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空氣裏揚着輕音樂，整個咖啡廳裝修呈現複古風，家具顏色都偏深。
自然光源較亮，屋內沒有開燈。
王依夢神色複雜的看着坐在對面的季栩，那張棱角分明略顯冷峻的面孔籠着一層淡淡的光暈，半張臉沐浴在陽光下，柔和了輪廓，特別是漆黑深邃的眼底，溫和且明亮。
但可惜，那雙眼睛好像都沒正眼看過她。
她吼口微動，正想說些什麽，瞧見季栩忽的勾起了嘴角，眼底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好奇順着季栩視線看過去，只見寬敞馬路上，整齊停着一排車，對面大廈底下，整整齊齊站着兩隊人，像是在迎接什麽大人物。
果然如她所料，一輛黑色商務車車門打開，下來一個女人。
女人背對着她，看不到容貌，但從身形和打扮來看，年紀似乎不大。
盡管隔着幾十米的距離，但王依夢能感覺到女人身上的氣勢。
在女人下來的瞬間，空氣好像都凝滞了片刻。
再然後，她看見女人帶着七八個黑衣男子，在一群人的迎接中走進大廈。
這期間，她都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來的目的是什麽，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對面發生的這一幕。
好大的排場，她心下暗嘆。
“王小姐，你還有兩分鐘考慮時間。”
一個清冷的聲音把她思緒重新給拉了回來。
她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季栩臉上神色少了些許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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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依夢放在膝蓋上的手握了握緊，車厘子色指甲快要鑲嵌進肉裏。
“我願意。”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斬釘截鐵的三個字。
季栩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薄唇微勾，“先禮後兵，後續我會讓人拟一份合同給你，到時候王小姐覺得沒什麽問題的話，簽完字咱們之間的交易就算是有了法律效益。”
還真是公事公辦的口吻。
王依夢自嘲的笑笑，“季公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季栩漫不經心的掀起眼皮，“你問。”
“為什麽選我。”
問這句話時，她語氣透着些許的不甘，又像是在期許着什麽一樣。
季栩目光在王依夢臉上略一停留，這是他坐下來這麽久，第一次正經的看向她。
半晌，他唇邊笑意更甚，“因為你身上有投資價值，我是個商人，做任何一項交易，首先考慮的便是利益最大化。”
就這樣？
王依夢眸底先是一暗，接着閃過幾許苦澀，是呢，在他眼裏，她不過是個商品罷了。
呵，她自作多情什麽，真是有夠可笑的。
王依夢走後，季栩仍舊坐在原來的沙發上，他視線微微上挑，看着對面大樓的某處。
他拿出手機，戴上耳機，先是腳步聲和椅子拖動的聲音，然後再是一個清脆的女聲，“人都到齊了嗎……”
季栩漆黑的眼底微收，表情嚴肅且認真。
一個人妄想動那群老狐貍的蛋糕，也不怕被吃的渣都不剩……
……
倪家海安集團旗下的飛躍科技創立于九十年代初，距今将近三十年的歷史，起初是做辦公機械出身，後來迎着潮流改做電子。
這二十多年，飛躍發展的還不錯，但近些年業績明顯停滞不前，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也是飛躍家大業大才看不出頹勢。
如今電子科技和互聯網高速發展，群雄逐鹿的信息革命時代，再不改革，這條大船只怕終将會被淹沒在時代的洪流裏。
倪思微進會議室時，會議桌兩旁已坐滿了人。
在一衆中老年面孔中，她那張年輕的臉顯得很有些格格不入。
她掃了眼衆人，拉開椅子落座。
會議室門關上，整個空氣陷入安靜。
底下的人，有低頭看着桌子，有朝她看去，也有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人，表情各異。
倪思微沒什麽語氣的開口，“人都到齊了嗎。”
倪思微坐在會議桌的一頭，她左邊第一個正是在底下迎接她的大伯。
從十年前，飛躍便是她大伯倪如承擔任首席執行官。
倪如承回倪思微的話，“都到了。”
倪思微右手放在桌面，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打着桌邊，視線似有若無的底下某幾個人臉上掃過，笑着道，“我聽過一個笑話，想必這個笑話，在座的諸位應該很熟悉。在飛躍內部，要想把箱子從一樓搬到二樓，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倪思微聲音很好聽，銀鈴般的清脆，但所有人聽到這句話時，臉色卻一下子都變了。
倪思微左手撐着下巴，作出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這個笑話，我不是很能理解，不知道你們在座的有誰能給我解釋一下。”說到這裏，她面上的笑意收住，語氣也變得冷淡不少，“為什麽一個只需要幾分鐘完成的事情，在公司裏卻要花費這麽久的時間，嗯？”
倪思微剛才說的笑話，并不算是笑話，而是真真切切發生在飛躍內部的事情。
飛躍這些年不斷發展壯大，利潤可觀，公司裏所有人慢慢都習慣了舒适。龐大的機構下，官僚主義蔓延，內耗嚴重，大家不是想怎麽提升業績，而是各種勾心鬥角。看似繁榮的外表下，早已滿目瘡痍，就像一頭行走緩慢的大象，已經跟不上快速發展的時代步伐。
一個箱子的搬動，在飛躍，你先要打報告，之後再是審批，審批完又層層向下傳達，最後再讓合作的搬運公司過來。可搬運公司，搞不好上個月的工作量還沒完成。于是，搬動箱子如此小的一件事，在飛躍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并不奇怪。
鴉雀無聲，沒有人回答倪思微的話。
對于倪思微出任首席執行官這件事，很多人內心不滿，想他們在飛躍從事多年，歷經風雨，怎麽會聽一個年紀輕輕沒什麽經驗小丫頭片子的話。
倪如承對大家的反應喜聞樂見，他看着坐在手端的倪思微，那個曾經屬于他的座位，心中冷笑連連。
飛躍，可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地方。想改革？呵，看有沒有人買你的賬。
面對衆人的反應，倪思微似并不感覺到意外。
她給了站在身側的助理一個眼神，助理心領神會，走向衆人，每人發了一份文件。
“給大家十分鐘看文件的內容，我簡短解釋一下，表格裏所有利潤為負數的部門，我都會作出整改。今後公司的整體方向，主要是服務型的技術公司，而不是主營機械業務。”
倪思微此話一出，原本安靜的空氣終于變得嘈雜。
新官上任三把火，所有人猜到倪思微這位新任執行官會對公司整個結構有所調整，但如此大刀闊斧，甚至改變整個公司的業務結構，着實令所有人大驚。
大家還沒來得及從倪思微說的話中反應過來，再看到倪思微發下來的文件時，空氣嘈雜聲更甚，可以說有些沸騰。
如果按照倪思微下達的指令執行，整個飛躍将要裁掉四分之一的人。
也就是說，在會議室的諸位，也将有四分之一的人将要失業。
此時會議的可都是公司中高層，其待遇不比于一般的小員工，且大都在飛躍待的時間較長，自認勞苦功高，不提錢不錢的問題，就單單被公司這麽開了，面子上都挂不住。
牽一發則動全身，倪思微還不僅僅動了一發，那些幸存的部門，見倪思微一來就如此大動作，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本來倪思微一個空降的執行官就沒什麽根基，年紀輕輕的小丫頭片子在這群“元老”中又沒威望，很快，會議室炸開了鍋。
“倪大小姐，飛躍這些年經營至今，利潤一直都不錯，您這麽改革，只怕整個公司将會陷入癱瘓，到時候帶來的損失可無法估量。”
“老董事長三十年的心血，只怕要毀于你手上。”
“倪總，不是我們不服您，實在是您提出來的方案沒有絲毫說服力。”
“……”
飯碗都快保不住了，大家也不管倪思微的身份，紛紛開始造反。
哪怕那些利益沒有被冒犯者，都加入反對大軍中，所謂法不責衆，這位新來的執行官行事太過激進，不趁着今天這個機會鬧大把她給弄下去，所有人的舒坦日子只怕要到頭。
倪如承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底滿是冷笑。
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怎麽收這個場。
……
咖啡廳，季栩始終坐在原來的地方，中途除了換了兩個小動作外，幾乎一動也不動。
這家咖啡廳，今天被他包了場，此時偌大的空間只有他一人。
收銀臺的兩個服務員妹子沒什麽事可幹，目光時不時往季栩身上投去，竊竊私語。
“他都坐了快一個小時了吧，咖啡就喝了兩口。”
“長得可真帥，還特別有氣質，說話的聲音還超級磁性，嗚，老娘的少女心。”
“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看咱們門口守着的那兩個男人，像是他的保镖。”
“現實中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帶保镖呢。”
“要不是看到他和一漂亮妹子說話，我真想過去要個聯系方式。”
“姐妹你大膽往前走，要到聯系方式後順便給我一份謝謝。”
“去你的。”
“诶诶，他招手了诶。”
其中一個臉比較圓的妹子趕緊道，“我去，我去！”
圓臉妹子懷着忐忑且激|情澎湃的心情來到季栩面前，微笑着柔聲問，“您好，請問您需要些什麽嗎。”
在等待客人回應的圓臉妹子，等來的卻是再冷淡不過的聲音，“抱歉，我叫的不是你。”
“啊？”
緊接着，圓臉妹子瞧見一個黑衣男走到她身旁，畢恭畢敬對她面前的客人道，“季總。”
“告訴X，場面難以控制恐生變，讓他注意她的人生安全。”
“是。”
磁性低沉的嗓音猶若低音炮一般，好聽的讓人懷孕。
命令的口吻，不僅不絲毫讓人讨厭，反而只想讓人臣服于他腳下。
待黑衣男走後，圓臉妹子目光投向男人，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大半個側臉，挺鼻薄唇，流暢的下颚線條，若隐若現的鎖骨，渾身上下散發着性|感又冷感十足的氣息。
神秘冷峻又撩人。
就是微蹙的眉眼，像是在沉思些什麽。
她忽的想起一部電視劇的臺詞，好像用熨鬥把他眉心給燙平。
就在圓臉妹子還沉浸在面前的盛世美顏中時，對方朝她看來。
英俊逼人的面孔瞬間顯現出全貌在她眼前，就是眼神不大友好。
“你還有什麽事嗎。”毫無感情的聲音。
圓臉妹子這才回過神，局促搖頭，“沒，沒有。”
說完她趕緊捂着狂跳的小心髒，小跑到收銀臺。
芳心縱火犯。
同事嘲笑，“瞧你那點出息，傻了吧唧的。”
“好歹我也近距離欣賞帥哥。”
“嘁。”
……
服務員走後，季栩視線再次朝對面的大樓看去。
耳機裏響起争吵聲，使得他本來就皺着的眉心稍稍加深。
那丫頭，膽子可夠大的，新上任就敢翻天覆地的改革。
這要是不成功，她這個接班人只會成為圈子裏的反面教材和笑柄，還真是不給自己留絲毫退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