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蘇蘇總覺得今天有點不對勁兒, 大清早起來就有一種要有大事發生的不妙預感，作為一個易學業餘愛好者, 打開手機萬年歷一看, 奇怪了，今天是黃道吉日。怎麽回事？
“小舟, 我眼皮一直跳，總感覺有事。那個眼皮跳這麽說來着？”
葉小舟關上車門，一本正經的問：“那邊眼皮跳？”
蘇蘇眨巴眨巴眼睛, “好像兩邊眼皮都跳。”
葉小舟穩如泰山的揮了一下小手，“那沒事，負負得正，互相抵消。”
蘇蘇很服氣，坐上車子, 正要啓動, 突然啪的一下, 一攤新鮮鳥屎，不偏不倚，正砸在駕駛座正前方的玻璃上。蘇蘇的小臉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葉小舟笑吟吟拍手, “哇！這是好運來的節奏！”
蘇蘇微笑：“這叫好運？”
“對啊，走狗屎運你沒聽過？”
“聽過呀, 可沒聽過走鳥屎運的。”蘇蘇捏着鼻子去抽張衛生紙, 一種絕對要有事情發生的不妙預感，再次加強一百倍。
“既有狗屎運那就必有鳥屎運，”葉小舟言之鑿鑿, 有理有據，“不然都是屎，憑什麽狗屎就比鳥屎高屎一等？”
蘇蘇擡起眼皮，“葉侯爺，在下剛剛吃過早飯，不想和你讨論這個學術問題，OK？”
葉小舟舉起兩只手指，乖乖巧巧的比了個OK。
兩人輪流開車，先走了三個小時高速，然後又沿着省道到了梅花塢。
這裏是典型的水鄉小鎮，風景如畫。原先在一衆江南小鎮中并不出名，但是因為漢服文化節而變得聲名鵲起，旅游業一下子成為支柱産業。而梅花塢漢服節的發起人卷珠簾不僅是一位漢服設計師，還是一位知名古風音樂人，在古風圈頗負盛名。
葉小舟是第一次來，卷珠簾很體貼的給她發了一份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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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梅花塢的旅游業越來越火，去參加漢服節的人也越來越多。客棧特別緊張，蘇蘇提前了兩周就預定，才定到兩個房間。
到了客棧之後，蘇蘇和葉小舟把已經快遞過來的衣服開箱全部取出來，熨燙，整理，攤平在床上，搭配好配飾頭飾，為明天的走秀做準備。兩人忙到中午飯都沒吃，一口氣幹到傍晚，正打算出去大快朵頤，再逛逛夜景，突然外面有人敲門。
蘇蘇頭也沒擡，以為是客棧的服務員，喊了聲請進。
房門推開，門口閑閑懶懶的站了個人，明明是關懷備至的話語，聲音卻帶着點不耐煩，“忙的飯都不吃了？”
蘇蘇擡頭看見門口的男人，腿一軟差點沒坐到椅子上。難怪今天眼皮也跳，車上還掉鳥屎！
葉小舟驚訝不已的看着邵烽，“你怎麽也來了？”
“我作為投資人不能來？”邵烽看看兩個忙的灰頭土臉的女人，很嫌棄的揮揮手，“去洗洗臉，我請你們吃飯去。”
蘇蘇不領情的哼了一聲。
葉小舟喜滋滋的洗了臉，拖着蘇蘇出門。
邵烽邁着大長腿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蘇蘇板着臉，時不時的朝着那個背影瞪上一眼。
葉小舟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的問：“你和邵老板是不是假戲真做了？”
蘇蘇臉上一紅，“呸啊，沒有。”
葉小舟看看走着前面的邵烽，故意大聲說：“沒有的話，那我們明天晚上去參加漢服相親會啊！”
蘇蘇硬着頭皮說：“好啊。”
邵烽腳步一停，轉身就黑了臉，“你去一下試試。”
蘇蘇梗着脖子，“我怎麽不能去了？”
邵烽攤開手，“今晚上還了錢，明天就可以去。”
蘇蘇瞪着他，“你，你這個……”
邵烽接口：“我這個好人！”
蘇蘇：“……好你個頭！”
邵烽哼哼：“對啊，我頭好臉好，那那都好。”
葉小舟笑的要岔氣。
兩人一路上鬥嘴鬥氣，除了吃飯的時候，就沒消停過。
梅花塢的夜景清美如畫，真是應了那句詩，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葉小舟在船上吃了晚飯，小斟薄酒，憑欄遠眺，突然想起了白龍潭。
比梅花塢更美更好的一方天地，卻養在深閨人未識……
***
漢服節結束，葉小舟從梅花塢回到世安，裴則還沒下班。
她徑直去了公司，因為這次去參加漢服文化節，她腦子裏有很多想法，迫不及待想和他談談。
裴則見到風塵仆仆的小姑娘，先托着她的小下巴仔細瞧了瞧，“瘦了啊。這幾天是不是很累？”
“還好，就是笑得太多了，快看我眼角有沒有笑紋？”
裴則莞爾，“沒有。”
“邵烽也去了，天天和蘇蘇鬥嘴，我每天都跟看劇似的，笑到不行。”
葉小舟興致勃勃的開始說起漢服節的那些活動，裴則笑微微的聽着，目光在小姑娘的臉上打轉，我老婆長的真是好看。
“你看梅花塢，原先是個不怎麽出名的水鄉小鎮，一些老房子都沒人住。有了漢服文化節，旅游業發達起來，不少外地人來這裏開民宿。白龍鎮的情況也差不多，茶鄉裏大多數剩下的都是中老年人，很多年輕人都在外面打工，空了不少老房子，将來也可以開民宿啊。”
“這些想法，齊鎮長都和我聊過。礦區污染的事爆發之後，他們就下定決心要發展綠色經濟，打造茶葉小鎮。”
“梅花塢有漢服文化節，我們白龍鎮也可以有一個茶文化節啊！把漢服文化，茶文化，禪茶文化，這些中國傳統文化都融入進去。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喝茶去茶文化節。等于是給盛澤的喝茶去這個品牌打廣告，一舉兩得。”
裴則點頭，“要打造茶葉小鎮的茶旅文化，肯定要舉辦一些活動擴大影響力。”
“我一路上想了好多創意，比如攝影展，品茗會，中國風漫畫展，”葉小舟正說的起勁，手機響了。
她放下茶杯，對裴則說：“稍等，我媽的電話。”
“小舟，你現在和裴則在一起嗎？”
葉小舟聽着老媽的聲音有點吞吞吐吐的，好奇的看了看裴則，說：“在啊，怎麽了？”
“公司不允許用農藥和殺蟲劑，讓大家用粘蟲板。你舅公用殺蟲劑，被公司發現了，公司要和他解約，并且按照合同條款，還要賠償。”
葉小舟一聽就有點急了，“舅公親自去的簽約動員大會，當時黎經理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怎麽種茶，還發了資料，開了培訓課，他為什麽不聽話啊？”
花明月嘆氣：“老年人固執，你也知道的。往年一到夏天都要打藥殺蟲的。他就想着稍微打點也沒事，那個粘蟲板，他覺得不管用，效果不好。”
葉小舟扶額，“這才簽約不到半個月，就出這種事……”
“現在不光是要解約，還有賠償金。”花明月嘆氣：“你舅公的臉面也是大問題，不僅解約還要賠錢，你叫他老人家以後怎麽在大家夥面前擡頭。”
葉小舟欲言又止的看着裴則。
“我也知道，這件事是你舅公不對，所以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對裴則張口。實在不行就解約，違約金就算了吧。老人家都是節儉慣了的人，讓他一下子拿幾萬塊違約金，他不得心疼到住院。”
葉小舟為難的看了看裴則，心說，難道我好意思張口？
“這事說起來是你舅公不在理，可是他這麽大歲數了，今天都找到家裏來了，我真是沒法拒絕。”
葉小舟挂了電話，看着裴則。相信不用她再複述，他也聽明白是什麽事了。
裴則苦笑，“沒辦法，只能按合同走。”
葉小舟很為難的說：“我外公外婆去世的很早，我媽和舅公的關系非同一般，舅公找到我媽，我媽如果不管，沒法交代。”
“不管是誰，合同都是有法律效力的，不是一張廢紙。你舅公并不是文盲，簽約動員大會上，黎經理也講的非常清楚，現場還有律師。如果這件事不處理，以後有別的茶農違規違約，怎麽辦？”
“我明白。但是，這件事現在只有公司的人知道，能不能私下處理？”葉小舟很尴尬的扯了下嘴角，“畢竟舅公年紀大了，而且，這麽一來，他老人家的面子也很過不去。”
“小舟，我是盛澤的總裁，但是盛澤并不是我一個人的。作為一個管理者，必須要賞罰分明，不能感情用事，更不可以徇私。制度一點建立，就必須嚴格遵守，失信的下場就是形同廢紙。”辦公室裏很安靜，磁性而沉穩的聲音帶着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懾力。
這個道理，葉小舟當然明白，可是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才發現做起來也是真難。
裴則認真的說：“小舟，感情用事的下場就是失去理智和立場。身為管理者，被人左右，任人唯親，都是大忌。”
葉小舟悶悶的點頭，“我知道。”
裴則拿起手機，“我給花姨解釋吧。”
葉小舟忙攔住他，“不用。我去說比較好。”
她也不想裴則因為這個事，和老媽發生什麽芥蒂。
裴則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抱歉，我真的沒法徇私。”
葉小舟欲言又止的看看他，“裴則，你能不能借我五萬塊錢。”
她最近沒上班，手頭也緊。去一趟漢服節把最後一點積蓄也給花完了。雖然兩人已經是密不可分的戀人，可是開這個口，她也不好意思，但是她覺得裴則肯定不會拒絕。
可萬萬沒想到，裴則居然毫不猶豫的說了個“不能。”
不能？
葉小舟恨不得以為自己聽錯了，“不能？”
“對。”
還說什麽愛她！五萬塊都不舍得借！
“你這個小氣鬼！”
葉小舟氣得騰一下從沙發上蹦起來，分手的念頭恨不得都要蹦出來。
偏偏就在她氣的要炸的時候，有人敲門。
裴則說：“我們等會兒再談。”
葉小舟氣鼓鼓的去了裏面的套房，關上房門。
外面也不知道是誰在向裴則彙報工作，竟然足足談了四十分鐘也沒走。葉小舟的手機都沒電了，在房間裏找充電器也沒找到，眼睜睜看着手機自動關機。
她幹坐了一會兒，實在太無聊，打開了裴則的收藏櫃。
上次就在這裏，他給了她一把墨寶壺，讓她送給邢思言。
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摳門？墨寶壺是因為他老爸給的，不要錢，所以很大方的送給她？
裏面有不少好東西，還有一些字畫。她百無聊賴的打開欣賞，其中有裴宗林的幾幅畫，估計是打算送人的。還有一副，放在最後。葉小舟拿出來一看，呆住了。
這幅畫她很熟悉，是葉松年送到佳德參加春拍會的其中一副，怎麽會在這裏？
就是因為這幅畫被人買了，所以他才揚眉吐氣的從白龍寺回到花間舍，然後把錢直接轉給花明月，買斷了花間舍的五十年使用權。
所以，買畫的人，是裴則？
葉小舟看着那副畫，突然間羞愧不已。剛剛還一氣之下說他是小氣鬼，連五萬塊都不舍得借。可是這幅畫，他花了五十萬。要不是她發現，他是不是永遠都不說？就像邢思言一樣，一直瞞着她。
為什麽做好事不留名，這個笨蛋！
房門被推開。
裴則看見她手裏的畫，愣了一下，表情有點尴尬。
“你為什麽不借給我錢？”葉小舟的聲音有點哽，眼圈紅紅的。
裴則以為她還在生氣，連忙解釋，“我不是不舍得借。是我知道你借錢是想自己去墊那個違約金。”
葉小舟沒想到被他猜到，索性也不瞞着，點頭說對。
“我話沒說完。你和我之間還提什麽借不借的，這筆錢我來出，還用的着借給你？”
“那不行，算我借你的。這是我家的事。”
“你家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葉小舟心裏一暖，低聲說：“暫時還不是啊。”
“反正早晚都是。我出這筆錢，讓他老人家心裏舒服一點。”裴則笑着嘆了口氣，“我現在就擔心過年的時候給舅公拜年，可能會被打出來。”
葉小舟立刻說：“那我替你擋着，我保護你。誰規定的一定是男人要為女人遮風擋雨。”
裴總把她勾到懷裏，注視着她，“那好，餘生就請葉小侯爺多關照。”
“我爸那幅畫的錢，”
“就當是孝敬你爸的。”
“可是，”
他用手指蓋住她的唇，“我的都是你的，別分那麽清楚。”
葉小舟看着他，眼眶忽然有點發熱。這是比愛你一生一世都要動聽的情話。
他一言九鼎，不會妄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