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在樂風又上了兩天班文恩就徹底不再去,這幾天她一直在找其他的兼職,為了時間安排除了酒吧夜總會她不知道還有什麽工作是那個時間點營業的。
這幾天易韶凱也沒有再找文恩,他的頭像一直是灰色的,有時候對人就應該狠一點才不會被當成軟柿子一樣揉捏。
因為晚上不用去上班,文恩就在她的地下室裏面自學,讓自己的能力更全面,她想要接私活,不過這是公司禁止的,所以她只能偷偷在地下室學習和做練習。
她在計算,要給媽媽安裝一個太陽能兩千三,家裏面屋子有點漏雨如果把屋頂翻修一下要四五千,媽媽要去複檢,不知道身體情況怎麽樣,她想着過段時間要請幾天假回家看看媽媽,不能讓她再勞動。
她的想法真的很多,也都很平常,她想給媽媽添加電磁爐,因為媽媽舍不得買,她想給她買豆漿機,因為媽媽舍不得。
她只有四十五歲,在其他女人想着怎麽保養皮膚青春永駐的時候她的媽媽在想着怎麽省錢,她忘記不了因為沒有洗衣機冬天媽媽的手上的裂紋。為了媽媽一切都值得,別人該享受的她媽媽也有資格。
文恩以為只要她努力她堅持生活會慢慢的好起來。
媽媽打電話說舅舅開車撞到人,對方要求賠償二十五萬,現在舅舅一家都是熱鍋上的螞蟻,到處借錢。
“媽,舅媽是不是又說什麽了?”文恩問媽媽,“沒有,你舅媽就是問我們有沒有錢先墊一下。”文恩翻出來她的存折,上面只有兩萬多。
“媽,我們怎麽可能有那麽多錢,我們盡力給。如果舅媽說什麽你都別往心裏面去,就當聽不到,心裏面也別難受。”文恩最怕別人在母親面前說什麽,最怕媽媽一個人偷偷的難受。
文恩又安慰媽媽幾句讓她不要着急。
上班之後,文恩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不該向方蕊安開口,這個公司裏面只有和她熟悉一點。
“安安,你有錢嗎?”方蕊安想下,“你要多少?”文恩說“二十萬”,方蕊安驚訝的看着她問她借那麽多錢幹什麽。
文恩就告訴她了,方蕊安聽了後皺眉,“你舅舅撞了人為什麽全部要你出錢。”文恩也很無奈“舅舅家有困難總是要幫忙的。”
方蕊安很苦惱,“你知道我是月光族,我只有一萬多,不過你先別急,我問下其他朋友,總會解決的”
文恩忙說不用,她現在沒錢,還方蕊安還不知道到什麽時候,她不想讓方蕊安為了自己去欠人情,她知道欠錢是什麽樣的感覺。
Advertisement
昨天媽媽打過電話之後,文恩的舅媽也打了電話,意思就是向文恩借錢,客氣點說是借錢,傷感情點說就是要錢。
文恩說“舅媽,我剛畢業沒那麽多錢的,我媽前段時間生病了。”
舅媽可能是向別人借錢的時候這樣的話聽得多了,“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你想想你們當初困難的時候我們是怎麽幫你們的,你別忘了你媽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是誰出的錢,聽你媽說你進了大企業,認識的有錢人肯定多,你就不能開口借錢嗎。”
文恩不說話,她知道舅舅一家幫了她們家,她知道當初媽媽躺在手術臺上需要錢做手術的時候只有舅舅一家拿出來四萬塊錢,她記得當時她跪在舅舅的面前謝謝他肯出手救了媽媽一命。
她也不會忘記舅媽用這樣的語氣在母親面前說過多少次,每次她說的時候,母親都是一副虧欠愧疚,他們是施過恩,所以他們一直以救世主的身份口氣說話,這個事情被說了四年,母親難受了四年,母親知道欠了他們家的錢就處處謙讓,家裏面的東西他們說要什麽拿什麽缺什麽拿什麽,農活更是幫他們家做了不少,就這樣他們還是不領情,一直說這是理所應當的。
她們說過會還錢,這樣還不夠嗎,要她們怎麽低到塵埃的謝恩。
“舅媽,我知道你們對我和我媽很好,你們的好我就記一輩子的,那四萬塊錢我一定會還的,舅舅出這樣的事情,我也很着急,但是我再說一次,我只有兩萬塊錢,我會全部郵寄回去,其他的我也沒辦法。”
“我說了這麽多,你到底聽進去沒有,怎麽就養了你這麽個白眼狼,虧你舅舅還對你好,你姥姥說的對你就是個拖油瓶,對你好也是白搭,你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你舅舅住牢。”拖油瓶好久沒人這麽叫她,如果不是今日提起,時間久得讓她忘記自己是個拖油瓶。
文恩苦笑,“我真的沒錢。”就挂了電話,她能想象到舅媽是那邊是怎樣的咒罵她,她又會對母親說什麽難堪的話,這就是欠錢,欠的不僅是錢更是尊嚴。
她忘記不了,小時候上學,舅舅家的兒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在同學面前怎麽叫她的,說她是叫花子拖油瓶,同學都嘲笑她,文恩為了這個還和他打架,最後回家還是被母親領着去舅舅家道歉,後來回到家母親抱着她痛哭出聲,在被表哥抓傷的時候文恩沒有哭,但是看到母親哭她也哭了,“媽,我知道錯了,我下次再也不和他打架了。”
張文英摸着女兒的臉心疼,“恩恩,你沒錯,是媽媽的錯,你不是拖油瓶,你是媽媽的幸運寶貝,咱不聽他們胡說。”
只要媽媽說她不是拖油瓶那她就不是拖油瓶,後來那個表哥再怎麽挑釁她,文恩再也沒和他打過架。
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讓媽媽過的更好,很努力的還掉那些錢,很努力的過适合她這個年齡的人應該過的生活,但是總是有不斷的現實告訴她,不可能,那是奢望。
文恩拿出手機翻了一遍不知道該找誰借錢,她能找誰借錢,她在這個城市除了方蕊安還有誰能借錢,本就陰涼的樓梯間現在更加的陰森陰涼。
電話號碼翻到易韶凱的時候,文恩又想起他那天晚上的提議,猶豫遲疑深呼吸幾次才鼓起勇氣打通電話。
電話一直在嘟嘟響,每響一下都淩遲着文恩的心,她堅持的可笑的尊嚴在一點點的消失,此刻的動作在告訴她她曾經固執的堅持有多可笑,就像一個路邊的叫花子本來就食不果腹還堅持強調不接受施舍。
易韶凱好像在睡覺,聲音裏面透露着慵懶沙啞,文恩在易韶凱喂之後輕聲出口,“易總,您好,我是文恩。”
易韶凱拿開手機上面的顯示的确是文恩,“有什麽事情嗎?”
文恩商量着說,“易總,我能先透支二十萬的工資嗎?”這是她想的辦法,用工作抵押,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除了這個她真的沒辦法了。
易韶凱反應了一下,“你簽的是一年的合同,一年你的工資大約是六萬,我為什麽要透支給你二十萬。”她聲音沒有那天晚上給他說話時候的盛氣淩人,只有小心翼翼試探讨好,好像害怕哪一句話說錯他會挂掉電話。
“我可以和公司簽約,直到工資達到二十萬為止。”
“對公司來說,我不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公司會不斷的招新人,注入新的血液,并不是缺了文小姐就不可。”
文恩急着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能向公司借二十萬嗎?我的工資用來償還,等到合同到期,如果易總覺得我不适合再簽約,我會把透支的餘額還給公司。”
易韶凱沉默一會兒,文恩覺得手心都出汗,她很少求人,更何況現在是求易韶凱。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對啊,他為什麽要相信她,就因為她是他的員工,還是新進員工,他為什麽要冒險相信她。
“不知道文小姐拿什麽保證呢。”文恩張張嘴也沒說出話來,“對不起易總,打擾您了。”她沒什麽保證,她沒有擔保人,她一無所有,她拿什麽保證。
“你如果以可可的名義借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文恩死死咬着嘴唇,他一定要這麽侮辱她嗎,“對不起,易總,我僅以您的員工的名義,打擾了。”
文恩呆坐在樓梯間,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她又走到了胡同裏面,她又回到了四年級時候的死角,掙紮卻怎麽都解脫不了。
電話響起,“求助于人的時候不能先挂電話。”
文恩擦掉眼淚坐好,她已經說不借了,“易總,打擾您很抱歉,我不借了。”易韶凱不理會她的道歉,“你現在很缺錢?”文恩覺得這是廢話,如果不缺錢的話怎麽還會借錢。
“嗯。”
“我又重新想了一下,可以透支給你。”
文恩重新燃燒了希望,“先不要高興,但是你必須承認自己是可可。”文恩還挂在臉上的笑跨下來,他為什麽就一定要揪着這個問題不放。
“是不是有這麽重要嗎?”文恩聲音幽幽。
易韶凱擺弄着睡衣的腰帶,語氣相當幽怨,“因為你不是那個被留在房間的人。”
這是易韶凱最計較的事情,文恩想如果時間能夠倒回,她的生物鐘不要那麽準時,她一定要等到易韶凱先離開。
“對那天的事,我只能說抱歉。”
“這麽說的話你是承認自己是可可了。”文恩沉默,她承認與否他都已經知道她就是那天的女人,他為什麽一定要讓她親口承認,一定要讓她面對這些難堪。
易韶凱爆發了一串讓文恩咬牙切齒的笑,有這麽歡樂嗎,“明天上班來我辦公室。”
文恩覺得易邵凱最後的那陣笑就像是頑皮的小孩用棍棒戳着地上的螞蟻,看那只螞蟻毫無方向暈頭轉向的亂撞一樣的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