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可以喜歡
這回走的是和上回不一樣的路線。
走了半天之後，莫餘覺得, 亞蒂斯這孩子就是那種話少但懂事乖巧的款。
路上遇到什麽魔獸就抓什麽魔獸獻上來, 看到什麽奇怪的草和植物就挖一棵遞過來，看見結了果子的樹就會直接讓三黑改變路線, 嘴裏說着重複的句式：“陛下給”“陛下看”“陛下來”。
吃飯的時候，還會特別幫忙夾菜，一大碗的那種。
每回做完這些事兒，眼睛裏就亮晶晶的, 仿佛在期待表揚。
莫餘也沒辦法, 就說：“嗯, 這個有用, 你真棒/真聰明/真厲害。”
直說到自己詞窮。
到了晚上, 莫餘選了個紮帳篷的地方，猶豫了一下, 還是把兩個帳篷拿出來擺在地上。
之前人手足, 紮帳篷這種事他剛摸到什麽在手裏, 就被卡爾他們搶去幾下做完了。這回覺得人少該自己動手，莫餘就分配道：“亞蒂斯, 你自己紮你自己的帳篷。”
話剛說完, 那頂帳篷就神奇的在1分鐘以內被撐起來。
莫餘感慨着亞蒂斯的速度之快，沒想到手裏拿着的另一個帳篷, 也被亞蒂斯拿過去, 幾下就刷刷刷弄好。
“謝謝你, 亞蒂斯。”
說完, 莫餘直接走進帳篷裏。
晚飯已經吃過，接下裏就是記錄今天找到的食物。“重說三”依然沒給好消息，但找到了些比較适合制造毒藥的草。
寫完這些，莫餘一擡頭，果然發現銀發魔族正盤腿坐在桌子對面。
“亞蒂斯，我要跟你好好聊一聊。”收好紙筆，莫餘換上認真的表情，凝視着因為昏黃的燈光而染上些許暖意的臉，“我是魔族的王，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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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蒂斯歪了下腦袋：“嗯。”
“我比你強大，對吧？”
“嗯。”
“那麽，晚上睡覺的時候，哪怕沒有你的保護，我也可以保證，我不會再被誰吃到肚子裏去，或者遇到什麽危險。”莫餘頓了頓，微擡視線，微斂雙眸，力圖達到俯視亞蒂斯的效果，“這麽說，你明白嗎？”
亞蒂斯怔了一下。
他沒聽過莫餘用這麽低沉的聲音說話。
也沒見過，莫餘那張在他看起來非常舒服，還帶着稚嫩的少年臉龐上，出現這麽冷峻的表情。
他當然知道，小陛下是在說，晚上不需要他的保護。
可是——
亞蒂斯垂下雙眸，沉默着沒有回答莫餘。
見銀發魔族這樣，莫餘不得不再次強調：“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亞蒂斯。”
“想和陛下一起。”亞蒂斯說話時虛握了兩下左手，“想像夜那樣，挨着陛下一起睡。”
想……再握握小陛下的腰。
吃了那些菜之後太困，什麽時候把手放在陛下腰間的，他根本沒有任何意識。那是他百年來睡得最安心的覺，如果不是艾西利，他可能不會想起床。
亞蒂斯向來這麽直接，莫餘也很習慣了。
他雙手撐在桌面，慢悠悠說出他真正關注的點：“夜是小孩子，可以挨着我。你是嗎？亞蒂斯。”
銀發魔族老老實實的搖搖頭。
莫餘立刻在心底咆哮起來：知道自己不是個寶寶了，就不要那麽粘着人啊，很奇怪的好不好！還摟腰，腰能随便亂摟嗎？
但面上他卻沒有一點兒激動的反應，引導道：“如果夜成年了，我也不會讓他再挨着我睡覺，特別是摟着我之類的行為，也會禁止。”
“之前讓你睡在床上，是因為你睡覺從來都很規矩。事實上，成年人都該有自己的私密空間，能夠肆無忌憚分享的私密空間的，是伴侶。”
萬幸周圍沒有艾西利或者誰在！
一口氣說完觀點，莫餘不等亞蒂斯反應過來，強硬道：“身為魔族的魔将，不要總是低頭露出小孩子一樣的委屈表情。你自己睡，這是命令。”
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見面時他的态度沒有擺正，輕而易舉的因為亞蒂斯的委屈巴巴，而吃了他獻上來的那顆瓜，所以亞蒂斯後來才會一遇到不想做的事情，就條件反射的做出同樣的姿态。
想着，莫餘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最終的責任還是在他自己？是他沒把亞蒂斯的位置擺正。
靠！
都怪亞蒂斯長得太好看。
美貌才是原罪！
莫餘正在心底甩鍋，聽話的亞蒂斯已經擡起頭。
那雙灰眸裏真的再沒有一絲委屈，反而帶上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做陛下的伴侶，就可以那樣嗎？”
莫餘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見亞蒂斯的下一句話是：“那我就做陛下的伴侶。”
……
沒法聊天了摔！他只不過是怕亞蒂斯委屈，所以才先把目标擴大成不能一起睡，這樣才方便讨價還價，變成睡覺不要那麽摟着，怎麽問題就偏了？
算了，還是直接一點。
“別鬧了亞蒂斯，已經很晚了，你快去你的房間睡覺。”一緊張說錯話，莫餘趕緊改口，“額，不是房間，是帳篷帳篷，去你的帳篷。”
亞蒂斯沉默的站起身。
莫餘目送銀發魔族離開，感慨這家夥果然很聽話，不是那種喜歡鑽空子的魔族，心下寬慰。
天氣已經熱了，不能洗澡其實特別難受。
正想着明天找個水源洗個澡，外面突然傳來刺啦的聲音。
莫餘皺眉走出去。
在漫天星辰和月亮一同形成的微弱光線下，屬于亞蒂斯的那頂帳篷已經碎得不能再用了。
而亞蒂斯就站在一邊，手裏握着一把如同彎月一樣的武器，轉過身面色有些冷。
！！！！
莫餘突然想起送肉的那次。
他沒有接受亞蒂斯舉過來的肉塊，所以，亞蒂斯對周圍釋放了無差別魔法。
——這位被普通魔族畏懼着的魔将，從來都不是什麽乖巧的孩子。
莫餘的眉頭皺得更緊。
一直以來被下屬呆萌的表現蒙蔽，陡然意識到，下屬其實隐藏着具有攻擊性的一面，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和這樣的下屬對話。
心底煩躁，莫餘轉身回了帳篷，将入口封好，直接躺上床。
可閉着眼睛，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
莫餘開始數起包裹格子。
數着數着，轟隆數聲驚雷在天空炸開，緊接着帳篷就被雨點敲得啪嗒作響。
下暴雨了！
夏天的雨，就是這麽不講道理。
莫餘更睡不着了，幹脆起來，盤腿坐在床上。
亞蒂斯現在在幹嘛？
不會還站在原地吧？
帳篷底是空的，不過上面可以防水，所以待在裏面不會被雨淋到。可是，亞蒂斯之前發脾氣已經把他的帳篷給破壞了，如果他一直沒動，這會兒絕對被雨澆到不行。
等等，這是魔法世界！
套個結界，管他下雨還是下冰雹，絕對一點事兒沒有。
想着又安心了，莫餘重新躺好。就在這一瞬間，雨水敲擊帳篷的聲音他瞬間消失。
就算是雨停，聲音也不會消失得這麽快速。
莫餘猶豫了一下，提起放在桌子上的元素燈，掀開帳篷。
透明的水系結界就在不遠處，隔絕了所有外界的聲音。天氣驟變讓星月一同消失，元素燈照不到更遠。
但莫餘能夠看清，結界裏沒有亞蒂斯。
他只好往前多走了幾步。
也正是這幾步，讓他踩上了草葉，腳底打滑，向後仰倒。
覺得這一下摔不能避免，莫餘做好了接觸地面的準備，身體卻在這時候被一雙手接住。
元素燈昏黃的光線下，讓他看清楚了亞蒂斯的臉。
有點驚悚……
不過，這家夥果然沒有給他自己套結界嗎？頭發變得濕淋淋的，一縷一縷，看起來很狼狽。
半仰着身體看着亞蒂斯，莫餘穩住腳，用力想站直身體。但亞蒂斯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手上用力，把他抱了起來。
打橫的那種，标準的公主抱。
“我自己能站着，亞蒂斯。”莫餘皺着眉頭。
亞蒂斯沒有說話。
燈光下，他的瞳孔有瞬間變成了細長的狀态，薄唇緊抿。
半晌，他開口道：“陛下。”
莫餘覺得亞蒂斯的嗓音有點冷，凝神想聽這位下屬到底想說什麽。
“我，不知道怎麽變成小孩子。”銀發魔族雙眸黯淡。
要不是被抱着，莫餘覺得他能因為亞蒂斯的話再摔一次。
“我可以，做陛下的伴侶。”然而亞蒂斯驚人的話語還沒結束，“我可以，喜歡陛下，只有陛下一個伴侶。”
“陛下也可以喜歡我吧？”
“陛下，為什麽不獎勵我孔雀？”
“想親陛下。”
一句又一句，顯得分外執拗。
莫餘驚呆了。
不是，就是個睡覺問題，能牽扯出這麽多的嘛？這下屬心态是不是有點不太對？什麽叫可以喜歡？喜歡跟可不可以似乎不搭邊吧？
孔雀和想親他又是什麽鬼？
之前把孔雀送給夜的時候，亞蒂斯好像是真的就在旁邊聽，結果他腦子裏就有這種奇怪的想法了？
想着想着突然感覺衣服變濕了，有點涼，莫餘退而求其次：“我們回帳篷再說，你把我放下來。”
亞蒂斯抱着莫餘回帳篷，把莫餘放在床邊，單膝跪地。
他微仰着頭，滿眼都是莫餘的身影。
莫餘放下元素燈，回望亞蒂斯，斟酌半天，才開口：“亞蒂斯，喜歡并不該用可以不可以來論述，不是說覺得可以就可以。”
魔族的生存環境不一樣。
亞蒂斯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你對我，也許并不是伴侶之間的那種情感。比如說，夜每天來挨着我睡覺，就并不是因為伴侶的喜歡，只是因為他親近我而已，是小孩子對家人的依賴。”
亞蒂斯沉默着聽着，沒有說話。
莫餘覺得這樣解釋可能還不夠清楚，決定直接下點猛藥，讓亞蒂斯明白性取向。
“成年人之間的喜歡，會摻雜欲望。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你……”他掃了眼亞蒂斯身下，又趕快別開視線，臉上微熱：“對男人如果不起反應，是不會喜歡男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