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舊愛
立信的顧長忠笑眯眯的迎上去,“秦總,好久不見。”又拉着身後的年輕人介紹,“這是我的小女,顧思思。這位是蘇祁,依諾新上任的董事,也是小女的未婚夫。小蘇,跟秦總打聲招呼,還有這位是……”他望着許灼華,沒有說話。
“許灼華。”秦柯精簡介紹,“顧長忠董事。”
許灼華立時換上笑臉,大方得體,“你好,顧董。”
“久仰秦總大名,幸會。”蘇祁悄悄的收回落在許灼華身上的目光,伸出白皙的手掌與秦柯握手。他從來沒想過,與許灼華的再見面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在顧長忠的面前,在顧思思的面前,在秦柯的面前。
心髒似乎在突然之間被抽絲剝繭,狠狠地抽疼。他似無意撥開發絲,眼底的疼痛被輕而易舉的掩飾,只是唇邊的笑有些苦澀。
秦柯側了眼許灼華,這人波瀾不驚,臉上看不出任何不妥之處。他不由勾出一抹深邃的笑意,與蘇祁握手,“蘇祁,幸會。”
這一聲蘇祁,意味深長,他為之一怔,目光習慣性的又落在許灼華的身上。
“秦總,請坐。”
許灼華尾随秦柯,在他的左手邊坐下。而她的左手邊,則是蘇祁,真是頗為尴尬的排位。尤其是,這席間總共也就五個人,有三個人都在看着她。
她有嗅到醋的味道,還有深深地嫉妒。顧思思那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的竟然不是蘇祁,而是她許灼華。也難怪,雖然蘇祁掩藏得很好,可他的餘光仍舊落在她的身上,輕輕的、溫和的,又不露痕跡。還有那秦柯,雖然眼神不在她身上,但她總覺得那人盯着自己,莫名其妙。
顧長忠舉起酒杯,似乎沒有察覺席間的尴尬,“聽說秦總前兩天才回鄯城,那我應該是第一個請秦總吃飯的人。”他幹笑,“也是很久不見,這說起來,也大約有十幾年了吧。當年秦氏還在你父親的手裏,一晃眼,你都長大了。”
“嗯。”秦柯淡然,回之,“很久不見。”
太過淡然的客套簡直比不應聲更讓人尴尬。顧長忠微怔,随即笑說:“那我就直說了。秦總應該知道,依諾的前景很好,而依諾和秦氏的合作也會實現雙贏的局面。但據我了解,一個月前秦氏和依諾的合同到期後,并沒有續約。我想,秦總不會有錢都不想賺吧。”
“一個月前,許小姐,你還在秦氏,那你就跟顧董解釋一下為什麽吧。”
還在秦氏?蘇祁略略深思,目光便有些晦澀。
許灼華偏頭盯着若無其事的秦柯,有些莫名其妙,“秦總,當時秦氏和依諾的案子不是我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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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作為參與人之一,你應該也比較清楚這之間的細節。”
他說的理所當然,許灼華深感不明所以,再看他的眼色,她忽然隐隐覺得,他就是在逼她。她狠狠瞪他一眼,又旁若無事的微笑,“顧董說的不錯,沒有人有錢不想賺,但是秦氏沒有跟依諾續約,是秦氏內部的事情,應該不必跟旁人解釋吧。”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亮,燦若星辰,“再者,合同到期的當天,難道沒有人跟蘇總說明原因?”
蘇祁按捺住心緒,平靜道:“貴公司的意思我明白,只是……”
“所以,還請許小姐給我們好好地解釋一下。”顧思思斷了蘇祁的話,譏诮,“許小姐不會是因為阿祁甩了你,你就公私不分、以公徇私吧。”
“思思。”蘇祁低斥,臉色變了幾分。
秦柯不覺彎起嘴角,等許灼華回話。
“第一,秦氏和依諾的案子不是我負責的。第二,細算起來,那時候我和蘇祁還沒有分手。第三,有些話不必明說,大家應該都懂。蘇總難道非要我們說出個所以然來,才能明白秦氏為什麽不再跟依諾合作麽?”她笑了笑,嘴角勾起譏諷,“而且,我就算以公徇私,你又能怎麽樣?”
顧思思被噎了個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天都沒回半個字來。
氣氛忽然有些尴尬。
“抱歉,思思只是嘴快,并不是那個意思。”
許灼華睇了眼蘇祁,許久才壓下心底那股不悅。
顧長忠也賠着笑,“秦總,許小姐,實在不好意思。是小女言語不當,還請不要放在心上,我代小女給二位賠個不是。”
顧思思心底憋了一口氣,臉色鐵青,又不好發作,只能悶在肚子裏。
許灼華靜默幾許,與身邊人道:“秦總,不好意思,我想去下洗手間。”
也不等那人回答,她便離開了酒席。
自一個月前顧思思跟她宣誓主權後,她第一次與蘇祁碰面。但她知道,蘇祁與顧思思是逢場作戲。即便沒有他的解釋,她也看得出來。可是,她沒辦法忍受蘇祁的虛以委蛇,這比起他的背叛,更讓她覺得惡心。
她洗了把手,端望着鏡中的自己。
明晃晃的燈光照在臉上,将鏡子裏的臉龐映得金燦燦。可那雙辰星般的眼睛卻沒有半點光澤,暗沉沉的,連帶着整個人都沒甚神采。
尤其是,當她親眼看見蘇祁維護顧思思,心底那股嫉妒之火不可控制的肆意蔓延,燃燒着她的心,燃燒着她的血液,燃燒着她整個人。
原本以為,當有一天再見到蘇祁,她會有很多問題要問、很多話要說。至少也質問幾句,哪怕是冷嘲熱諷。可當真正見到的時候,她真的什麽都不想說,只想盡快消失。
抽了兩張紙将手擦幹,她又回去酒席之中,只盼着秦柯和蘇祁的談判已經結束。
“秦總,雖然依諾最近的股市大跌,內部也确實存在一些問題,但我會盡快解決,并讓公司在最短時間內重新步入正軌,還望秦總再給依諾一次機會。”蘇祁這段話說得實實在在又肯切,想來已經放下所有的身段。
許灼華推門而入的時候,恰巧聽見這番話,心裏似乎有個地方忽然疼了一下,又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方坐回位子,就聽秦柯問她:“許小姐,你覺得呢?”
他側首凝望着她,眼底閃爍着興味。許灼華冷笑,“秦總,我已經辭職,秦氏該不該給依諾一次機會是由您決定,而不是我。”
“但許小姐之前在秦氏做企劃工作,你應該最清楚其中的利弊。”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許灼華的身上,帶着殷切的期盼。顧思思再怎麽不樂意,但也希望她此刻能說一個好字,遑論蘇祁。他希望許灼華能在關鍵的時候幫他一把,或者,她說出的話,也能代表一些其他的事情。
“所以秦總,你是故意的?”
秦柯笑意淺淺,不承認,但也沒有否認。
許灼華呷一口紅酒,入口微澀,“從客觀的角度來說,秦總可以考慮給依諾一次機會,畢竟依諾是老品牌,更為消費者熟知。不過可以定一條條約。依諾可以入駐虹亞廣場,如果盈利的話,則更好。但如果虧損的話,依諾則需要承擔雙倍賠償。”
“好。”秦柯贊賞,骨節分明的手指握住酒瓶,給許灼華添了一些酒,“你離開秦氏,實在可惜。”
“秦總過獎。”許灼華看着漸滿的酒杯,卻不敢多喝。今天有意無意,已經喝了三杯,再喝下去,她說不定又會成了最清醒的醉鬼。
“怎麽,許小姐離開了秦氏?”顧長忠沒往深處想,只心道,秦柯帶一個不是秦氏的人來赴宴,可見這人不簡單。他憨笑:“像許小姐這麽精明的人,如果秦總不介意的話,可否讓許小姐到我們立信就職。”
“這個,似乎不行。”秦柯低頭小酌紅酒,細膩又柔和的液體經過舌苔,滑過喉嚨,一股醇香在口中漸漸彌漫開來,“許小姐已經在其他公司就職。不過,我很好奇。”他笑,像一只狐貍,慧黠又狡猾,“許小姐,你為什麽要離開秦氏?”
許灼華的目光清澈又深遠,不動聲色的瞥過蘇祁。
她的辭職信上并沒有說明理由,說到底,她這次辭職顯得頗為任性。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在秦氏立足,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膽量像她這般任性的一個理由都沒有就遞上辭職信。而她之所以離開,不過是因為當初是蘇祁托關系把她送到秦氏。
“一成不變的生活難免枯燥。秦總,你說是不是?”
她的眼中絲毫沒有被他戳破的窘迫或不知所措,反倒笑意盈盈,似一汪微瀾的湖水,悠悠晃晃,泛着漣漪。秦柯凝睇片刻,垂下眼睑,明亮的燈光打在他額頭的發線,在他的臉上落了一片剪影。
枯燥?或許……有一點。或者,是需要有點改變。
秦柯側臉望着她,眼底閃爍着笑意,“不錯。”又道:“和依諾的合作,我會再考慮,明天會有人聯系蘇總。”
“謝謝秦總,謝謝許小姐。”顧長忠舉杯敬酒。蘇祁和顧思思緊接着道謝。終于結束了酒席。
許灼華清楚的知道自己喝了不止六杯酒,而且秦柯似乎有故意灌她酒的意思,雖然他做得滴水不漏。然則,她自覺此刻很清醒,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醉得那麽清醒。
一行人走到大堂才發覺,時間已經不早。
許灼華依舊走在秦柯的身後,旁邊卻是蘇祁。有那麽一瞬間,許灼華覺得剛才不過是她和蘇祁的約會。尤其是此刻,他離她如此之近,近得她幾乎能聽見他的心跳,沉穩有力。
“灼華,謝謝你。”蘇祁低垂着臉,用極低的聲音與她說話,像是低吟淺唱。
清淺的呼吸裹着紅酒的醇香吹拂在她的耳畔,一陣溫熱又一陣沁涼。許灼華不偏不躲,只是冷笑,擲地有聲,“蘇總,我是就事論事,并不是要幫你。”
她字字清晰,悉數傳到秦柯的耳畔,讓他的心情有些愉悅。
他是快意的,誰叫許灼華把他當做蘇祁的替身。
顧思思臉色一暗,又喜滋滋的挽住蘇祁的胳膊,嬌滴滴的說:“阿祁,我爸還有事,要不你送我回家吧。”
顧長忠知道自家女兒的小心思,也就順着她的意附和,“小蘇,思思一個人回去,我也不太放心。你送她一程,我也能安心些。”
明明是咫尺的距離,卻是天涯的長度。蘇祁望着許灼華,眸色晦暗。他很痛苦,他好像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他甚至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顫抖。但他不得不隐忍,不得不強行按捺住心底那份沖動。
他想,也許等到撥開這段雲霧,他就能和許灼華見到月明了。
停在酒店的大門口,閃爍的霓虹燈刺得許灼華腦袋有些暈眩。她不想管蘇祁送誰回家,也管不了蘇祁跟誰在一起,她只覺得頭疼。許灼華單指按摩太陽穴,原地杵了好一會兒才走到秦柯的身邊。剛準備開口,顧長忠便插了一嘴,“許小姐一個人?”
她沒應聲,充耳不聞,只喊了聲眼前的人。
顧長忠不以為意,識趣的先走一步。
許灼華便直切主題,與秦柯道:“瑰麗和貴公司合作的事情,不知道秦總能不能給個方便。”
霓虹燈明滅不定,秦柯的臉色便讓人看不清。他垂着眼睑,似是望着腳面,又似掩藏着某些情緒,只說:“和瑰麗合作方面的細節問題,老王會跟你再讨論。”
這也算是秦柯的保證書了。許灼華道了聲謝,并不想再杵在酒店門口,“那秦總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秦柯的雙手插在褲口袋裏,悠然自得,手心裏捏着的是他代步工具的鑰匙。而他嘴邊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目光瞥過許灼華,深邃卻漫不經心,“許小姐路上小心。”
許灼華回以客套疏離的笑容,步下臺階,在路邊等了好一會兒才招到一輛空車。
她乘坐的出租車後面就是秦柯的轎車。
最先過去的是紅綠燈,出租車左轉彎。直行一段路,出租車又右轉。秦柯一開始以為是順路,後來發現是同路。許灼華在超市門口下了車,轉身進了超市。
秦柯在車裏一直望着超市門口,但等了很久都不見許灼華出來。他垂着眼睑,眼下落了一片剪影,隐藏了某些情緒。他繞了一個彎,回到對面的雙城小區。
許灼華搬離了雙城小區,卻只是搬到了對面的陽光花苑。
真是個矛盾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