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時候，他是多麽想念羅莎琳德一如既往的甜美笑靥——特別是，陸斯恩尚未冷去的鮮血仍然在持續不斷地灼傷着他的靈魂之時。
傑登推開了門。
夕陽的橘光從斑駁的窗戶灑入，為背對着他的羅莎琳德鍍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似乎連那一頭散落至腰際的金發都變得更加明麗動人了許多。她穿着一件有些發黃的舊裙，但她的背影仍舊是十分美麗的，盡管她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傑登的到來，只是專注地擺弄着窗臺上那一盆不知名的豔麗野花，有些出神。
傑登不由地想要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溫柔微笑，但那些微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出現又在眨眼之間收斂消失——他總是看到她安靜乖巧的模樣，就能很快将整顆心安定下來，可，她為什麽會是自己的妹妹？
傑登不敢再想。
“我給你帶了新裙子，快來看看吧。”
他期待着她朝自己瞬間綻放的甜蜜而歡喜的笑。
就像過去的無數次那樣。
就像，什麽都沒有打攪過他們的那樣。
羅莎琳德如他所願地緩緩回過頭，她并沒有轉身，只是露出了一半秀麗的側臉。
她的眼臉微垂，長長的睫毛如一層陰影，在她那雙總是跳躍着歡樂、從不知憂愁的藍色眼睛前遮上了一簾面紗。
她慢慢地、甚至是極為僵硬地、以一種完全不符合少女靈動的姿态，麻木地将目光擡起，落在了傑登像是突然受到了什麽不敢置信的重擊一般的臉上——
沒有怨怼，沒有控訴，沒有憎惡，更沒有傑登熟悉的溫情與依戀。
她的目光像是褪去了溫度，消弭了生氣，內裏僅僅剩下裝載虛無的空洞。
空洞得，好似她已經成了一具剝離了七情六欲的行屍走肉。
而她确實正在安靜地緩步邁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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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時間過得飛快，短短四十天的拍攝日常已經将丹尼爾醞釀了四年之久的《羅莎琳德》全部拍攝完畢，剩下的就是後期制作以及宣傳發行的瑣事了，凱特收獲了幾位主創和一些工作人員的聯系方式，在八月中旬的英國陽光中，坐上了飛往美國洛杉矶的航班。
九個多小時飛行以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之後，她終于回到有些陌生了的比弗利山莊，肖恩已經站在了大門口。
“歡迎回家，凱瑟琳。”
凱特仰起頭看了看天穹之上，美國西海岸那總是迤逦而濃豔如同莫奈油畫般的夕陽，微微眯起了有些倦意的雙眼。
“你看起來很累，我想一個熱水澡可以有效緩解旅途的疲勞。”肖恩提醒道，“或許你比較需要先喝點什麽？但我一向不建議年輕女士飲酒的。”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安格斯也一定不會希望的。”
“親愛的肖恩，別念叨我可憐的腦袋了，一杯熱牛奶最好不過了——在我泡完澡之後。”凱特走上前去，親親熱熱地攙起了肖恩的臂彎，“但在這之前，或許我能聽到一個好消息？”
也不知道系統是怎麽計算的，不久之前，遠在英國的凱特聽到了腦海之中傳來她第一部電影已經完成的提示音，直接把得到的獎勵看也不看地轉換成了所謂的能量值，竟然意外收到了安格斯開始蘇醒的提示。
肖恩蒼老的臉上露出了情不自禁的笑意：“是的，安格斯今天一早還動了動右手大拇指，那個——”
“它叫‘jj’。”凱特提示道，早在離開美國之前，她已經把一切向這一位老管家全盤托出。
“嗯，是那個jj，只要它真的能讓他好起來！”肖恩不由地提高了超出他職業素養之外的音量，他似乎是想要露出了一個更加暢快的笑容，卻不知不覺濕潤了眼眶，“只要，它能讓他好起來……”——這位已經為格蘭特家工作了三代人時光的孤身老人，早已把安格斯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凱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仰起臉柔聲道：“會的，我保證。”
肖恩略側過臉，無聲地動了動口形，卻什麽都沒有說，只是伸出手，緩緩地将凱特頰邊的碎發別向了耳後。
隔日，凱特還在享受肖恩親自準備的早餐之時，漢克就已經主動找上門。
“華納有個大制作，你一定會喜歡的。”漢克的開場白非常直接，他又恢複了第一次見面的紅光滿面、意氣風發，“別急着拒絕，親愛的，我知道你想要百老彙，但我想它不會是問題——我可以确定最終演出的時間定在了十一月初，即使你真的要在那流連忘返整個季度，也不會影響什麽。”
“說吧。”凱特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自然有女傭端上另一份早餐。
漢克說道：“華納和傳奇影業合作的第三部作品，他們準備開拍《蝙蝠俠前傳》續集，依然是克裏斯托弗·諾蘭加上克裏斯蒂安·貝爾的組合，但是沒有凱蒂·霍爾姆斯——噢，真是太美妙了，至少一億美金的預算！沒有凱蒂！那麽可以有凱特！”他似乎陷入了某種狂熱之中，語速比平常快上許多，“諾蘭已經開始構思劇本了，貝爾馬上要進組拍攝的是《決鬥猶馬鎮》，他明年唯一的檔期在四月份之後，那麽也許今年底女主角要訂下來！這可和《星塵》不一樣，實打實的a級大制作——還有可能是超a！而且還是一部有觀衆基礎的續集！前作全球票房就有3.52億美元！你還在考慮什麽？”
凱特慢條斯理地将手裏的牛奶放回桌上，帶着點憐憫望着他，認真地問：“我在想，你今天來之前是不是磕多了藥？”
眼看漢克被自己一句話噎得直喘氣，凱特好心地讓女傭再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盡管漢克描繪的前景相當誘人——但，盯着這種a級制作女主角寶座的女演員也同樣多得驚人。
漢克幽怨地瞪了她一眼，壓着嗓子粗聲道：“說說你的想法。”
凱特笑了：“首先，親愛的吉爾伯特先生，你得正視到，你的客戶目前只是個沒有任何作品傍身的新人這一殘酷事實。”她稍微停頓了一下，果然漢克的目光更加幽怨了，“其次，百老彙我是一定要去的，這一點上希望我們的意見是統一的。”
漢克癟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當然。”
“最後，請不要忘了好萊塢的續集魔咒，最重要的是——”臉上的笑容稍稍加深了一些，凱特拖長聲音：“我的經紀人先生，請先把劇本弄到手，再考慮其它。”
盡管她原本的打算是在劇場裏磨練一段時間自己的爆發力，但克裏斯托弗·諾蘭這個名字對她有着莫名吸引力——特別是與之共事過一段時間後，凱特更加欣賞這個導演了，他的頭腦裏充滿着各種各樣令人捉摸不透的天才創意，你永遠想象不出他的電影中下一個轉折會将故事帶往哪去。
當然，凱特之所以對這個試鏡抱有興趣的，還因為諾蘭的電影一貫不捧女主角，總是徹頭徹尾的男人戲，這令大部分當紅女星望而卻步，誰也不想做一個觀賞性質的花瓶——但，真的只會是花瓶麽？
漢克猛地反應過來，眼睛一亮，急道：“當然！”
但他還是忍不住嘟嚷了一句：“續集魔咒也不是次次應驗的……”
凱特不置可否，只是挑眉不語，讓女傭把餐桌收拾幹淨。
他稍微正了正表情，又繼續說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還有一個好壞參半的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凱特道：“先告訴我最壞的消息吧。”
“好吧。”漢克聳了聳肩，“你的處.女秀《致命魔術》定在了10月20號上映，11月5號會在倫敦舉行首映禮，但是——”他聽了幾秒，偏過頭去注視着凱特的表情，慢慢說道：“名單上沒有你。”
雖然凱特在《致命魔術》之中的戲份不算多，但憑借漢克在華納的特殊關系以及eta的保駕護航，出席英國首映的機會總該是有的。
“是誰？”——不想讓她參加首映禮的，顯然只有同劇組的另外兩位女演員，這還是她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了好萊塢所謂的“霸淩”。
“另一個凱特，凱特·安德森。”漢克沒有賣關子，直接說出了這個名字，“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你的戲份其實和另外兩位女演員都沒有交集，否則早就有人動手了，但凱特·安德森的經紀人恰好看到過你——說實話，如果我是她的經紀人，我也會這麽做。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女演員之間可沒有什麽提攜後輩的優良傳統。這個凱特來自icm，長得不夠漂亮，甚至跟美豔一詞完全搭不上邊，走的是智慧知性、高貴優雅的文藝路線——但據我所知她畢業于加州大學，分校——有一個斯嘉麗·約翰遜已經足夠令她在首映禮上黯然失色了，沒有人會希望自己再被另一個一文不名的小配角奪去自己的風采，即使女明星本身不在意這個微小的可能，她的經紀人也會出手将它扼殺在搖籃裏，誰讓你又恰好和她重名了呢？不過，最讓我覺得奇怪的是，約翰遜的經紀人在這件事上沒有做任何事。”
“這個時候你就想起我只是個新人了。”凱特微微翹起嘴角：“大概是斯嘉總是自信能夠豔壓全場？”
漢克翻了個白眼：“甜心，能夠在好萊塢上位的女明星都不會這麽天真友善——等等，你認識她？”
“我以前時候一直住在紐約，表演圈子就那麽大，不認識才是怪事。”
對于記憶裏那個有着異色瞳孔的漂亮女孩，凱特的印象十分深刻的，只因她的身上有着與自己完全不同的肆意張揚。
她沒有再說，漢克也一向不會多問，他攤了攤手，繼續說道：“好消息是，德尼羅的《天倫之旅》已經剪出了內部試映片子，米拉麥克斯高層看過之後信心十足，已經定下檔期就等長線放映沖擊奧斯卡了。真不敢想象，兩部沖奧片都有凱特·格蘭特這個完全嶄新的名字，不過真是個好消息，不是麽。”
雖然在《天倫之旅》中，凱特只有幾分鐘的客串戲份，但影片中除了羅伯特之外所有人的戲份都比較少，而她《羅莎琳德》裏卻是實打實的靈魂人物了，即使她的戲份并不是最多——對于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來說，這樣的成績足以令人志得意滿了。
凱特只是點了點頭，問道：“那麽最後一個好壞參半的消息呢？”
漢克看了她一眼，說道：“你看中的那本《購物狂的異想世界》，我聯系過英國那邊，馬德琳·威克姆不久之前已經把電影版權賣出去了。”
“另外一本呢？”凱特食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臉上看不出什麽失望或者沮喪的表情，漢克只好比較委婉的語氣告訴她：“她想要選角權并且直言希望女主角至少是艾米·亞當斯或者娜奧米·沃茨那種類型的，而且我覺得這個角色并不适合你，女主角的女兒都有十三歲了。”
“全都是提名過奧斯卡的，她想要有演技有美貌還要沒有多少年齡感的女星？”凱特沒有回答他後面一句話，而是這樣問道。
漢克深吸了一口氣道：“聽着，這不适合你，即使能拿到改編權我也不建議你出演。”他注意到凱特的手頓了頓，對他露出了一個疑惑的眼神，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再跟你強調一次，不要陷入奧斯卡的怪圈，你這種資歷這種年齡拿到小金人的幾率微乎其微！”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凱特仍然堅持道，但她的音量略低了一些。
漢克搖了搖頭：“我寧願跟你讨論接下來的百老彙試鏡，也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凱特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歪了歪腦袋，說道：“好吧，漢克。我知道你這是為了我好，也知道你為我做了很多經紀人分內之外的事，我一直知道。”
漢克不置可否：“不要這麽煽情，我說不定真的會掉眼淚的。只要你不要突然告訴我要結婚、要出櫃、要息影、要永遠留在百老彙，再試着多聽一聽你經紀人的建議，那麽我就謝天謝地了。”——如果沒有了那些糟心事，眼前這個女孩會紅也只是遲早的事。
凱特抿着唇笑了起來，弧度标準，帶着一點恰到好處的熱絡：“那麽還是讓我們談談首映的事吧，坐以待斃可不是我的風格，嗯？”
☆、19
漢克點了點頭，說道：“我想起來，帕特提過一句，他似乎前段時間得到了一筆融資，已經着手運作合并wma的提案了，所以目前我們和wma的關系暫時處于蜜月期，這也許是盡管斯嘉麗沒有表示，但她的經紀人依然沒有任何行動的原因吧？icm的南希·約瑟夫森去年帶着《老友記》的整個制作團隊去了高層估計憋足了一口氣。”——之所以沒有贊同凱特的觀點，是因為凱特在《致命魔術》中的角色是安吉爾的亡妻，安德森飾演的是博登的妻子，而斯嘉麗卻剛好是安吉爾後來的助手兼情人，能爬到這種位置的好萊塢女星，哪一個會是善良到如同聖母瑪利亞的小天使？
然而漢克并沒有接觸過斯嘉麗，根本就想象不到人家是真的不會去在意一個新人——更何況，她總覺得自己是最美的。盡管自戀得可以，但配上她相當的美貌卻十分真實可愛，灑脫而不做作。
“所以icm只是挑了個軟柿子捏。”凱特靠在了椅背上，雙臂交疊在一起，看起來似笑非笑，“eta有什麽反應？”
在好萊塢闖蕩，即使背靠大公司也避免不了互相碾壓，更何況每個經紀公司都是競争對手的關系。
漢克臉上帶出了點慶幸的神色：“還好上次我對吉恩提過你的名字，他今天早上一得到消息就通知我了，公司那邊應該還沒收到消息。”——略微炫耀的口氣，以及掩不住得意的神情。
看吧，有時候大公司內部關系足夠硬，消息就可以比其他人更加靈通。
微微蹙起了眉，凱特斟酌着：“你告訴帕特裏克了嗎？”
漢克搖了搖頭，答道：“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直接來了你這裏。”
凱特心中思索着，漢克居然沒有想到第一時間告訴他的頂頭上司帕特裏克，這代表着什麽？也許正說明了他潛意識裏對帕特裏克還是有所保留。不過這麽想想也是正常，畢竟他還是很看重自己作為經紀人的權柄，而帕特裏克似乎又正對他手下的客戶興趣非凡。
凱特無聲輕嘆，似乎是從自己真正踏進這個圈子開始，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經紀人，多年郁郁不得志其實也是有原因的：一個想要全盤掌控自己手上客戶的經紀人，卻又沒有足夠魄力與手腕，沒有人會喜歡的。
更何況他的能力并沒有優異到足以支撐他這麽做的程度，這已經超出了經紀人的範疇，而是經理人所該負責的領域了。
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凱塔說道：“打個電話給他吧，我覺得這件事應該讓公司知道。”
漢克點了點頭，表情看起來依然是平常的樣子，也沒有任何不願意的意思，只是播出電話號碼的動作看起來有些細微的遲疑：“嗨，帕特，早上好，是我，漢克，希望你已經在公司裏的，有件事需要告訴你，icm做了一些手腳，以致《致命魔術》的倫敦首映會名單并沒有凱特的名字，我覺得我們必須做點什麽，你認為呢？”
帕特裏克在電話那頭笑了笑，反問：“我也是剛剛得到消息，這是凱特·安德森經紀人的手筆吧？你覺得應該怎麽做呢？”
漢克頓了頓，建議道：“我去走華納的路子，先把凱特的名字添上去？”
帕特裏克笑了，有時候漢克偶爾的天真與他通常情況下的精明呈劇烈反差，他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把凱特的名字添上去之後的事情呢？你的女孩甘心就這麽放過下黑手的人？”
漢克有些遲疑：“但我們沒有證據，一切只是基于猜測。”
“然而誰都知道這個猜測基本上就是最接近事實的可能，足夠了。別忘了，這是好萊塢，不是洛杉矶警察局。”帕特裏克直接說道，“讓凱特自己接電話吧，我想你該好好清醒清醒，每次和那個女人湊到一起你脖子上的東西就像變成了一個裝飾品。”
說到最後，帕特裏克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恨鐵不成鋼的嚴厲——維姬·喬迪本人瞎編明星黑料的時候，可是堂而皇之地在她有限真實消息上進行起碼90%的再加工！昏了頭的漢克還以為他的老婆是個無辜小天使，能在這個名利場站得住腳的女人，哪一個會是好與之輩？但即使帕特裏克把這一切撕開了對漢克說得一清二楚，他的态度大概也只是：道理我都懂，但我的小維是不一樣的。
這個時候，凱特本人反而比色令智昏的漢克更加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或者想做什麽。
漢克有些悻悻然，直接把自己的電話遞給了凱特，面色有些不太好。
“你好，帕特裏克。”凱特似乎沒有注意到漢克的神色，
帕特裏克說：“你好，凱特，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凱特輕笑：“其實我很不能理解，光一個斯嘉麗已經足夠令她黯然失色了，她的經紀人與其擔心我搶走她的風頭，不如擔心會有多少鏡頭會在斯嘉麗在場的情況下還對準她。但既然有人出手了，那麽我想我是不是該把我祖母的祖母的祖母傳下來的那些珠寶從保險箱裏取出來壓陣？”——她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帕特裏克發出一陣清晰的笑聲，從玩笑中了解到了凱特的深意，他說道：“你的傳家之寶還是好好鎖在保險箱裏吧，連同禮服我都會安排贊助。我讓助手替你預約了eta相熟的好萊塢頂級造型師，她可以給你一些造型方面的專業意見，并且會在十一月全程陪同你的倫敦之行。另外，wma那邊我也會打好招呼，我會和約翰遜的經紀人通好氣，保證首映時你們兩個人豔光四射、相互輝映。”
是的，只是她們兩個人，而已。
“我沒問題。”凱特微微一笑。
eta怎麽可能放任自己旗下的客戶受到其他經紀公司下的掣肘呢？即使她只是一個新手。
帕特裏克的想法與凱特想法相似，凱特·安德森或者說是她的經紀人連一個小小的新人都容不下，那麽身為新人的凱特也不必束手束腳了，既然敢下黑手，就要做好陰溝裏翻船的覺悟——盡管她本身并不一定真的有這個念頭，但icm會這麽做，她基本是知情的，那麽這筆賬，自然還是得算在她頭上。
被一個外貌名氣實力資歷都比自己高上一截的女星豔壓，盡管有些心裏不舒服，但依然還是可以接受的。
那麽，如果是換做一個什麽都沒有，只剩下青春美貌，并且只是在電影裏一閃而過的新人呢？
凱特想，換做是自己，再寬廣的心胸都會堵得慌。
另一邊，位于洛杉矶的家中，斯嘉麗·約翰遜從跑步機上下來，随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誰的電話？”她問道。
斯嘉麗的母親——同時也是她的經紀人，梅勒妮答道：“eta的帕特裏克·懷特賽爾。”
“嗯哼？”斯嘉麗挑眉，等待梅勒妮的下文。
她所在的wma似乎有意與eta合并，eta高層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挖牆腳吧？
梅勒妮說道：“我記得你和上次一起拍《致命魔術》的凱特·安德森關系并不怎麽樣？”
“你以為呢？”斯嘉麗反問，“在她通過icm施壓差一點就搶走了我的女主角之後？”——她指的是之前伍迪·艾倫的一部電影。
梅勒妮點頭：“那就好辦了，懷特賽爾只是希望你在倫敦的首映禮上盡可能的美豔動人，最好讓她自慚形穢。”
斯嘉麗咯咯直笑：“這還需要他提醒？怎麽回事，媽媽，eta針對她的火氣這麽大？”
“這是好事，怎麽說她也算得上是這部電影的女主角之一，盡管戲份比你要少一些。”梅勒妮為女兒倒了一杯溫水，“她的經紀人通過icm向華納施壓搞掉了首映禮出席名單上的一個小角色，而那個女孩剛好是eta接下來重點培養的女演員，我聽懷特賽爾的口氣，這一次他們要踢到鐵板上了。”
“《致命魔術》裏有女配角有漂亮到她的經紀人都要為她擔憂了嗎？她不是號稱名校畢業、出身優越，賣點是知性路線、優雅氣質，根本不在意容貌？不過我回想了一下，按照這個思路，她連那些人肉背景都不能放過。”斯嘉麗哼了哼，喝完了水，才問梅勒妮道：“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
“看來你對她怨氣十足，親愛的。”梅勒妮笑道，“凱特·格蘭特，又一個凱特，我剛剛看了一下她的imdb頁面。”
“誰讓她總覺得自己演技好得不行呢，我真替她臉上密密麻麻的斑斑點點着急，幸好克裏斯托弗沒有密集恐懼症。”斯嘉麗翹了翹嘴角，随手将玻璃杯放在桌上，湊過去看梅勒妮的手機屏幕，“好像有點眼熟。”她想了想，低呼了一聲道：“這不是凱瑟琳嗎？媽媽，你記得她嗎？以前整天跟在我身後的‘小尾巴’？表演學校裏只比我小了兩歲的那個女孩，瘦瘦小小的看起來特別可憐，還總是哭鼻子，她送過我音樂劇的門票，你帶着凡妮莎和我一起去看的那次。”
“那個在內百老彙演出的猶裔女孩？”
“嗯，就是她。”
盡管長相看起來已經大變樣了，但那雙晶瑩剔透的藍眼睛還是可以從前的影子。
六歲的凱特，不，應該叫凱瑟琳，一點都沒有再小一點那粉雕玉琢、或者再大一點那柔美動人的模樣，她比一般的同齡人要瘦得多，一雙藍色的眼睛鑲嵌在巴掌大的小臉上，因為瘦弱更顯得大得驚人，還好她總是怯怯地低着頭，像只受驚的小動物一般躲在斯嘉麗身後，緊緊攥着她的衣角，聲音糯糯地小聲喊着斯嘉麗的名字，很好地滿足了生性早熟的斯嘉麗想要一個妹妹的願望。
但這樣嬌弱可憐的小妹妹凱瑟琳，每次到了舞臺上，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連那眼底的光亮，似乎也被忽然之間點燃了。
斯嘉麗有時候也會感嘆，同齡之中有一個娜塔莉已經夠了，為什麽還要再來一個凱瑟琳呢？
不過這種想法，在凱瑟琳又一次抱着她哭鼻子哭得蠢兮兮的時候消失得一幹二淨。
“她總是偷偷掉眼淚，只有每次我演出成功的時候才能看到她是笑着的。”
“我要是能一直演下去那該有多好，媽媽就再也不會不高興了。”
八歲大的斯嘉麗沒有說話，她摸了摸凱瑟琳細細軟軟的金發，像個小大人一樣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難得收斂了十分跳脫的個性，只是默默地安撫着這個抽噎的小妹妹，故作沉重地深深嘆了口氣。
☆、20
既然準備試造型，那怎麽能少得了自喻時尚達人的瑞貝卡呢？
所以當風風火火地從紐約趕來的瑞貝卡，陪着凱特在所謂的好萊塢頂級造型師，瑞秋·佐伊的造型工作室等候了将近兩個小時，瑞秋本人才姍姍來遲的時候，她對這個臉上明顯注射過多肉毒杆菌的老女人的不滿，已經馬上就要到了爆發的邊緣。
“她怎麽敢？”瑞貝卡攥着凱特的手臂，咬牙切齒，“這個老巫婆就是你的經紀公司找的造型師？我寧願找那個娘娘腔的好姐妹！”
凱特無奈：“這裏是洛杉矶，親愛的，不是紐約。”
當然，這是洛杉矶，不是紐約，紐約會有造型師膽敢怠慢脾氣火爆的阿爾諾小姐以及她的友人嗎？
從沒有過。
瑞秋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妝容精致，她微擡起一點眼皮，用鼻音說道：“凱特·格蘭特？”她慢悠悠地走到凱特以及瑞貝卡等候的沙發前，瞥了她們一眼：“晚點我還要為傑西卡·阿爾巴做造型，我們的時間不多，請把衣服脫光，格蘭特小姐。”
“在這裏？”凱特挑眉，環視了一圈來來往往不下于四個、男女皆有的助理以及接待。
“當然。”瑞秋微微颔首。
“為什麽要在這裏脫衣服！”瑞貝卡拔尖了音調，以為她們沒有找人做過造型麽？難道紐約和洛杉矶的造型師會有這麽大的差異？而且本來就是她自己遲到，誰給了她理直氣壯的自信？簡直可笑！
瑞秋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不然呢？我連你的尺碼都不知道，怎麽替你選衣服？這裏禮服都是最貼身的奢侈品，不可能浪費時間給你一件件慢慢試穿。”
“謝謝你了！但是不必了！”瑞貝卡冷哼，讓這種陰陽怪氣性.生活不足的老巫婆看個精光還要聽她評頭論足簡直是一生的恥辱！瑞貝卡拉過凱特的手，氣哼哼地拎起随身的小包就要離去。
要是在紐約曼哈頓，阿爾諾小姐絕對會分分鐘把這間破爛工作室整到關門好嗎！
“格蘭特小姐。”身後傳來瑞秋的聲音，她定定地看着兩人的背影，目光之中全沒有絲毫在意，“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天我只是看在帕特裏克的面子上才空出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給你，但你要是踏出了這道門，今後想要求我瑞秋·佐伊親自操刀為你做造型，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凱特輕笑了一聲，掙脫了瑞貝卡的手，轉過身直視瑞秋僵硬的面龐。
“佐伊女士。”她說道，嘴角微微挑起，聲音輕柔，臉上甚至還帶着點笑意，“我以為，你是個專業的造型師。”
“當然。”瑞秋附和，但她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竟在凱特微冷的目光下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背脊，更加倨傲地擡高了下巴。
凱特唇邊的弧度更加深刻，但她卻搖頭輕嘆：“不，很顯然你并不是，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她直接挽住還在愣神的瑞貝卡，頭也不回地離開，即使她穿的只是雙普普通通的廉價平底帆布鞋，但那氣勢卻比踩着紅底鞋的瑞秋本人更加淩厲。
剛出了瑞秋·佐伊造型工作室的大門口，瑞貝卡嗷嗚一聲撲到了凱特身上。
“我的天啊！你可是太帥氣了！親愛的！”她摟着凱特的脖子，肆無忌憚地大笑，“你看到她那張臉了嗎？透過肉毒我都能感受到她臉部肌肉瘋狂抽動！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肉毒打多了臉上已經沒辦法有表情了！”
“你還笑，剛才不是一直看起來不開心麽。”凱特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瑞貝卡總有一種讓人心情愉悅的魔力。
“噢，當然不開心，她居然敢觊觎你的胴.體，只有我能看好嗎？”瑞貝卡擡起頭，故作兇狠地龇了龇牙，“不過，現在你的造型該怎麽辦？”她說着有些內疚地偷瞄了凱特一眼。
好像把對于她很重要的造型搞砸了呢……
瑞貝卡扁了扁嘴唇，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凱特笑道：“不是還有你麽？再說了，看到瑞秋·佐伊那張臉，我實在不想讓她碰我。”——瑞貝卡因為家族企業的關系，讀的是服裝設計與工商管理的雙學位，時尚品位自然不俗。
“而且，你覺得我們無論誰家中衣帽間裏的高級定制，會比剛才見到的、連一個衣櫥都挂不滿的禮服少嗎？”她挑眉補充道，今天為了舒适只是随意套了t恤牛仔褲出來，也讓她見識到了不止精品店的店員長着一雙勢利眼。
“怎麽可能。”瑞貝卡露出笑容，“你的衣帽間有好久沒更新了吧，今年一直忙着拍電影？不如我們去曼哈頓，唐娜最近在曼哈頓中城忙着春夏時裝周的事情，要借一條裙子并不是難事。”
“但是我們要注意一下，斯嘉麗已經把她要穿的禮服圖片發到我手機上了，是一件白色的amandawakeley，我需要和她的風格配合。”
凱特打開了手機，找出了圖片，裏面是一件白色及地希臘式低胸長裙的樣式。
“啊！”尖叫了一聲，瑞貝卡飛快地說道，“我無意間在德爾菲娜（瑞貝卡同父異母的姐姐）那裏見過唐娜的手稿，肯定看到過這種類型的裙子，只不過是橄榄色的！快快快！我們快去曼哈頓！”
她興奮得臉頰微紅，看起來比凱特本人還要開心。
凱特忍不住揉了揉她那一頭黑色的長發，無奈極了：“等我們趕到曼哈頓，都要天黑了。”
比她大兩歲但卻要矮上一英寸的瑞貝卡摸了摸凱特手掌撫過的發頂，有些出神。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的好友似乎從開始拍電影以來，一天比一天好看了，那亮晶晶的藍眼睛比馬裏布的海灘還要溫暖迷人。
十月中旬，位于曼哈頓中城的布羅德赫斯特劇院中，音樂劇《lesmiserabl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