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多明顯的趕客信號。

陳莘咬咬牙,恨恨地瞥了他最後一眼,終于跺腳跑掉了。

圍觀了這一切的包小包有些恍惚地看着站在原地,似乎仍在看表的伊卡洛斯。

冷不丁的,看着表的伊卡洛斯卻猛地回了頭,向包小包藏身的那叢竹子後喊道:“別躲了,出來吧。”

包小包挑挑眉,但心裏其實沒有太過驚訝。

她是僞裝成愛慕者,而不是為了跟蹤,因此并沒有太過刻意地隐藏蹤跡,所以被伊卡洛斯發現了也不奇怪。

現在被發現也好。

面對陳莘那樣的清純美女依然能夠無動于衷,是真的美色當前仍能坐懷不亂,還是早發現了後面還有條小尾巴?

亦或者,只是陳莘不合他的口味?

包小包曾經扮演過無數種性格無數種風格的美人兒,如今雖然外貌是自己的外貌,但想要模仿曾經的風韻還是不太難的。

所以,要不要……親自試探一下?

心裏思索着,包小包已經從竹叢後面走出,進入伊卡洛斯的視線。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親自試探,卻聽伊卡洛斯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古月?真沒想到《破滅天下》的作者居然是個女生。你好,我叫周易,當然,你可能對伊卡洛斯這個名字更熟悉些。”

包小包僵立當場,見鬼似的盯着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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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其實我專業是心理學

? 伊卡洛斯——或者說周易——再次看了看手表,然後擡頭對那個瞪大眼睛,一副見鬼表情,外表像個正常大學生的女生道:“我知道你現在很驚訝,但我沒時間跟你解釋,我的妻子真的買了菜等我,所以我十分鐘之內必須到家。”

包小包的表情恢複正常,随即定定地盯着他。

周易擡起腳,但聲音卻淡淡地傳來:“不過,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回家,吃過飯後我可以為你解惑。”

包小包咬了咬唇,最終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包小包身體緊繃,腳不落地聲都有些不自然。

前方,周易的聲音又傳來:“放心,音音很熱情好客,不會在意我臨時帶客人回家的。”

音音,聽起來似乎是他妻子的名字。

包小包翻了個白眼。

她像是在擔心女主人不歡迎她麽?

“當然,我知道你不是在擔心這個,但起碼,知道自己是被歡迎而不是被拒絕,總會讓人的心情放松一些,而你現在需要的,就是放松心情。”

包小包再度露出見鬼的表情——她很确定自己沒有不小心把心裏的話說出口。

“放心,我不會讀心術,也沒有特異功能,”周易邁步轉入臨江大學的家屬區,再度說道,“不過,你可能不知道,”

面前出現一棟房頂尖尖,類歐式建築的小房子,褚紅瓦片,淺黃牆面,鐵藝栅欄上爬滿了常春藤和鐵線蓮,栅欄裏郁郁蔥蔥種滿了各色花木,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周易打開栅欄門,做了個請的姿勢後,說出下半句話:

“雖然在臨江教的是法學,但我的專業——其實是心理學。”

說完這句話,周易也不管包小包是什麽反應,打開栅欄門,走上花木中間的鵝卵石小路,沖着屋內喊道:“音音,我回來了。”

“快點快點,菜要涼了!”樓上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随即樓梯蹬蹬地被踩踏聲響起,鵝卵石小路另一端的房門打開,一個美人探頭出來。

“咦?客人麽?嗷!好可愛的小姑娘!”

美人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樣子,俊眼修眉,紅唇白膚,一頭大波浪顯得非常明豔妩媚。她的目光在周易身上停留了一秒鐘,然後就轉到包小包身上,随即捂着臉一臉激動地大叫了起來。

包小包被她的叫聲吓了一跳。

接下來,大波浪美人星星眼快步跑到包小包面前,挽住包小包的手往屋裏走,似乎全然忘記後面還有個叫做老公的生物→_→

周易嘆氣,關門。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包小包有點反應不過來。

原本挺周易說“我妻子買好了菜”balabala,她就天真的以為,周易的妻子是“去菜市場買好了菜”,然而被大波浪美人拉到飯桌上,看着一盤盤還沒拆封的“菜”們,包小包才恍然大悟。

——尼瑪不就是飯店打包的成菜麽?說的好像家裏有個為他洗手作羹湯的賢妻癡癡等候他的幸福樣子是幹嘛?!→_→

大波浪美人叫賀松音,看着不到三十歲,但其實跟周易同齡,一樣是三十二歲,不過保養得法,一點也看不出已經三十多歲的樣子。

而賀松音其他看上去都挺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大概就是——對待包小包的态度。

正常女人看到老公帶了個非親非故的年輕女人回家不都會心生警惕麽?

可賀松音卻全然沒有一點警惕心,熱心至極地拉着包小包吃飯,吃了飯又拉着她說話,東拉西扯聊了一大堆,思維跳躍性猶如托馬斯大回旋,包小包正在認真思索怎麽回答她上一個問題時,卻發現話題早已如同奔騰的雅魯藏布江,跨過麥克馬洪線變成布拉馬普特拉河。

不知道賀松音是從哪家飯店打包的飯菜,味道很不錯,包小包被泡面和外賣虐待了幾個月的胃沒領會到主人的複雜心思,在賀松音的熱情下,包小包不由自主地吃了兩大碗飯和幾乎一半的菜。

然而剛把肚子填的滿滿的,一擡頭,就發現對面的周易正臉色黑黑地看着她,賀松音則一臉蕩漾地朝她笑,轉頭看到自家老公的黑臉,賀松音柳眉一豎:“小氣鬼,下次還給你買不行麽!”

周易撇撇嘴,夾起被包小包肆虐過後僅存的一塊糖醋排骨,瞪一眼包小包,狠狠咬下去。

包小包抹抹嘴,裝作沒看見。

吃過飯,賀松音拉着包小包參觀他們的家,一邊參觀一邊介紹,由于有了實物為載體,這次賀松音說話總算沒那麽跳躍,包小包也終于對兩人有了些了解。

周賀兩人獨自居住,一整棟小樓只住了兩個人,因此空間很大,小樓有兩層,一樓待客,二樓起居,二樓除了卧室外就是兩個超大的書房,分別屬于周易和賀松音。

賀松音的書房與其說是書房,倒不如說是實驗室,各種試管溶液和标本擺滿了實驗臺,靠牆一側的書架上擺了許多生科類書籍,倒是很符合她生科博士的身份。

而周易的書房則傳統許多,就是書多,很多,非常多!

整個書房除了四面牆壁豎了書架,中間還像圖書館一樣擺了兩排,每一排書架上幾乎都擺滿了書。

書的種類則駁雜許多,天文地理無所不包,但包小包特別留心看了下,發現還是法律方面和心理方面的書更多些。

而賀松音的話也解開了她的疑惑。

“……對啊,阿易以前是學心理的,最開始臨江大學聘請他就是去當心理學院的教授……不過後來他覺得教法學比較好玩,就又念了法學的博士然後去教法學了,但其實他最喜歡的還是心理學啦,也一直在研究,但他不喜歡別人把他當做心理學大師,因為他說那樣人們就會對他升起戒心,不利于他的觀察和研究……”

賀松音還在碎碎念,而包小包卻在心裏默默比了個中指。

不利于觀察和研究什麽的……呵呵噠

她還想研究他呢,誰知道說不定自己早就成了人家研究的對象了!

“是的,從你一進群,你就成為了我的研究對象。”周易坐在花園的搖椅上,翹起大長腿,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後說道。

賀松音有事出門,于是就只剩下包小包和周易兩人,此刻兩人相對而坐,眼前鋪着潔白桌布的圓桌上熱茶氤氲着香氣,配上兩人都不算低的顏值,倒有些像偶像劇裏的場景。

可惜,走近一看就知道,完全不是那麽回兒事兒→_→

包小包死魚眼望着周易,周易呷了口茶,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說道:

“上架百更,新人萬訂,這都不是讓我注意你的原因,讓我注意到你的,是你進群後的一系列舉動。”

“你進群後十分鐘後都沒有說話,這對一個剛進萬訂群的新人來說是很不正常的,雖然後來你打了補丁,說是因為太過激動以至沒敢說話,但措辭太浮誇,理由也并不是很能令人信服——跟激動到連個表情都發不出來麽?”

“接下來,你将群裏所有人都誇了一遍,看似真誠,然而跳出被誇人的位置看,就會發現你捧人捧地其實挺拙劣的,而且雖然誇了一大堆,但誇獎的話卻全是網上一搜就能搜到的,哪怕一句自己的東西都沒有。”

“當然這也不算奇怪,新人見了大神,吹捧一下很常見,只是這跟你進群時的十分鐘沉默,以及你所謂的太激動以至不敢說話的借口産生了矛盾。”

“當然,這時候我還沒有太過懷疑。只是覺得你的行為挺有意思,然後順手測試了下,”周易微笑着說道,“于是我主動要給你做章推。”

包小包的瞳孔微微放大。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你居然拒絕了。”周易攤攤手,“事後我問了蠶豆,得知他也被你拒絕。”

“這就很有意思了。”周易笑眯眯地搓了搓手。

“并非發出真心的吹捧,卻拒絕了相當于網站推薦的大神章推,那麽你違心的吹捧是為了什麽?僅僅是想跟大神們維持好關系?我覺得不像。”

“于是你從我的D級觀察對象變成C級觀察對象。”周易将杯裏的茶一口飲盡。

包小包默默舉了舉手:“所以,觀察級別分別對應什麽?”

周易笑:“這是我自己的定義。E級最低,幾乎完全不會在意的路人級別,只有大腦的潛意識留下對E級觀察對象的記憶;D級稍高,代表着能稍微我引起注意的普通人,會關注,但不會刻意關注;C級是重點觀察對象,腦子裏建檔留存,會特別關注C級對象的舉動;而B級,則是特殊觀察對象,會主動制造觀察機會,以便更好的研究。”

包小包點頭,又吐出一個字:“A?”

“A啊,那就只有一個人了。”周易笑地一臉陽光普照,“不過,A級不是為了觀察研究,而是因為——愛。”

包小包一陣惡寒,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不由有些後悔問了這個問題。

時時刻刻不忘秀恩愛,是要逼人說秀分快麽。

言歸正傳,秀完恩愛,周易又恢複正經。

“可惜接下來你好像又沉默了下來,一直潛水,幾乎從不主動冒泡,這使得我少了很多觀察你的機會,但也更加讓我察覺到你的不對勁。”

“如果不喜歡應酬,為什麽一開始又那麽高調地吹捧?如果想要抱大腿撈好處,又為什麽在之後都默默無聞?”

“當然,這時候我依舊沒有将你看得很重要,你依舊是C級觀察對象,直到那天你突然冒出來跟我拼字。”

“之前群裏也經常有人喊拼字,但你從來沒有出現過,而在我剛剛跟黑天暗獄嗆聲,群裏氣氛尴尬,沒人接我的話時,你卻突然冒了出來。”

“當然,這也并不代表什麽。然而,拼字不奇怪,奇怪的是拼字後,你‘刻意引導’的聊天。”他在“刻意引導”這四個字上咬了重音。

包小包面無表情,目光飄向栅欄上一朵正在開放的花朵。

“其實你還是很有談話技巧的,如果換個普通人,肯定發現不了你在有目的的刻意引導,”周易笑着說出一句讓包小包覺得他十分欠揍的話,“但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發現你在有目的地打聽我的婚姻和家庭情況後,我就裝作毫無所覺地被你牽着鼻子走,當然,我隐瞞了一些重要信息,比如說我的本職專業是心理學,而愛好除了寫小說外,其實更喜歡揣摩別人行為和心思,甚至連寫小說,也是為了更好地觀察揣摩人的心理。”

“最後,我決定主動出擊,引蛇出洞。”周易笑眯眯扔下最後一顆炸彈。

聽到引蛇出洞四個字,包小包擡起頭,終于将目光轉向周易。

“故意洩露出周六要在臨江科學會堂演講的消息,就是為了引你出來。當然,當時也不過是随便一試,畢竟如果不是本地人的話,千裏迢迢跑來看我,那我可真的要懷疑你是不是暗戀我,或者深恨我了。”

“幸好你來了,而且,或許你以為你隐藏地很好,但是,相信我,你的眼神,你的姿勢,你的一舉一動都出賣了你,它們讓你和演講廳裏的普通學生完全區分開來,以至早就留心的我很快就将你鎖定為嫌疑目标。”

“演講散場後,我故意在校園裏閑逛,你果然又跟了上來,明明之前的眼神裏完全沒有愛慕,卻裝作花癡上頭的小女生。”

“最後就是那一詐。”

“其實說出那句話時,我只有三分的把握,因為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破滅天下》的作者居然會是個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女生。”

“幸好,你的反應給了我肯定的答案。”?

☆、第 40 章 波特先生和麻瓜

? 安靜的花園中,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包小包雙手端着骨瓷杯,水汽氤氲了她的臉,讓對面的周易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

周易卻又倒了一杯茶,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但面對一個蓄意接近我和我的家庭的人,不管他是出于什麽目的,我都喜歡直接将其扼殺在萌芽裏,根本不給他成長的機會,以至讓他最終亮出獠牙,威脅到我和我的家人。”

“當然,”周易微微一笑,“看到你之後我就放心了。”

“雖然我仍舊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但好在,你的理智已經被情緒左右,面對失去理智的對手,我從來不懼怕。”

包小包扯了扯嘴角,卻依舊沒說什麽。

“不過,或許我也不用将你視為對手。”周易攤攤手,“不然音音估計要煩死我了。”

說到賀松音,他的話裏帶了一絲笑意。

“而且,雖然仍舊無法全部看清你的目的,但是我大概可以推測下。”

“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我也看《破滅天下》。當然,用的是讀者號,還發過評論,只不過你肯定是不記得的了。”

包小包終于擡起頭,臉龐從水汽缭繞的杯子後露出來。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幾乎沒有一絲灰色的存在,黑的極黑,白的極白,就像光明與黑暗兩個極端在眼中彙聚,若無法交融,則必将碰撞後爆炸。

周易看着她的眸子,但很快便移開視線,目光望向栅欄上長得郁郁蔥蔥的花草。

“唉,跟你這種滿身負能量的家夥待在一起真是不舒服。”他摸摸鼻子,随即又欠揍地長嘆一聲,“還是我家音音好啊……”

又秀了把恩愛後,周易才繼續說道:

“之前說過,我之所以寫小說,其實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揣摩人的心理。揣摩自己文中角色的心理,揣摩寫出某個情節後讀者的反應,乃至看別的文時,也會不自覺地揣摩作者寫出某個情節的心理。”

他微微一笑:“所以在看《破滅天下》的時候,我也在不自覺地揣摩你這個創作者的意圖,尤其是發現你在有目的地接近我之後。”

“我原本以為《破滅》是篇單純的升級流爽文,開頭幾萬字雖然對小白讀者來說可能很喜歡,但從作者角度來說,可以說是十分套路化,毫無靈氣的開頭,只看開頭幾萬字,我會以為你是一個純商業寫手,為了讨好讀者而寫套路文,《破滅》的寫作也不過純粹為了賺錢。”

“但是,随着字數慢慢增多,《破滅》的世界慢慢展開,你所展現的筆力和人物刻畫能力,卻與前面毫無靈氣的開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然,這可以說成是開頭刻意藏拙,好吸引小白讀者,有了人氣基礎後再任性地想寫什麽寫什麽,但是,事實上你下筆仍舊十分慎重。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的大盟,拉馬丁的湖曾經寫過的一句評論:他感覺你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事實上,這也是我的感覺。之前還不确定,但看到這兩天更新的章節,我才終于确定。”

包小包輕輕吐了一口氣,并沒有意外。

《破滅》原本的更新速度就很驚人,而在包小包說出月票換加更的話之後,月票飛速增長,《破滅》也越來越接近尾聲,全文二百一十萬字,現在在奇點上發出的已經有一百九十萬字,剩下的二十萬字,以古月的更新速度,不過六七天的事。

所以之前一些一直被包小包刻意隐藏着的東西,在這個收尾階段也逐漸露出水面。

“主角一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到了現在這個階段,已經快到到達他所在位面的巅峰,按照常理來說,二百萬字還太少,接下來作者應該會給主角換地圖,遭遇更廣闊的世界,更強大的敵人,這樣才能把書繼續寫下去,才能繼續掙錢。”周易繼續說道。

“但是,我并沒有從書中看出你有這個意思。大部分讀者還在幻想着主角下一個副本會是怎樣,但你應該也看到,已經有部分讀者像我一樣有所察覺。”

“作者就像一個串珠子的人,所有的人物和事件原本都是一顆顆獨立的珠子,作者将其抛出,再用劇情将其串起來,而一個對着自己作品有着優秀掌控力的作者,應該做到在結尾的時候将自己扔出的所有珠子都撿回來,将它們都串在一起,而不是任其一盤散沙。”

“很顯然,你是個優秀的作者,你在一點點将前面埋伏的暗線,抛出的角色一個個收回來。”

“所以,我沒猜錯的話——《破滅》應該離完結不遠了。而這時候,你的意圖也終于暴露出來。”

包小包笑了笑,“所以,你看出了什麽?”

周易也笑:“看出了你對讀者,或者說那些喜歡看無腦後宮情節讀者的惡意。原本我還不理解你怎麽會有那樣的惡意,但看到你之後,我就明白了。”

“你看人時的目光,或者說,看男人時的目光,帶着根本無法掩飾的恨意。”

周易幽幽說着,一直淩厲而高高在上的聲線卻忽然變得溫柔起來,仿佛對方是一個需要憐惜的弱小生物,聲音大些就會吓壞對方一樣。

“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包小包握緊雙拳,聲音冷冷地說道。

她已經不是在那些在書中世界掙紮沉淪,無能為力的自己,她已經脫離了那些世界,這個世界,她能夠自由地操控自己的身體,能夠用那些悲慘時光中獲得的能力保護自己,并且,再也不怕任何人。

只有弱者才需要憐惜,而她,已經不是弱者,她也絕不會允許自己再淪落為弱者。

周易聳了聳肩:“你太敏感了,沒人告訴過你麽?這是病,得治。”

包小包有些諷刺地笑了。

誰來告訴她?

沒有人。

愛她的人,她愛的人,通通都死了。

從此以後,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所以說我最不喜歡跟你這種家夥相處了,簡直就像照鏡子,看到的都是過去的自己。”周易搖搖頭,将目光從包小包身上轉移。

“而且,你身上還有一種更讓我讨厭的氣息呢……”

包小包皺眉望着他。

“你知道麽?十歲之前,我覺得我是世上最偉大的天才。”周易笑着說道,“并且像所有中二期的小孩兒一樣,以為某個特殊的日子,比如我十歲生日,會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我就是事件的主角——就像哈利波特在生日這天突然接到了霍格沃茨的通知書一樣,當然,我不是被《哈利波特》影響才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十歲的時候,這本書可還沒誕生呢。”

“當然那時我覺得我跟普通愛幻想的小孩不同。”

“因為我的确是天才,所有人都誇我是天才。八歲的時候,我接受了多種智商測試方法的測試,每種測試均顯示,我的智商在160以上。而大人們的許多行為在我眼裏簡直愚蠢極了。”

包小包有些無趣地摳了摳指甲。

一個中二少年的無聊幻想史,還是個自以為與衆不同的中二少年。

雖然可能很多孩子都有過這樣的幻想,但是她沒有。父母的早早去世,讓她失去了幻想的權利,別的孩子在幻想的時候,她已經在為了不寄人籬下不受人白眼而奔波,哪裏還有力氣去幻想些有的沒的?

當然,或許在更小的時候,在父母還沒去世的時候,她也曾幻想過吧,只不過,她早就已經不記得了。

周易卻還在繼續敘述着他的“無聊幻想史”。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我十歲那年,自然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不對,這樣說也不準确。”他突然靠近包小包,擠眉弄眼,還呲了呲牙,這跟他俊雅的外表簡直太不相符,就好像沉穩嚴肅的元首大大脫掉西裝歡快地跳起草裙舞一樣,以至包小包猛一看到都吓了一跳。

似乎對自己的惡作劇很滿意,周易将身子後退,繼續優雅又慢條斯理地道:

“十歲那年自然是發生了很多事的,雖然不是我期待的事,但也不能說平平無波。比如說,我掉了兩顆門牙,從此說話漏風,被隔壁的臭丫頭嘲笑了好些天;比如說,父母離婚,然後相繼結婚,很快忘了還有我這麽個兒子;又比如說,我殺了一個人。”

他十分平靜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聲調跟他說他掉了兩顆牙時幾乎沒有區別。

包小包摳弄指甲的動作停了下來,擡頭,望向他。

“是的,我是個少年犯。”他平靜地說出這句話,“當然,因為當時我才十歲,所以不需要負刑事責任。”

“不過,即便當時知道殺過那人後會自己會死,我也絲毫不會後悔。”

“為什麽?”包小包問道。

為什麽殺人?為什麽即便殺了人後會死也不後悔?

他笑了笑,氣氛似乎也因此而變得緩和。

“為什麽?這個你暫時不需要知道,我們之間的交情可還沒深到那個地步。你只需要知道,我原本盼望着十歲的時候成為世人矚目的英雄,但結果卻是變成了被鎖在屋子裏,被時刻防備着的少年犯就行了。”

包小包聳聳肩:“哦,聽起來似乎挺慘的。所以現在你是要跟我比慘麽?”

用自己的悲慘往事獲得對方的同情心,進而降低對方的防備心理,雖然她沒學過心理學,卻也不會被這樣的小花招騙到。

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周易搖搖頭。

“當然不是,慘有什麽好比的?”

“不過,我也的确比較慘就是了。”他又加了一句,“因為就在我幻想破滅之後,才發現原來世界上真的存在某些特殊的存在,就像哈利波特一樣,然而哈利波特另有其人,而我只是個麻瓜。”

“我說的對嗎?波特先生?”他微笑着問着包小包。

☆、第 41 章 #大大好像有一群了不起的基友#

? “雖然我是個麻瓜,但我是個跟巫師混在一起的麻瓜,所以對于巫師們的氣息總是特別熟悉,當然,并不是說你身上有着坩埚爆炸後殘餘的氣息之類的,更準确的說,那是一種混合了經驗和直覺的技巧,憑借這種技巧,我已經成功成為三個巫師的接引人,至于你,嗯,我希望是第四個。”

包小包瞥了周易一眼,漆黑的眸子看入他的雙眼,随即又低下頭,小口喝茶,沒有回應。

周易聳肩一笑。

“吶,我知道,新的巫師在剛剛接觸新世界的時候總是多疑且防備的,但是沒辦法,這是我的工作,這份工作很操蛋,但悲哀的是我竟然還一直在做。”

“嗯,音音應該已經告訴過你,我原本是學心理的,而且還拿到了專業的心理治療師執照,所以我最初的工作其實是心理治療師,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心理醫生。”

“作為心理醫生,我的第一個病人是一條,呃,一條恐龍?它長得有些像那些早就滅亡的恐龍,但我找遍了恐龍圖冊也沒找到它的屬類。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問我:怎樣才能變成人?”

“我感覺我受到了驚吓,”周易右手捂胸,“我是心理醫生,不是整容醫生。”

“而且即便是整容醫生也沒辦法把一條恐龍整成人,如果真的有這樣的醫生的話,相信我,他一定會得諾貝爾醫學獎。”

“聽起來很操蛋是不是?但這就是我日常的工作內容,”周易道,“所以我真的是很習慣你們這種人或者非人的刁鑽了。”

包小包終于輕笑一聲:“周先生,也許你的幻想并沒有在十歲那年結束。”

意外地,周易竟然點了點頭:“當然,這個推斷并不是沒有可能。我總覺得十歲之後的事像是在做夢,雖然一切都看上去很真實,但有時候仍舊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置身夢中,或者我早就在十歲的時候徹底瘋掉,十歲之後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個瘋子的臆想。但是這種莊周夢蝶蝶夢莊周的思維怪圈根本無法自證,如果一直鑽牛角尖地執着于這個問題,那麽就算不是做夢,恐怕我也已經瘋了。”

“音音讓我感情上願意相信現世即為真實;而你們這些出乎常理的家夥,一方面讓我不敢相信這是真實,另一方面卻又讓我從理智上判斷出真實,不然我無法解釋十歲以前一直被判定為‘智商極高,但理智過度,缺乏想象力和感性思維’——以至最多的幻想就只是十歲生日那天天将降大任于我的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應該知道吧?網文界裏,我好像是以想象力出色而著稱的。”

周易微微一笑:“然而那些世界并不是我的想象。”

他将杯裏的茶一口飲盡,拿出手機,搜索地圖,然後将手機放在包小包眼前。

“喏,看到沒有,那個藍色指示标志就是我的另外一個工作地點,工作內容就是給一群老人家輔導心理問題,不包三餐、不包住宿、不包五險一金,連個交通補貼都沒有,更慘的是,居然還沒有報酬,因為——它們居然說我的輔導太爛!”周易臉上露出狀似愠怒的表情。

包小包看了眼手機地圖,藍色指示标志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幾個字,然後她蹙起了眉。

藍色标志上寫的清清楚楚——A市老幹部活動中心。

“嗯,我知道這個土的掉渣的名字跟我時尚酷炫的外表看上去十分不相符。”周易拿茶杯擋臉。“但是那群家夥就是有這種惡趣味,我只希望你不要也跟它們一樣,現在這樣多好啊,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跟它們挺合得來,畢竟是同類嘛,不像我這個麻瓜,總是被當做異類嫌棄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所以說,我真的是很慘。”

“這種感覺,調換一下立場的話,我想你應該也能感受。雖然你看上去是個很正常的人,但是誰知道呢?那些家夥裏也不是沒有長得跟人類一模一樣,甚至原本就是人類的。”

“世上唯有我與衆不同,聽上去好像很酷的樣子,但其實真的是一件很寂寞的事呢。不僅人類需要同伴,巫師也需要同伴。”

“所以,波特先生,要不要認識一些新同伴?今天剛好是老幹部們的聚會呢。”

周易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我想我應該走了。”包小包卻站起了身,“另外放心,周先生,我相信你完全不缺乏想象力。”

周易驚訝,“咦,你不想繼續聽下去麽?我說了那麽久你都沒有一點動心麽?你不覺得你需要一個心理醫生,而我就是最好的人選麽?”

包小包轉過頭看他,認真地說道:“周先生,我想你比我更需要醫生,真的。”

“雖然我根本不相信你說的那些東西,但是,如果真的那麽一群巫師的話,那麽我很理解他們為什麽不願意付你工資。

“因為,作為一個心理醫生,你的輔導的确很爛,而且——廢話太多了。”

“以及,你放棄心理,轉去學法的決定是非常明智的。”

說完這句話,包小包轉身,毫不猶豫地邁步離開。

周易嘆了口氣,又倒了一杯茶。

雖然完全不能贊同她說他廢話太多,但是,今天的确說了好多話啊……沒辦法,接引新人就是這麽累。

唔,好渴。

周易又灌下一杯茶水。

而這時的包小包已經走出了臨江大學。

黃昏降臨,暮色一點點侵蝕天幕,路燈次第亮起,正值晚高峰,馬路上汽車亮起的紅色尾燈如同緩緩流動的河流,經常像凝固了一般停滞不動,許久後又繼續向前遲鈍地流動。

包小包下了天橋,站在路口,等了十分鐘都沒攔到一輛車,無奈,只好走着回去。

好在路程也不遠。

晚高峰的街道很嘈雜,包小包眼裏耳裏都被堵得滿滿的,思緒也像凝滞的車流,她信步走着,直到走到一幢被鐵栅欄包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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