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提劍而來
得知太一和常羲情緒不對勁, 帝俊一個激靈, 馬上告知身邊的羲和。
兩人急忙挽救。
——為兄絕對沒有忽略你啊, 太一！
——姐姐最喜歡你了, 帝俊都排第二啊, 常羲！
被自家兄長或姐姐噓寒問暖, 關懷備至的太一和常羲再次露出笑容，讓兩人度過了這一關。由此可見，在洪荒想要成為道侶，首先要過對方親人這一關，這可比後世的任何親緣關系都要牢固無數倍。
能夠相伴而生，不互相猜忌, 本就是盤古留給先天神祇的一份溫柔。
比起人情淡薄的世界，洪荒很美好不是嗎？
太一在心底對自己說道, 在他心靈之中，與他一體兩面的楚東似乎也笑了, 人類的神情中透着點點歡喜，仿佛在說：我也喜歡這樣的哥哥。帝俊或許不是洪荒最好的兄長, 但一定是太一最好的兄長。
常羲挽着姐姐的胳膊開心地離開。
帝俊語重心長的與太一談心, 保證自己即使與羲和結為道侶也不會冷落弟弟, 直到太一忍不住打哈欠後, 帝俊才停止說話, 拍了拍太一的肩膀。
“不敲定你的事情, 我絕對不會先你一步有道侶。”
“……你不怕到最後一直單身嗎？”
太一忍笑說道，如果非要等他, 他覺得修煉還是比談情說愛迷人。
“你不是說浮黎好看嗎？”帝俊不答反問，一舉一動霸氣天成，“只要你樂意，為兄什麽事情都可以幫你達成，別說是三清之一的玉清了，就算你瞧上了巫族，為兄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話沒說完，帝俊就遭到了太一的眼刀子，“我眼光有這麽差嗎！”
帝俊爽快道：“這我就放心了。”
太一審美正常。
告別了太一，帝俊大搖大擺地走出東皇宮，克制住自己不往太陰宮的方向拐去，留給他們四個人磨合關系的時間。
不急……
他還要煉制足夠數量的星辰幡。
帝俊望着周天星辰，抛開煩惱，皇袍上的三足金烏幾欲展翅高飛。
九天之上。
洪荒至尊，舍他其誰。
……
随着時間的推移，太陰宮在太古天庭俨然有了一些女主人的地位。
太陰宮門前拜訪者衆多，然而兩姐妹從不拿喬，該怎麽對待就怎麽對待，不會因為對方的讨好就另眼相待。抛開與妖族雙皇熟識的身份外，羲和與常羲也是妖族鼎鼎有名的大能者，盤古右眼所化的太陰星的主人，依靠太陰星的加持，羲和也有着大羅金仙後期的實力。
比之誕生得較早的羲和，常羲在姐姐的庇護下也就不在意修為了，她有姐姐、未來姐夫和妖族的照拂，以大羅金仙初期的修為也可以在妖族橫着走。
修煉有什麽樂趣？
她再修煉也難以超越姐姐，又打不過有混沌鐘的太一和有河圖洛書的帝俊，轉念一想，自己還不如開開心心地玩自己的呢。
首飾真好看，還有那些衣服，啊啊啊——蜘蛛族太會做衣服了！
洪荒第一條鹹魚就此誕生。
太一對經常跑上門，求新款衣服或首飾的常羲一笑而過，沒有貶低對方不知上進的想法。洪荒衆生并非人人渴求問道，而且有妖族在，常羲可以一直笑到最後，又何必要求一位洪荒的天之驕女非要努力呢。
躺贏一時爽，一直躺贏一直爽。
有時看着常羲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太一不落于凡塵的目光都會柔和一些，就像是多出了半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
他想到了後世，只聞人族嫦娥，不知妖族常羲，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麽下場，也沒有人關心那位太陰星女神的蹤跡。
妖族落寞後，舉世皆敵。
昔日被妖族保護得很好的常羲，在他們隕落後，不得不在悲痛中活下去。
她會遭遇怎樣的劫難？
她會恨今天的不努力嗎？
她會……日複一日地思念着姐姐和帝俊，還有他嗎？
太一在帝俊的一次旁敲側擊下，說出心底的話：“哥哥，不用擔心我，我并不讨厭常羲，甚至覺得……每次看見她，都會更深刻地認識到我身為東皇的責任。”
帝俊驚詫道：“什麽責任？”
太一笑眯眯道：“保護二嫂，不讓她受到傷害啊。”
帝俊恨不得扭頭就走，尴尬不已地說道：“太一，那是羲和的玩笑之語！我對那個跟在羲和身後的小丫頭沒興趣！”
太一半點也不信：“哦——”
他瞅了瞅容顏如同少女的常羲，美豔不足，嬌憨可人。
突然。
他記起了常羲的根腳，太陰星玉兔，而兔子……似乎性欲比較旺盛。
也許洪荒的玉兔有所不同？
不管怎麽樣，太一最終還是把從煉制星辰幡的任務中偷了個懶，跑出來散心的帝俊趕了回去，在他看來帝俊的行為就像是人類做菜沒關火，自己出來打個電話，也不在乎廚房會不會爆炸。
“浮黎還沒有出關，通天也沒有來找我……稍稍有點無聊啊。”
被叮囑不能繼續修煉的太一，倚靠在寶座上，金瞳代替太陽星，在九重天上俯瞰着洪荒大陸，一眼掠過億萬裏，海水波濤，霞光變幻，萬族相争，百獸狂奔的場景都盡收眼底，遠方的不周山接天連地，化作頂天的天柱，散發着萬古不滅的氣勢，比什麽玄幻電影都要震撼人心。
他一不留神就看得入了迷。
盤古大神，這就是您力竭隕落後，仍然想要看到的嗎？
真的很美……
偶爾，他看向空無一人的身邊，也會希望能有一個人陪自己一起看遍洪荒，把看似平凡的畫面細細品味一遍，分享那份伸手摘星，鎮壓時空的快樂。
畢竟連楚東身邊，都有着陪他一起夜觀星象的李微。
一人教導。
一人傾聽。
把這星羅密布，數也數不完的星辰一一道來，所需要的知識與時光，傾盡人類的一生也辦不到。
楚東把李微視作昊陽門的下一代繼承者，将畢生所學的星象知識告訴李微，總會蹦出古籍上沒有的見解，擴展對方的想象力。但是李微總是有耐心地聽着他說，星光落入眼底，天河燦爛，剎那間超脫了時光無情的洪流。
逆流回上古時代，太一有時也會想，李微會不會覺得無聊，陪在一個局限于人類視野裏的自己身邊，看着他幾十年就耗盡了一生。
一次，兩次，百次，千次，萬次……
留下來的是什麽？
惋惜，同情，利益，責任，還是淩駕于這些之上的……執念？
太一打散腦海裏的想法，整理出自己的計劃：“我再等百年，浮黎要是不出關，我就帶幾個妖帥下界去邀請一些大能者加入妖族，不止是昆侖山的伏羲、女娲，還有幽冥血海的冥河與五莊觀的鎮元子……我一個都不想放過。”
紫霄宮前三千客——
他也不挑挑揀揀了，只想把能達到準聖境界的大能者一網打盡。
太一自顧自地笑了起來，閉目查名單，發現大能者的名字都十分眼熟……凡是能成為他的八卦對象的人，基本上都是洪荒根腳一流的大能者。
啧啧，省了他的事。
一轉眼，在妖族不計其數的資源供應下，太一的修為進一步精進，真實的戰鬥力遠遠超過修為。他時刻保持天人合一狀态，加深對聖人的理解，為了獲得天道的好感，他以太陽星半個主人的身份配合洪荒的運轉，即使沒有認真去修煉，累積下來的力量也極為可觀。
不知不覺中，百年過去了，昆侖山那邊有了一些動靜。
南天門前。
一個玄衣少年踉踉跄跄地走向東皇宮，臉色蒼白，尤帶幾分傷痕，手中緊握的青萍劍上殘留着粘稠的血水，滴落在潔白的玉石地面上。
劍尖拖地，煞氣逼人。
祖巫的血水有着獨特的力量，彌漫開來後，草木瘋狂生長，空氣中純淨的靈氣沾染上煞氣。
一路前行，南天門的八名妖将想要阻攔，又目瞪口呆，不知對方是敵是友。
上清是從下界殺上來的嗎？！
“通天……？”
誤以為是浮黎到來，等得無聊的太一看見這一幕後，被通天的模樣吓了一跳。他心如止水的狀态被打破，坐直了身體，看向前方，東皇鐘也因主人的心緒起伏而飛了起來，落在了太一的掌心中。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太一也滿臉驚愕。
通天受傷，青萍劍沾血，煞氣之重……這是去單挑了祖巫嗎？
“太一，千年沒到，我提前來看你了。”
通天揚起得逞的揶揄之色，意氣風發，氣勢如虹，不再是神識化身，而是本體踏出了昆侖山。少年仗劍而行，遲緩而高傲的姿态背後，血光隐約可見，頗有一種未來的通天教主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他就像是單純地來見一次太古天庭的友人。
看似什麽都沒有做。
卻做盡了不可思議之事。
沒有握劍的那一只手，通天緊緊地握住了一枚紫色的蓮子，這是他從盤古神像上摳下來的……是盤古大神的真靈同意幫他一次的方法。
“讓他進來，他是我的朋友。”
“……是”
南天門的妖将在太一出聲後，不再阻攔，眼睜睜地看着玄衣少年進入太古天庭。地面的血水沒有被靈氣淨化，那股殘留的力量威懾住金仙圓滿境界的妖将們，以他們的見識，不難看出這是巫族至強者的血液。
能夠讓三清之一的上清如此大動幹戈的，必然是十二祖巫之一！
不愧是東皇陛下的朋友，上清也是一個狠人啊！
太一坐不住了，站起身去接通天，他聞到通天身上混雜着對方血液的味道後，眼中閃過利光，感到十分憤怒。
“祖巫敢如此對待你？”
十二祖巫裏雖然有莽夫，但不至于怼三清吧！
“我去了盤古殿。”
通天用簡單的一句話打消了太一的質疑，太一的怒意消失，盤古殿是祖巫的祭祀之地，又藏着盤古大神的最後一滴精血，自然是巫族重中之重的地方。
他聽錯了嗎？
通天跑去盤古殿做什麽？元始沒有把秘密告訴他嗎？
太一與他站在殿門口，啓動東皇宮的陣法，擋住了其他人的窺探。他疑惑道：“以你的身份，去盤古殿也不至于如此……吧？”
看在通天的面子上，太一咽下了“慘”這個字。
通天渾然不在意地笑道：“我是偷偷進入盤古殿的，一不小心就被他們發現了，祖巫剛開始見到我倒是沒有攻擊我，只是他們一個勁地想留下我，背地裏打着歪主意，我為了不掉入他們的陷阱裏就跑路了。”
怎麽跑的……自然是一路打出來的！
十二祖巫會阻攔三清離開，但是不可能以死相逼，通天也毫不客氣地拿出狠勁，握着青萍劍與阻攔他的幾個祖巫打了一架。
太一的呼吸一滞。
這還是浮黎那個聽話的弟弟嗎？浮黎知道了會吐血吧。
“你不怕你二哥、大哥知道？”
“怕什麽。”
通天歪頭，血液從他額角的發梢裏順着臉頰留下，烏黑的發絲染上暗紅，這可能是上清從誕生到現在，第一次流下血水。
上清之血，馥郁清香，堪為仙靈神聖之血。
東皇宮殿門外的仙葩，嗅到血液的氣息，像是受到刺激般競相綻放，争奇鬥豔，花香混合于其中莫名有些好聞。
仿佛還嫌太一不夠吃驚，通天笑意盎然地說道：“喏，我找來了一件寶物。”
他伸出一只手，指節捏得發白。
緩緩張開。
一枚未在洪荒出世的蓮子露出，是還沒有成熟的輪回紫玉蓮。
“……”
太一覺得有點眼熟，眼熟到可怕！
嘶……這紫色！
“我在洪荒到處找寶物，找不到……就去了盤古殿，最後得到了盤古大神的允許，帶走了這枚蓮子，用完後就要還給盤古殿。”
“這是……盤古神像的左眼吧？”
“太一想錯了！”
通天飛快地說道，滿臉正經，“盤古大神的左眼乃是太陽星，就算是神像，對應的也是天上的太陽星，怎麽可能是一枚蓮子。”
“……”太一表情微妙，反正就是不信。
通天的耳根微紅，發現自己沒能騙過太一後，垂下眼睫，又飛快地看向他。
“我得到了盤古大神的允許……別擔心啦。”
“你二哥和大哥知道嗎？”
“不知道。”
在太一身前，身量不足的玄衣少年邊說邊笑，目光亮得出奇。
那雙染上過戰意，又消弭了鋒銳的黑瞳清澈璀璨，不像是幹了一件壞事，試圖把自己的喜悅一起傳遞給對方。
大概就是……背着家長，自認為長大了的翩翩少年郎的形象。
純粹到讓太一都想要發笑。
随即，他察覺到不對，通天為何要跑去盤古殿尋寶？
“太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件寶物……”
“這些事情暫且不提。”
太一打斷了他的話，本能提醒着他不要放任通天說下去了，有什麽會出乎預料的事情發生，“我先帶你去清洗一遍吧，這樣太有損你的顏面了。”
通天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水，觸碰到傷口後，眯了眯眼。
“也沒什麽大不了。”
他把蓮子塞入太一手中。
太一感覺到他指尖的顫抖和冰冷，心中一軟，發覺對方是在強行裝作沒事。
祖巫豈是那麽好對付的……那些莽漢最擅長戰鬥了。
“給我做什麽？”太一溫和地問道，“我不需要這種寶物，你二哥送了一件先天靈寶給我，你我之間的因果已經償還了。”
“沒有！”
通天大聲否認道，聲音清冽，合起太一的手心。
皮膚的溫暖觸感給了他一份勇氣。
“我認為有因果，因果就沒有斷，二哥也不能代替我斬斷所有事情！”
通天的語氣急促，在他身上凝聚着天地賜予的鐘靈俊秀，最好的根骨，最好的資質，以及最好的身世，這些雕琢出尋常大能者都沒有的絕世傲骨。雖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也可窺見他日成長為群山峻嶺的棱角。
“太一……”
通天輕聲念出他的名字，猶如水中綻放的淨世青蓮。
最是美好。
來不及長大，說不盡的青澀。
“輪回紫玉蓮有孕育生機，保護小金烏的能力……”通天掩飾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想法，目光飄移，充滿期盼，“你……可以試試我的上清之氣嗎？”
“！！！”
太一聽懂了他的意思，手裏的蓮子差點沒能握住。
通天！
你二哥知道會揍死你的啊！
太一分不出自己是想拒絕，還是不忍心看到三清內讧：“通天，這種玩笑沒有意義，你回昆侖山會倒黴的，想清楚了再說吧。”
“不是玩笑。”通天決絕地說道，“給我一次機會！”
太一收起往日的溫和，冷然地說道：“哪怕你會被你二哥揍死？”
通天的瞳孔顫了顫，狠狠點了點頭。
揍就揍吧！
他連祖巫都打了，大哥的陣法也撬了，還怕和自己同境界的二哥嗎？！
沒了之前張揚的氣焰，他悶悶地說道：“不試，我不甘心，我和你認識的更早，沒道理他的玉清之氣可以，我的上清之氣就不可以。”
太一被他的說法弄得挑了挑眉，“可是面對我哥哥的是他。”
元始敢作敢當的氣魄很不錯。
“二哥……是很不錯，回去還被大哥打了一頓。”
通天頓了頓，臉色暗了一些後又恢複過來，眉峰肆意，“但這不代表什麽，大哥不讓我嘗試，二哥與你認識的時間尚短，我先他一步，憑什麽不能争一争！天地争，大道争，人若不争，就算有也是沒有，這份因果我可以承擔！”
他的想法，赫然與太一對混沌魔神的争鬥心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太一本該贊嘆，但他現在笑不出來。
“你确定？”
“……不要婆婆媽媽，太一，你今天廢話太多了！”
“咚——”
“啊！不要用東皇鐘敲我！我會和二哥一樣被你敲傻啊！”
一聲鐘聲的悠鳴後，玄衣少年抱頭沖進了東皇宮，東皇鐘緊追其後。時空在鐘聲下變成灰白，萬物寂靜，唯獨他成為東皇宮中一筆濃重的墨色。
初見之，喜也。
再見之，太陽遙遠，他願忍受灼熱而靠近。
誰都在阻攔他，偏偏他想打破常規，看一看緣分是天定還是人定。
你說是嗎？
夢中掉入他懷裏的那輪太陽——
東皇，太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