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夕陽未下
第三十二章
路伊娜餐廳門前，容和停好了車。
徐芮瑩剛一下車，他随後也跟了上來，男人一副他很閑的模樣，車鑰匙在他手上叮當作響。她站定，抱臂以對：“燕容和，你跟着我幹什麽？”
他很認真地看着她：“剛開始就讓人看着不睦，不好吧。”
哪裏不睦了？
不對，給誰看啊！
眼看着她美目中又現怒火，燕容和避重就輕，先一步走開了去：“我去趟洗手間，別想太多。”
這人！
徐芮瑩給自己心理做了點心理建設，就只當沒見過他，進了餐廳。
已經定好的餐位，前臺服務員給她引路，于小強和林湘湘已經先一步到了，芮瑩擡眼了眼手表，時間剛剛好，沒有遲到。
西餐廳裏面客人不多，于小強最近似乎瘦了點，林湘湘反倒是白了點。
兩個人看見她都站了起來，于小強歡快地對她揮手：“芮瑩！我們，這裏！”
僅有的幾桌客人都轉頭看了過來，她後知後覺立即捂上了嘴巴，芮瑩到了跟前坐下，又跟侍者點了牛排和紅酒。
林湘湘一直低着頭，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三人都坐好了，于小強對芮瑩伸出手去：“芮瑩，如果你還把我當成朋友的話，希望能聽我兩句話，可能你現在已經不能理解我們的世界了，但我，我還是希望我們的友情從未改變過，一直。”
芮瑩這兩年的生活，其實一直是淡淡的日子，她和陌生的新同學融入到一起的機會不多，于小強就像是一個紐帶，她也真的是頑強的小強，自來熟，對她也很上心，在那些個孤獨的日子裏面，可以稱得上是個不錯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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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過去，立即就被于小強握住了。
緊接着，她也抓住了林湘湘的手覆了芮瑩手上：“我相信湘湘現在也是特別後悔，今天她是正式來跟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諒她。”
芮瑩笑，一擡眸，正對上林湘湘的淚眼，女人瘦白的手腕上還能看見自殘的傷口，其實這樣的傷口容和也有，那是絕望到一定程度才會幹的事情，很顯然林湘湘比她想象得更加羞愧和自責。
尤其現在徐芮瑩的身家被好事人扒出來了，之前她發的那些東西簡直不像話，就連她自己也覺得那時候嫉妒得可笑，同學們之間的輿論更是一邊倒地傾向于芮瑩，指責她，謾罵她的話語就像是利箭一樣沖向了她。
雖然在害怕了那麽一段時間以後，發現學校只是記了過，并未勸退，也算是好結果了，但是這件事是真的成為了她一生的污點了，分明就是看熱鬧的圍觀者而已，現在想起來，當時流言蜚語，如果都在意的話，芮瑩也是傷心的吧。
于小強算是個和事老吧，所以一提議，林湘湘不顧父母的反對，這就一個人來了。
她看芮瑩的眼睛就忍不住哭了：“芮瑩，對不起，可能我說什麽都彌補不了，但是我還是要對你說對不起，真的，你能原諒我嗎？”
可能之前，徐芮瑩心底也是有怨氣的吧，但是渣爹出事以後，她忽然覺得生命是多麽的可貴，不管什麽時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人缺少什麽，就會受到相應精神上的折磨，她最近都擔心着渣爹和公司的事情，所以那些個小的紛紛擾擾都不加挂在心了。
看着林湘湘的眼睛，雖然還心存芥蒂，但還是笑了，反手拍了拍她的手：“嗯，沒事，其實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事了，你也別往心裏去了。”
說着抽回了自己的手：“以前也沒和你們說實話，很抱歉，今天既然來到我家這邊了呢，就請你們大吃一頓。”
她的笑容似乎感染到了其他兩個人，于小強雙掌合十：“ok我就知道芮瑩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嘛，好朋友之間吵過鬧過但還是會和好的，不過話說我怎麽聽說林新陽順利進入到了燕氏旗下的公司，就是燕容和所屬的那家了，好像做得還不錯，工資待遇都很高的哇！”
她聲音不低，徐芮瑩點頭：“對，我見過他了。”
林湘湘在旁小聲八卦：“周清湄也去了吧，聽說她之前沒被錄取，後來托了人才去的。”
這件事也是被傳得沸沸揚揚了，據說周為了林新陽可是一片癡心，工作也非要一起，現在已經同居了，計劃結婚當中，就是這麽的快。
于小強白了林一眼：“喂，都說了以後不八卦了好伐！”
當然她忘記了，之前是她開的頭。
不過沒什麽關系，因為芮瑩對這件事不感什麽興趣：“沒事，我和林新陽分手以後沒兩天，他們就在一起了，這也不是什麽秘密，那麽愛他的話，對林新陽也是好事，不是嗎？我祝福她們，真的。”
于小強直翻白眼：“祝福他個屁，我看芮瑩你就是腦袋被門擠了，怎麽能看上林新陽呢，他哪裏都配不上你，哼！”
額，也不能這麽說。
芮瑩揚眉：“別這樣，我還是很喜歡他的。”
至少以前，也曾溫暖過，她聳肩，可一動，雙肩立即被人扶住了。
燕容和輕輕一按，然後回身坐了她的身邊，也不知道剛才的話他聽見沒有，總之突然冒出來，吓了她一跳。
于小強和林湘湘也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于小強，每次都又叫又鬧說要見容和，可當他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時候，她竟然緊張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男人也看着她們兩個：“你們好，你們是芮瑩的同學嗎？我是她的……”
徐芮瑩很怕他突然說出丈夫之類的話，趕緊截過了話頭來：“男朋友，嗯對，就是這樣，燕容和想必你們也都知道他，他現在是我的男朋友。”
這頓飯吃得相當安靜了，因為容和一插言總能冷場，他也成功地讓話痨于小強變成了一個扭扭捏捏的淑女，文绉绉結巴巴的，林湘湘自從教務處一見後更是怕他，話都不敢多說兩句，芮瑩很是無語，不到一個小時，這飯局就散了。于小強和林湘湘住在附近的酒店裏，燕容和十分體貼地為她們付了賬，開車送她們到酒店，然後最後，才帶着芮瑩回返。
財經記者已經等待在錄影棚了，他車速很快，一路上都抿着唇，十分不快的模樣。
徐芮瑩看着手表上的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以為他為遲到了懊惱，偏過頭去嗤笑出聲：“可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去餐廳的，遲到了……”
話未說完，男人一只手扶着方向盤，騰出一只手來使勁戳了下她的額頭，這個動作以前，只有讓她完成作業而她偷懶耍無賴的時候，他生氣才會做的，此時也是準确地戳在她額頭上面，依照這力道來看，心情是十分不美。
前方是紅燈，他慢慢停在一輛車後面，轉過身來看她：“竟然把丈夫說成男朋友，真有你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也有些心虛，別過臉去不再看他：“當然不能公開了，男朋友是正常戀愛關系，分手了還能好言好語，現在就跟別人說我結婚了，喏，這是我丈夫，那沒兩年就離婚了，說出去也不好聽啊！”
她不開口解釋還好點，燕容和已經幾乎在磨牙了：“好啊，那作為你現任男朋友，我是不是能問一下，你的前任男朋友是怎麽回事？在我公司裏面上班？嗯？”
他這樣子好奇怪，芮瑩回過頭來看着他。
四目相對，容和一直盯着她的臉，可當他凝神正見她雙唇微動，她卻是指了指前面：“綠燈了……”
來日方長，他暗自按捺住不滿，不再看她，專心開車。
徐芮瑩不願意和他一起去錄影棚，不過去不去也沒有什麽分別，因為已經有人守候在車旁，然後給她拍了特寫，容和下車以後，她就打開了他放在車裏的小匣子，裏面放着兩個人的結婚證，一人一本。
喜慶的紅色本本上面，是她們兩個人的合影。
剛才沒有仔細看，現在再看，容和竟然在笑，他唇角上揚，是久違了的笑容。
分明兩個人從陌生一下又變成了奇怪的關系，但是芮瑩卻沒有一點真實感，她分別給渣爹和康提發了信息，仔細想想，還必須得和親媽說一聲。
她拿着手機猶豫了片刻，然後撥打了裴紅葉的電話。
很快那邊就接通了，女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淡漠：“怎麽了？”
徐芮瑩看着車窗外面，路邊人來人往，也有年輕的媽媽牽着小小的孩子，慢慢走過，她眼眶逐漸濕潤，這就叫了一聲媽。
裴紅葉十分有耐心的樣子：“嗯。”
芮瑩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去：“媽我今天去登記了，和燕容和，容和你知道吧。”
裴紅葉當然記得，多年前的那個少年還曾帶着芮瑩去公司找過她，這些年斷斷續續也對他有些許的關注，徐長清多次和她說，芮瑩喜歡那小子……
她顯然是沒有半分吃驚：“嗯，你爸和我說過了。”
也是，這麽大的事情，渣爹一定像她報告過了，芮瑩莫名地委屈起來：“你也覺得這樣很好？”
裴紅葉笑：“傻孩子，你以為婚姻是什麽？就算是兩個人相愛而結婚的，又有多少離婚的呢？所以不要對男人抱有任何的幻想，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了就分開，不是很好嗎？現在你還年輕，不管什麽事都是你人生的經歷，等你像我這麽大年紀的時候，回頭一想，什麽事情都能一笑了之了。”
她擡眸：“說得也是。”
裴紅葉翻書頁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等以後确定自己的心意了，能确定和誰一直生活在一起了，舉辦婚禮的時候，我會出席的。”
芮瑩在車窗上面畫着圈圈：“好。”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和渣爹在一起，感受到溫暖的時候，也同時覺得不怎麽靠譜，但是每次和母親在一起說話，雖然感受不到太多的溫情，可母親的話從來都覺得是她人生的标杆，說什麽都有道理。心底那一絲絲的不甘，一點點的委屈，一下子就消散得幹幹淨淨了。
說得對，她矯情什麽呢！
徐芮瑩忽然釋然了，又跟她說了沒兩句，親媽那邊不知道在忙着什麽，也沒有時間閑聊這就挂斷了電話。
時間還早，她戴上耳機靠在副駕駛上面，這就閉上了眼睛。
音樂是她喜歡的經典歌曲曲目循環，開始，她手還在車窗上面敲着節奏，但是随着催眠的慢歌一個接着一個放出來，她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昨天晚上睡得太晚，疲乏一下就沖擊了她的神經，不多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可能也是之前一直想着容和的事情，一時半會夢裏夢外都是他。
兩個人也不知什麽時候到了一班去，她就坐在他前面不遠處的位置上面，似乎是考試，她的初中化學老師給她發了卷紙，之前她化學差得可以，都是容和給她補課。心底還覺得自己是在夢中，可一回頭就能看見容和的臉，舍不得閉眼。少年容和，拿着筆來回地轉，他修長的指尖上，就像是會魔術一樣，鉛筆轉得很快。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那時候的他模樣還帶着青澀，幹幹淨淨地臉上，那目光深邃如海，仿佛有個漩渦，光只看着就能沉淪，滿心滿腔的都是歡喜。
芮瑩笑，然後化學老師拿着軟尺子敲在了她的頭上。她趕緊回頭寫卷紙，可一低頭，發現上面的題都不會寫，而且自己也沒有筆，身邊的同學們都寫得飛快，她張口想要說話，可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急得不行。
正在這個時候，容和走了過來。
衆目睽睽之下，他把鉛筆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後低頭對着她笑。
他笑得真好看，她不由得也笑了起來。
化學老師還站在講臺上面，同學們也都似乎對她們視而不見，徐芮瑩揚着臉，少女心米分紅得爆棚，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的臉越來越大，溫熱的唇竟然貼上了她的。
蜻蜓點水一樣，他的呼吸就在臉邊。
是她喜歡的味道。
少年站起身，也抓住了她的手，讓她站起來。
卷紙還沒寫完，正覺得夢裏的自己身體輕飄飄地飄了起來，化學老師怒，一記米分筆頭扔了過來，狠狠正打中她的腦門上面，徐芮瑩下意識一動這就醒了過來。
不過她一睜眼，放大了的容和就在眼前。
吓了她一跳，夢裏夢外，忽然有點恍惚，慌忙起身，正好撞了他下颌上面，真的很痛！
她捂着額頭，一偏臉，男人也抿着唇。
他眸色深邃，和少年一樣，芮瑩心裏砰砰直跳：“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容和看着她，目光似在她唇上一掃而過。
夢境似乎被人堪破一樣，她眨眼，忽然覺得雙唇癢了癢，這就伸舌舔了舔下唇。
他別開眼，低眸不敢再看。
男人胸口微微起伏，啓動了車子這就出了停車場，剛才也沒注意，這會夕陽西下，分明已經過去很久了。
她竟然睡了兩個小時嗎？
芮瑩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十分無語。
她剛才打開了安全帶，一伸手剛要系上，車又停了路邊，容和傾身過來動作麻利，這就給她系上了，非但如此，他還從口袋裏拿出手帕來擦了一下她的唇角：“擦擦你的口水。”
徐芮瑩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點困難了，趕緊按住了他的手帕：“我自己來。”
說着拿出鏡子來，鏡中自己的唇角下面，真的有一道可疑的……
啊啊啊啊啊！
她竟然真的流口水了！
幸好男人似乎沒有在意她的窘迫，重新啓動了車子，這就駛離了出去。
她擦了臉，又把手帕折好遞過去給他：“那什麽，給你。”
燕容和分神看了她一眼：“帶着你的口水，就這麽還給我？”
芮瑩只好放進了自己的包裏：“好吧，我洗好再還給你。”
他車速不快，勾了勾唇角：“以後我的內衣也歸你洗。”
內衣？
歸她洗？
她斷然拒絕：“不要，我為什麽要洗你內衣，堅決不。”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今天就得和我回燕家老宅去住，你不會不知道吧，夫妻麽，怎麽也得做做樣子。”
她抿唇，頓覺頭大。
男人語調上揚，餘光當中看見她扁嘴，更是笑了出來：“你該不會是以為，領了結婚證之後，過家家一樣就你回你爸家，我回我媽家，這樣的吧？嗯？”
徐芮瑩的确是沒仔細想，不過有了親媽的打氣，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了：“好吧，那現在要去哪裏？”
容和打方向盤，轉彎：“去你家收拾行李。”
一個半小時以後，徐芮瑩準時出現在了燕家老宅的門口，容和給她拖着兩個行李箱，這就按響了門鈴。
不等裏面有人來開門，他先一步攬住了她的腰身。
夕陽的霞光從他身後方照在她們身上，徐芮瑩仰起臉來，感覺有點刺眼，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和她幾乎都貼在一起了，男人勾唇，偏偏語氣又特別地鄭重：“知道一會進了這個門，你就變成誰了嗎？”
兩個人的姿态太過于親密了，她伸手反過來遮住陽光。
就在這個時候，容和一低頭，輕輕的一個吻，這就落在了她的掌心。
房門也在這個時候打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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