。她意外看見那個問路的男人還沒走,正在門衛室和李大爺聊天,襯衣背後明顯一灘汗水的痕跡。
經過門衛室,景簌看了一眼,卻發現李大爺指了指她。
不解地停下,景簌将傘擡高了點,卻看見李大爺朝她擠出個幹癟的弧度,随後擺擺手,示意她沒事快走。
那個男人也回頭,對景簌笑了笑,眼角有一絲深意。
沒多想,景簌很快回了家。
回家清點後發現又沒多少存糧了,劉芳丹叫景簌第二天在理療館門口等她,結束一起去超市。
因為腰痛反複,劉芳丹也沒有和景簌說太多話,彙合後匆匆按照清單買了兩口袋東西。景簌叫劉芳丹去超市門口坐着,她提東西去結賬。
排隊人數不多,景簌只花了十分鐘,拎着兩大袋走出超市,徑直朝着長凳上的劉芳丹而去。
“怎麽這麽慢?”
迎面而來卻是她不耐的一句,景簌呆了片刻,平靜解釋,“排隊。”
“走了。”
走在劉芳丹身後半步,景簌察覺到她腳步很快,大步匆匆,就像在躲藏什麽,也絲毫不顧景簌手中的重物。
咬着唇追上劉芳丹,景簌小口喘着氣,“打車……回去吧……”
瞥了景簌一眼,劉芳丹停下,松了口氣,“也好。”
疾馳到家,景簌将東西擱在桌上,低頭細看掌心的勒痕,像生命線一樣淡紅蔓延開。
揉了揉,她正想轉身,撞上突然出現的盛濯然。
他剛睡醒的模樣,焉焉看着景簌。
學校翻修似乎将他折磨得不輕,被吵醒就打開電腦去游戲裏虐可憐的對手,這樣反複,夏困更加嚴重。
景簌盯着他眼尾的淚,伸手撞上他的下巴,把盛濯然打到一半的呵欠摁了回去。
他瞪了景簌一眼,唇角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說,轉過頭去倒水喝。後腦勺一縷頭發懶懶翹起。
這個小插曲讓景簌心情好了很多,她松開手,問盛濯然晚上想吃什麽。
劉芳丹正好換完家居服,聽到兩人的對話,轉向盛濯然,又是一張親切帶笑的臉,“小盛想吃什麽告訴景簌就行,夏天是比較影響胃口,可以做些清淡的,對身體也好。”
捏着玻璃杯,盛濯然可有可無應了聲,左手揉着太陽穴。
将買回的東西各自歸位,景簌被劉芳丹叫住,“夏夏又出去玩了?叫她早點回來吃飯……”
她順手拿起手機,遞給劉芳丹,“你自己打吧。”
劉芳丹接過,看了看景簌,好像覺得她那五個字是在使小性子,正想皺眉說教點什麽。
神出鬼沒的盛濯然又來了。
他徑直站到景簌身邊,随意地問,“西瓜還有嗎?”
“……有,有啊。”
景簌毫無知覺,自己的聲音瞬間軟了許多,綿綿如雲。盛濯然卻洞察,将手置于她腰間,笑着輕推了一把,“幫我切幾塊,謝謝了。”
“田螺姑娘。”
最後四個字是擦過她耳朵,輕聲吐氣。
景簌抖了抖,看見劉芳丹已經去客廳打電話了,才将盛濯然拽進了廚房。彎腰從小冰箱裏拿出西瓜,有些氣鼓鼓開口,“別在我媽面前做這些小把戲。”
“什麽小把戲?”
靠門看她,盛濯然笑得很無辜。
他只是覺得背對着自己的少女,是溫柔的,是柔軟的,卻不該是咬着唇在誰面前不知所措的。
不再開口,景簌低頭專心切西瓜,像個真正的田螺姑娘,宜娶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