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隔天就是白龍潭的茶園簽約動員大會。
裴則第二天要去參加B市的世界有機産品博覽會, 沒空過來，葉小舟自己開車回了白龍鎮, 陪着爸媽一起去了會場。
這次動員簽約大會是由鎮裏和盛澤公司共同舉辦的, 盛澤公司的代表就是有機部的黎經理。下午一點鐘，簽約動員大會準時開始, 白龍潭周圍的茶農陸陸續續來了上百人。
齊鎮長拿起話筒，先介紹盛澤公司是一家實力雄厚，誠信可靠的企業, 讓大家放心簽約。接着講到鎮上以後要大力發展綠色産業，要把白龍鎮打造成一個茶葉小鎮，發展茶旅産業，茶農們以後會越來越富裕。
齊鎮長聲若洪鐘，言辭幽默, 也很擅長鼓舞人心, 下面會場一片歡聲笑語, 氣氛非常好。
他講完話之後，黎經理作為簽約公司代表，又闡述了一番發展有機茶的意義以及有機示範茶園建設的思路, 然後用投影儀放了一部有機茶園的宣傳片。
這座茶園占地一千五百畝，歷經十多年開墾, 如今成為國際有機農業示範基地。生産的有機茶通過中國有機認證後, 又通過歐盟、美國和日本的有機認證，遠銷國外，受到世界各地消費者的青睐。
黎經理借助這個視頻, 詳細講述如何建造有機茶園。
“……不施化肥，農藥，保證茶産品天然無污染，利用表土作基肥，施用綠肥有機混合肥，保證優質産品……梯層茶園的每一層都設有橫排蓄水溝，保證水土不流失，茶園采用機采，能提高功效，實現茶園現代化……利用表土與施基肥、心土與夯築梯埂、條墾深耕與淺耕、蓄水與排水、等高梯面并平整的樹冠與機采等五方面的互相結合，打造高标準的有機茶生态茶園。”
視頻中的很多內容都是茶農們以前沒接觸過的東西，衆人一邊看一邊議論，有人直接喊了句不會怎麽辦。
黎經理笑着說：“大家不用擔心，公司印了很多資料手冊，等會你們可以拿回去看。簽約之後，公司還會組織專家培訓講課，保證所有茶農都能學會有機種植的方法。”
聽他這麽一說，大家也就放心了。
黎經理最後開始講大家最為關心的簽約條件。
盛澤的流轉合同葉小舟已經看過，但是黎經理講到最後，她發現有一條新增加的條款，簽約之後的茶農将會享受一個優惠政策，公司負責收購今年的春茶。這個條件，簡直讓人無法拒絕。因為大家的春茶都積壓在家裏，無人無津。
葉小舟忍不住發微信問裴則，為什麽她看合同的時候沒看見這條條款，是新加的嗎？
裴則回複：“是新加的。因為公司剛和智能茶藝機公司達成合作，收購的茶葉交給智能茶藝機公司做成茶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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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舟回複：“這個條件太給力了！我覺得沒人能拒絕。”
裴則發了個笑臉的表情。
果然如葉小舟所想的那樣，大家一看到簽約之後，今年的春茶也被盛澤包銷，立刻就有很多人當場就同意簽約。會場成了簽約現場。
盛澤準備的非常充分，還帶了兩位律師費過來，如果茶農對合同條款有什麽疑問，還可以現場咨詢律師。
花明月毫不猶豫的立刻就簽了。舅公一家也簽了。楊明峰在茶農心裏是個标杆人物，大家一看他也簽了，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似的，紛紛跟着簽約。
黎經理沒想到今天動員會一結束就有這麽多人要現場簽約，帶過來的幾位員工全都被人圍了起來，葉小舟眼看這種情況，就讓爸媽先回去，她留下來幫忙。
從下午一直忙到五點多，黎經理初步統計了一下，簽約的茶農超過一大半。
許沅負責把簽約後的茶農加到一個微信群裏，方便以後在群裏發有機茶種植資料和視頻。他被一群人圍着，口幹舌燥的講了一下午，等簽約人群離開後，他飛奔跑去拿了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忍不住對着葉小舟吐槽。
“媽呀，居然還有不會用智能手機的人！拿着老人機來問我，什麽是微信。”
“會用微信的吧，居然不會加微信群！也不知道怎麽轉發文件，簡直讓人崩潰。”
“還有，一句話我講了五遍，五遍啊，老頭聽不懂。”
葉小舟笑微微的和他開玩笑：“這就是領導們對你的關愛，希望你來培養一下耐心和愛心。”
許沅望天，“求求領導不要這麽愛我。我要瘋了。”
葉小舟笑道：“今天的情況比我想的好多了。我以為你們要挨家挨戶去做思想工作，大家才肯簽約呢。你看大家這麽積極，沒讓你上門去說幹嘴皮子都主動簽了。”
許沅搖頭，“如果不是情況所迫，他們才不會這麽積極。我聽我姐說，去年裴總就想做有機茶園，但是白龍潭的茶農得過且過的，不想改變舊模式，也不信任我們公司，所以沒談成。今年，恰好礦區出了砷污染這個事，又很巧的盛澤競标得了這個工程。裴總就找了新聞媒體把砷污染的消息放大擴散，龍芽雪針賣不掉了，他們才不得不簽。”
葉小舟聽着前面的話，臉上還挂着微笑，聽到最後兩句，笑容突然石化在臉上。
這怎麽可能！
裴則怎麽會這麽做！
“你是說，白龍鎮砷污染的消息被大肆傳播，是裴總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對啊。”
許沅一臉坦誠，毫無說謊的痕跡。
葉小舟難以置信，這絕對不可能。
許沅舔了舔嘴唇，“其實我姐是反對建造有機茶園的，投資大回收慢，而且茶農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打交道非常麻煩，不信你看吧，以後肯定會有各種奇葩問題冒出來。你和裴總關系挺近的，不如勸勸他，采用半日閑的那個模式就好了，沒必要鋪開這麽大的攤子，建有機茶園至少三年起，投資這麽大，真的很有風險。”
許沅說了一堆話，葉小舟無心再去聽，她的關注點全在許沅那句“裴總就找了新聞媒體把砷污染的消息放大擴散，”那句話上。
她再次追問：“裴總放出去的消息，你是這麽知道的？是你姐說的嗎？”
許沅喝了口水，說：“我聽我姐和別人打電話說的。”
葉小舟繃着臉說：“裴總不是這樣的人。”
許沅愣了下，弱弱的說：“我覺得這和人品沒什麽關系啊……裴總從公司的角度考慮，這麽做也是很正常的，當老板不就是要及時抓住商機嘛，而且這事也不是他虛構的，是實打實發生的事，白龍鎮的的确确就是被砷污染了。”
葉小舟咬着唇，面色很冷。
如果真如許沅所說，這件事如果是裴則做的。那麽，裴則的所作所為從商業角度上看非常符合一個公司決策者的做派，抓住這個絕佳的時機，讓茶農徹底陷入絕境，這個時候出現一個願意流轉茶園的公司，無異于一個救星。
但是從茶農的立場上，讓茶農走投無路才簽約，那也太卑鄙了。
她認識裴則這麽多年，她從情感上覺得他不會做這樣的事。
可是許沅毫無城府，應該不會造謠。除非是許佳胡說八道。可是許佳為什麽要胡說八道？她不僅是盛澤的員工，還是股東。她這麽說，是什麽用意？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葉小舟開車回世安的一路，都在想這個事。
許沅的話，她從心裏面不願意相信，可心裏憋了個大疙瘩，讓她非常不舒服。
裴則還沒回來，在公司裏加班。
葉小舟心事重重的坐在沙發上，憋悶了一會兒，覺得還是直接問清楚最好。
她拿起手機給裴則發了條微信，問他方不方便接電話。
幾秒種後，裴則的電話打了過來。
葉小舟是個急性子，也沒拐彎抹角，直接就把許沅的原話說給裴則聽。
那邊靜了片刻，黯然無聲。
葉小舟忍不住先開口了，“不是你做的吧？”
裴則：“……”
上次是剪刀砸到腳，這次是她直接一剪刀捅到心口了。
她認識他二十幾年，眼睛都長在腳底板上？他是什麽人品，難道她不清楚？
裴則壓着火兒，反問：“你覺得我會那麽做嗎？”
葉小舟如實說：“我當然覺得你不會啊！不過……盛澤的其他人呢？”
“礦區污染是環保局發現并曝光的。你不信的話可以去問邢思言。”裴則氣惱的補充：“哦對了，邢思言是我朋友，你應該會想到他會和我串通一氣，你還是另外找個人問吧。”
葉小舟一聽他這個語氣明顯是很生氣的樣子，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擔心這件事和盛澤有關，所以來提醒你一下。萬一真的是盛澤的人刻意去傳播放大砷污染的消息，以後傳出去會是一顆炸彈。對盛澤産生非常不利的影響，會讓整個白龍潭的茶農都反對盛澤。”
“那我可以直接告訴你，這件事盛澤沒有人去做過，我更不會去做。”
葉小舟松了口氣，“那就好。”
“葉小舟。”他很少連名帶姓這麽叫她，“我在你心裏就是這種人嗎？”
葉小舟忙說：“當然不是啊，你誤會我的意思的。我很擔心這件事和盛澤有關聯，怕爆出去之後會成為醜聞。”
話沒說完，他把電話挂了。
葉小舟：“……”
這是又生氣了？
就因為她問了一句是不是他？
難道問了就代表不信任？
這個男人也太敏感了吧。
葉小舟很頭大的撐着臉發愁，這次怎麽哄？
***
裴則加班到十點鐘開車回到居處，先站在門口冷靜了一下，才打開房門。
門廊上的感應燈亮了。
葉小舟躺在沙發上，貌似睡着了，長長的卷發蓋住了半張臉。
他還在氣頭上，也沒打招呼就直接回了房間，洗澡上床準備睡覺，明天要出發去B市。關了燈，半天沒睡着，想一想就氣到胃疼。
他掀開被子打算出去找她談談。
走到沙發前，他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在茶幾下面，居然放着一整瓶果子酒的空瓶。這是喝光了一瓶？！
他彎腰撩開蓋住她臉頰的頭發，果然看見一張紅撲撲的臉蛋，連小耳朵都是紅撲撲的。
那瓶看上去像果汁兒的酒，後勁很大，她晚上也沒吃什麽東西，心情又很糟糕，喝完一瓶就暈乎乎的睡着了。
裴則長吸了口氣，推了推她，“醒醒。”
葉小舟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晃了晃頭，好暈。
裴則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你喝醉了吧？”
她搖頭：“沒有，我沒醉啊。”
本來就因為酒精眩暈，被自己搖得更暈了，眼前的男人像是有了重影，看不清模樣。
裴則無奈的去衛生間給她擰了一把熱毛巾過來給她擦擦臉又擦擦手，然後抱進卧室。
放下她的那一刻，脖子突然被死死的摟住了，然後整個人都被拉下去，他這個姿勢，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直接就是一個埋胸……
葉小舟醉的稀裏糊塗的，還沒忘記自己又把這個男人給氣到了，需要好好解釋清楚，消除誤會，不然他又像上次那樣，和她鬧脾氣，傲嬌作妖。
不能讓男人養成臭毛病，既然是她葉小侯爺的男朋友，就要按照小侯爺的規矩來，當天的事情必須當天解決，敢走一個試試。
***
清晨，葉小舟被鬧鈴鬧醒的時候，迷瞪了好久才清醒過來。
昨晚上她記得自己喝了一瓶果子酒就睡到沙發上了，什麽時候睡到床上來的？
裴則讓她今天陪他一起去B市參加世界有機産品博覽會，不會昨天被她一氣，今天就自己走掉了吧。
葉小舟趕緊一溜煙的從床上爬起來，打開卧室房門，發現男人一臉平靜的在擺早飯。
咦，這是什麽情況，居然大清早的起來給她做早飯？
昨晚上不是氣到電話都給挂了嗎？
“裴則，你不生氣了？”
男人撩了一下眼皮，惜字如金的就吐了一個字，“氣。”
葉小舟有點無奈，“你能不能不要一點小事就生氣啊？男人不是要心胸寬廣麽？”
“質疑我的人品還叫小事？一會把我當色狼，一會兒把我當卑鄙奸商。葉小舟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說說看，我這麽對你，你氣不氣？”
葉小舟有點理虧，噘着嘴說：“我要是質疑你的人品，我還能和你在一起嗎？你也不想想。”
裴則淡淡一笑，“那也難說啊，最近網上不是流行那種說法。”
“什麽說法？”
“也不見得真喜歡這個人，只是饞人家的身子。”裴則上下打量了一下葉小舟，“我覺得你就是這種。”
葉小舟臉上一熱，“你這是什麽意思？”
男人一邊氣定神閑的盛飯，一邊風淡雲輕的的說：“你昨晚上對我幹什麽了，你知道嗎？”
葉小舟心裏發虛，“我幹什麽了？”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有個小人在不太純潔的邊界試探……昨天晚上她喝多了，不會是……？！！！！
裴則放滿了語速，閑閑的說：“昨晚上我如果不是拼命反抗，就……”
葉小舟紅着臉，磕磕絆絆的問：“就，怎麽樣？”
裴則笑了笑，反問：“你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