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殺氣騰淩崖山險(下)
“嘩啦——!”
一桶冷水劈頭蓋臉澆灌下來,昏迷的少女渾身濕透,不禁打了個激靈,慢慢擡起沉重的眼皮。
樓妩月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山洞裏面,周圍冰冷晦暗的山岩被一盞油燈映得昏黃,左洞角有一個燒紅了的火爐,而自己正被綁在石柱上,頭發披散,雙手雙腳全纏了鐵索。一個帶着烏木面具的青衣人正将空了的水桶用足踢向一旁,将沾了水的皮鞭挽在手間。
她想起自己昨夜被東溟教人擊暈,不知現在是不是仍在寶鼎山山腹。
青衣人審問道:“你是何人?昨夜出現在寶鼎山,究竟有何目的?”
樓妩月說:“我是個學過花拳繡腿的外地采藥人,和師弟妹路經寶鼎山,到陡峭的天夕崖采藥。”青衣人道:“為何與嶺南四鬼同時出現,還趁機動手逃脫?”
樓妩月道:“昨晚遇到你們與四鬼交手,禍及無辜的我們,情急之下只得出手相抗。”
青衣人搖頭,顯然是不信:“那麽範啓究竟去了哪裏?”樓妩月一愕:“什麽範啓?”
青衣人将皮鞭沾水,冷笑道:“你手臂上起的桃花狀紅斑,分明是中了我教山部特有的雨萼花毒,除了護教尊使,只有當年叛教逃離的山部堂主範啓會使用,本教一直打探他的行蹤,急盼将他抓回總壇處置。說吧,給你施毒的那人在那裏?”
樓妩月恍然道:“原來你指的是他。我被施毒人要挾進入此山,後來誤入山腹機關,與他沖散,故而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青衣人頓了頓,道:“那範啓一直躲避我教部衆,多年前曾被人發現其藏身于寧海縣鶴鳴山莊,可惜山莊大火時被其逃脫。以此人性情,絕不會無端以毒要挾人。嶺南四鬼和他均現身此地,這座山內必有蹊跷,姑娘如實說出,就饒你不死!”
樓妩月臉色微白,很快淡淡道:“我雖受範啓脅迫,卻不清楚寶鼎山有何秘密。”
青衣人一甩皮鞭,樓妩月腿上留下一道血痕,她咬牙忍住。
青衣人催促了幾次,見她依舊不言,甩手又是一鞭,傷痕沿着右臂一直延伸到她的脖頸上。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樓妩月身上衣衫已有多處血痕。
“蔔汾!”一人從洞外朗聲道。樓妩月擡首一望,是那個戴鬼面的炎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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蔔香主見到主上,忙道:“尊使,屬下正在逼迫這魔宮的小妮子招供。”炎溟使擺手道:“蔔香主辛苦了,本使想單獨訊問她。”蔔香主很快将長鞭托交給他,識相地退離。
炎溟使走近樓妩月,擡起她的下巴,見到她臉上的傷痕,搖頭憐惜道:“花容受損,真是可惜。姑娘是囚徒,何苦如此咬緊牙關呢?”他的聲音清冷滄桑,似乎不是個年輕人。
樓妩月挑起眉稍:“閣下濫用私刑,反倒有理了?”
“有人在山麓義莊裏屋點燃了引蟲香,這是绮羅宮聯絡的暗訊。本教的夜蟲蛾,可是專門對付這種鬼蜮伎倆的。我們懷疑姑娘與那個撒飛蟲逃逸的黑衣人,均是绮羅宮人。推測你先受範啓要挾,繼而喚來同伴與我們交手。你如何解釋?”
樓妩月心裏惦記着範啓的解藥,冷然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如何回答?”
炎溟使緩緩道:“那就先問你知道的。你那晚與同門行刺柏椿齡,是不是奉了绮羅宮主的命令,破壞我派與其結盟?”
樓妩月憶起與他在九霄山莊那夜交手一事,側臉無言,炎溟使忽然說:“此等行為卑劣者,姑娘若提起他也怕髒了舌頭不是?”她杏眼圓睜,不豫道:“不準你侮辱他!”
炎溟使輕蔑道:“啧,看來金樓颢果真是令師。”
樓妩月揚眉道:“家師要是在此,絕不輕饒你這出言不遜的惡徒!”
他似乎不以為然:“罵我惡徒?哼,你所尊重的人,不過是一個披着光鮮畫皮的陰險小人。”
她颦眉道:“你憑什麽這麽說?這幾年,绮羅宮對黃河災民仗義疏財的事早已傳遍中原武林,家師的人品毋庸置疑。”
炎溟使輕蔑道:“金樓颢不過是個假借正義之名故作姿态、蒙蔽人心的騙子!他鑄下某些卑劣罪行後全身而退,卻讓受害人背負枷鎖多年,恐怕他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樓妩月冷笑道:“你剛才的話不過是一面之辭,有何證據?”
炎溟使目光冷厲道:“二十年前,金樓颢對我教的雪聖女始亂終棄,最終害她慘死。”
他的目光裏既有怨毒,又含悲憤。
樓妩月聞之微微一顫,悠悠道:“正邪不兩立,我師父行事素來光明磊落。雪聖女八成是自食惡果,你的污蔑之詞留着騙別人吧。”
炎溟使聞言,藏在面具後的臉頓時陰沉如鐵,緊握的指節咔咔作響。
“啪——!”他揮起右掌,狠狠掼在她的左臉上。
樓妩月半張俏臉立即紅腫起來,嘴角随即流出一絲血漬。
炎溟使眼底閃過銳色,一字字道:“知道口不擇言的後果了吧?”
樓妩月擡首迎上他的目光,輕蔑道:“摒棄正義與人心,靠刑罰殺戮來逼人屈服,不過是豺狼行徑。”
“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又是你那僞善師父教的吧。”炎溟使冷笑道,“他策劃訓練門中弟子以美色賣藝換取情報,不是龌龊的行徑嗎?绮羅宮被這種人統管,可想而知已成了藏污納垢之地。”
樓妩月搖頭道:“家師一向秉正寬仁,不用你挑撥離間!正是你們東溟教近年借海船營運為名,屢次騷擾中原武林的平靜,更用財富做誘餌,令多起結盟幫派間內鬥或反目,從中獲得漁利,我派才要破壞你們的中原據點,阻止邪教勢力的蔓延,替天行道!”
炎溟使一手扣住她的粉頸,聲音冷冽:“你對本教的污言,足以受到本教割舌劓鼻之刑!念在你一直被僞君子蒙蔽,倘若老實交待绮羅宮總壇的位置以及寶鼎山的計劃,會給你贖罪的機會。”
樓妩月懶得回答,炎溟使一把抓住樓妩月頭頂秀發,迫使她仰頭面朝自己,冷聲道:“何苦隐瞞真相?乖乖交代的話,本尊使便答應讓教屬不再對你用刑。”
見她依然不屑說話,他湊近她耳際,壓低了聲音,輕佻道:“但你若執意不合作,本人既不懂憐香惜玉,又可以命屬下辣手摧花。”樓妩月怫然道:“你……大不了,我自絕筋脈而死!”
他毫不在意:“哈,姑娘就是死了,我的屬下也會将你屍體的衣衫扒盡,挂在憬州鬧市口游街示衆。如此一來,遲早會引來範啓或你的門人,绮羅宮主也面上無光。”
樓妩月鄙夷道:“你不僅卑鄙,沒想到更是無恥!”炎溟使将她的頂發拽得生疼,沖她幽幽道:“本人行事再卑鄙無恥也不及令師。姑娘若識時務,就快說出我想要的秘密。”
這時,一個東溟教徒闖了進來,朝炎溟使附耳低語了幾句。炎溟使眉頭一皺,命先前的青衣人看管樓妩月,匆匆出了山洞。
樓妩月瞥見對面山岩草叢夾縫間露出個裹着破頭巾的半個腦袋,心下一動:“是他們?”果不其然,緩緩露頭的那人就是範啓,他朝樓妩月擺手後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意為讓她忍耐一時。
樓妩月眼中一亮:範啓是東溟教山部堂主,穿山打洞的事情他九成九是內行。
青衣人走近樓妩月,正打算繼續威逼她時,被暗處的範啓彈出兩枚飛石擊中後腦,暈死過去。
“幸好我施展了調虎離山之計。”範啓解下捆綁她的繩索,将十字木架慢慢放倒,因無法斬斷腳鏈,樓妩月只得提起腳鏈與範啓鑽回地洞。當她鑽爬到地道盡頭時,迎面看見了妄媒婆婆。
妄媒婆婆見樓妩月行動遲緩,便倒拿起鐵拐棍,用拐棍頭部猛擊的腳鏈,但見火花迸射,腳鏈一分為二。他們簡單詢問了樓妩月後,範啓心道:“東溟教的人包圍此山,莫非也知曉了寶藏在此?這可大大不妙。”
妄媒婆婆幽幽道:“範先生,你的舊主子派人漂洋過海來此,應該是奪寶兼算舊賬,你可得小心哪。”範啓讪讪道:“嗐,遇上他們,咱們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