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類本質
宋绮詩是由校園暴力引申到的青少年犯罪。
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 或者說, 沒有人比原女主更有資格來談論這個話題了。
原女主并沒有遭遇什麽暴力毆打, 她接受的是環境一點點的冷暴力改造。先天環境造就了她壓抑畏縮的性格, 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周圍人的冷漠、輕視, 都在一點點磋磨她的自尊, 将她推向更懦弱的深淵。
宋绮詩對原女主在來到瀚海高中之前的事，一概不清楚。所以她并沒有拿女主的事跡來談。寫演講稿的時候，她特地查了大量的資料。為了确定其中某些專業詞彙，她花了不少的功夫。
因為裏面每個單詞都寫得格外細致，所以演講稿也早在她的腦海裏倒背如流了。
扶着面前的話筒，面對鏡頭，宋绮詩的聲音越來越流利：“為人父母, 不患不慈，患于知愛而不知教也……”
她的言辭并不激烈, 甚至有點不緊不慢的味道。但這一次演講, 比上一次表現出的使人共情的能力，更強了。
有些專業詞彙，臺下仍舊有很多觀衆聽不大明白，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去感知其中蘊藏的力量。
甚至有些引用的古語, 宋绮詩自己也不太确定是否翻譯準确。
但字字擲地有聲。
聽衆品味到了其中的晦暗，感知到了憤怒和憂慮。
整個演講稿并不長, 宋绮詩把前一個上臺的，提到的青少年心理, 也簡明扼要地包攬了進去。
心理和犯罪本來就是不可分家的。
到了末尾，再落足于“青少年是國之脊梁”，青少年犯罪問題得到改善，才将擁有更好的未來。雖然是一套标準說辭，但在黑暗過後，這樣的結語無疑成了希望的光亮，一下将人從極端壓抑、憤怒的情緒中，扭轉向了另一個巅峰。
同一時刻，宋绮詩高高擡起了臉，難得迎上了看臺觀衆的目光。
過分明亮的打光之下，少女的面龐精致，眉眼動人。
所有人一時間都震在了當場。
宋绮詩躬身，還是淡淡說了聲：“謝謝大家。”
衆人愣了片刻，然後才驟然反應過來，于是掌聲雷動，聲音響亮得像是要将整個會場的頂棚都掀翻一樣。
轉過身緩緩走下臺，等被黑色幕布擋住了大半身形時，宋绮詩才驟然放松下來，頓時就感覺到四肢傳來了一種強烈的脫力感。
她一擡眸，正好看見侯俊。
侯俊突然避開了她的目光。
她瞥見了他的額角密密麻麻布着的全是細小的汗珠，仿佛經過她這麽一番演講，他緊張到了極點。
微博直播的觀看人數也在蹭蹭上漲，直到宋绮詩演講結束，人數都還沒有跌下去。
視頻甚至被截圖轉發到了其它一些娛樂八卦論壇，讨論什麽話題的都有。
【今年英語競賽全場最佳非瀚海高中的宋绮詩莫屬了吧？她的英語水平其實不是最高的，但不管是坐在臺上答試卷，還是站在臺上做演講，儀态真的絕了。儀态很影響氣場的。儀态好的人，自信起來是魅力四射！儀态不好的人，自信起來是賣弄且油膩的裝逼……很顯然，宋绮詩是魅力四射的那一個。】
【+1，我在現場。現場比視頻更絕！宋绮詩的演講太能帶動人了！要知道決定一場演講能不能打動人心的關鍵因素，除了演講稿本身的優秀與否以外，高超的演講水平真的很重要！我很喜歡沈曜舟，往年沈曜舟的演講我都沒錯過，但他真的太冷了，演講稿寫得很牛批，從他嘴裏說出來，現場的人都比較難産生共情……感覺沈曜舟本人好像也比較缺乏共情能力，呃。對不起扯遠了。反正就是，宋绮詩這場真的很震撼！遠遠超出了中學生英語演講應該有的水平！】
【學霸X學霸，她和沈曜舟搭檔在一起也太流啤了！感覺瀚海今年能所向披靡了……沈曜舟的腦子一個打死全部參賽選手沒問題，宋绮詩的演講水平吊打全場沒問題。】
【小妹妹真的很了不得啊，想想我這個年紀的時候，真的還什麽都不懂，書也不好好念，每天渾渾噩噩過日子……希望她擁有更好的未來……】
【鏡頭裏妹妹那一個擡眼真的好絕啊，怎麽沒星探找她？隔着屏幕我都被戳中了。本人女。】
【她好像長的是桃花眼？眉目含情的最佳诠釋了。真的慕了。現實裏，不論男女，都擋不住這樣的長相吧？】
【LS你是對的。這種長相是百分百的直男殺手。】
【搜遍了全網，她竟然沒微博_(:з」∠)_唉，想關注她。】
【小聲逼逼，就我一個人覺得，瀚海高中的這個女孩子，在演講這個題目的時候，好像代入感特別強？情感投注很多？是不是經歷過青少年犯罪，或者旁觀過？】
這條言論很快就被淹沒了。
畢竟除了理性讨論宋绮詩的學霸程度以外，更多的其實是讨論她長得有多好看，跟她同一學校的沈曜舟長得有多好看……
在宋绮詩之後的演講就都顯得索然無味了。
而那些演講者的心理素質好像也不夠過硬，在宋绮詩的對比下，他們都只是潦草地收了場。
帶隊老師坐在看臺上就忍不住掏出了手機，打回學校，報喜。
“宋绮詩拿了第一，這輪肯定又要拿第一……卷面考，光沈曜舟一個都能壓陣了……這次的成績說不定比過往都要好！”
瀚海高中出得最多的風頭，就是上各種娛樂八卦新聞。
沒辦法，瀚海高中囊括的不止是海市的各種名流二代，誇張點說，全國範圍內五分之二的二代，幾乎都集中在了這裏。
剩下的其中五分之二全去國外了，最後五分之一分散在各所學校。
因為瀚海囊括的學生的特殊性，以至于有些記者挺樂意到瀚海來找八卦拍的。
比如某某紡織業大王的兒子，頗有其爹的風範，年紀還小，就同時交往了多個女朋友。
再比如不合的兩個房地産巨頭，他們各自的兒女居然在談戀愛。
再比如某某先生親自開車送兒子到學校……
過去，瀚海高中憑着這些新聞出盡了風頭。
這個風頭出得有什麽用呢？除了讓學術界進一步看低瀚海高中外，沒有別的任何意義。
後來讓瀚海出風頭的變成了沈曜舟。
但沈曜舟就那麽一個啊。
堪稱獨苗苗啊！
其他成績優異的學生固然也有，但卻沒有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站在臺上能絲毫不怯的。
現在又多了個宋绮詩。
本來學校安排她來，是抱着湊數押寶的心态……結果現在真押中了。能不高興嗎？
雍揚坐在看臺席，耳旁，一邊是帶隊老師打電話的聲音，一邊是發小兒的喋喋不休，中間還夾雜着一些其他人的聲音。
他的眉心攏起，目光垂落在手機屏幕上。
屏幕上擠滿了單詞。
那些彎彎曲曲的符號，落在雍揚的眼底，倒也不顯得那麽難看，且令人感覺到煩躁了。
雍揚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了屏幕。
他的思緒微微飄散，連周圍的聲音都被他自動屏蔽了。
這麽多單詞……又長又複雜。她是怎麽記下來并熟練說出來的？
雍揚腦中漸漸勾勒出宋绮詩的面容。
他頭一次具現化地感覺到，學霸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詞，代表着什麽樣的人。
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頭一次觀看這種玩意兒的莫笑凡，還沒回過神。
她一樣沒聽懂宋绮詩說了什麽，但她感受到了宋绮詩站在臺上時，那一剎的光華萬丈。
這一輪比賽很快結束。
帶隊老師也打完了電話。
宋绮詩返回到了隊伍中，沈曜舟驟然擡眸看向她，他的眼底燃起了驚人的光亮，如無數簇火焰聚攏在了一起。
宋绮詩無意間和他對視了一下，然後她就像是被燙了下似的，匆匆別開了臉。
沈曜舟看她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整個烤了吃了一樣……
沈曜舟沒有出聲。
他盯着宋绮詩，臉上冷漠的表情甚至也沒有變化。唯一變化的就是他的目光。
他從生下來，就生活在一個暴力和金錢交織的世界之中。暴力帶給他與常人不太一樣的心性和審美。金錢帶給他優越的生活，無數美麗的藝術品。
他見過太多只要舍得用錢就能換來的美麗的事物。
……但都不及這一剎的美麗。
死死壓制在胸中的戾氣，突然一朝噴湧了出來。
他突然想要将展臺上的玫瑰，牢牢抓在自己的手中。渾身是刺也沒關系，反倒為玫瑰添了更多的別的事物無法企及的美感。
……
雍揚還和一幫發小坐在一塊兒，他看了看宋绮詩，又看了看沈曜舟，沒有湊過去打招呼。
萬年沒認真學習過并且也絲毫不覺得這是一回事的雍少，坐在那裏，突然之間，感覺到了一絲絲的，無法面對宋绮詩。
好像一旦面對她，就會露了拙。
會丢臉。
學習上失蹤多年的自尊心一朝回來，把雍揚結結實實地壓在了那裏。
另一頭的瀚海高中。
連虹陪着連菲到辦公室送個作業，都恰好聽見英語老師激動地在和別人誇宋绮詩。
“我就說嘛，她的水平肯定沒問題！我沒看走眼，是個聰明學生……”
“宋绮詩平時上課就很積極，對對，就是咱們當老師的最喜歡的那一類學生……”
“宋同學平時交上來的作業，連字體都很工整。”
……
這些老師好像熬了很多年，終于又逮着一個能誇的了，開口就是芬芳的氣息，隔壁的生物老師都摻了一腳，一張老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連虹聽得抓心撓肺。
又發生了什麽？宋绮詩又怎麽了？
等送完作業出門。
連虹的臉色難看，結果一扭頭，發現連菲的臉色比她還難看。
連虹趕緊掏出了手機，匆匆查看最新消息了。
別說什麽微博論壇了，連學校貼吧都在說這個事兒。
【……宋绮詩其實也不算什麽狐貍精吧？是個真學霸啊。這點真的沒想到。】
【愛學習就能代表她不婊了？LS什麽邏輯？】
【哪裏婊了？= = 就因為帖子裏說雍揚喜歡她？然後來了幾個不知名的人爆料，就是婊了？】
【學習好又怎麽樣？将來一樣給我們打工的好嗎？】
連虹沒想到，貼吧裏，宋绮詩的口碑竟然有了點扭轉的趨勢。
宋绮詩才來多久？
而她在這所學校多久了，都沒能改變別人對她的印象！
她又哪裏知道，人類的本質是慕強。
當一個人再如何花功夫去讨好別人，而不知道強大自己的時候，她永遠都無法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別人并不會因為她的示好，而扭轉對她的看法，甚至還會進一步的輕視她。
連虹讪讪道：“宋绮詩好像又出風頭了，到處都讨論。”
連菲接過她的手機，看了一眼，一眼就瞥見了最新回複的那一樓。
連菲壓下胸中翻湧的異樣情緒，平靜地道：“這一樓說得沒錯。花時間和功夫，去參加什麽比賽，拿什麽獎，對于我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我們不需要別人的誇贊。拿獎和得到誇贊，不會改變我們的未來。”
連菲淡淡道：“你我、雍少和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層級的人。她參加再多比賽，掙紮再多，也未必能碰到我們腳底下踩着的那層地板。”
連虹想想是這個道理，頓時心底冒出了點優越感。
對的，她和宋绮詩不一樣了。家世階層就已經不一樣了。
就先讓宋绮詩得意一陣好了……
而在連菲口中同一個階層的雍揚，突然收起手機說：“老子要學英語。”
同一個世界。
“太他媽酷了！”高三·三班的郭圓、方立、紀宇航幾人，把桌子一拍，咚咚響，開口就說：“我也要學英語！”
做文盲太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