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DAY.6
“出來玩呀，沒想到正好遇到了你們。”源亞彌笑，然後對松岡江和天方老師做了噓聲的姿勢，說：“天方老師和小江不要告訴游泳部的成員們噢，紗紗是想要給橘君一個驚喜來着。”
松岡江立刻做出[我懂]的表情，說：“絕對、絕對不會說出去的！”然後松岡江看向了天方老師，天方老師笑着說：“是、是，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然後松岡江看着源亞彌，紅着臉問：“亞彌學姐，我可以和你住一間嗎？”
“诶、可以是可以……”源亞彌看向日暮亞裏紗和瑠衣。
“啊……我肯定是不反對亞彌彌和江妹住一間房增進感♂情的啦。”
“嗯嗯！沒意見！”
“啊，那這樣的話我就只能住單人房啦。”天方老師笑得溫柔，完全沒有怪松岡江的感覺。
本來定下來的是源亞彌和日暮亞裏紗兩個人一間房，瑠衣一個人一間房，但是因為松岡江和源亞彌一間房的原因，于是日暮亞裏紗就搬到了瑠衣那邊。
“真琴看見我一定會很驚喜吧~诶嘿~”在房間裏将行李放置好，日暮亞裏紗便在榻榻米上翻了幾下，露出了幸福滿足的笑容，“真琴會是怎麽樣的表情呢~”
“啊……這個啊、”對日暮亞裏紗的單純實在沒轍，瑠衣坐在榻榻米邊緣，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日暮亞裏紗因為開心而微微卷起擺動着的淺棕色呆毛。
啊……這呆毛真神，可以顯示出日暮亞裏紗的不同心情呢。
然而她的呆毛略長……orz，所以都快成劉海了。
說起來，她們學校游泳部的那四個男生搭帳篷在外面露營真的沒事嗎？聽說今天夜裏會有大暴雨的來着，帳篷不會被風吹走嗎？
嘛……那個叫做七濑遙的水嬌反正看到暴雨估計也會很開心吧，畢竟雨水也是水欸。
但為什麽會想到他呢……那個死傲嬌。
瑠衣不由得用右手的掌心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來讓自己能夠好好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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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裏翻來覆去睡不着，稍微揉了揉略有些困意的雙眸，瑠衣的手在空中胡亂地揮了幾下，随後抓到了時鐘那來一看。
——次奧，十一點半。
瑠衣突然間睡意全沒，便只有先坐了起來，稍微側了側頭，睡在她一旁的日暮亞裏紗那根标志性的呆毛微微向下垂了些，顯得她的睡顏更加安詳和……可愛。
嗯，被橘真琴那家夥看到的話會怎樣呢。
于是瑠衣摸出了自己的手機，對着日暮亞裏紗拍了一張照片。
将拉了一大半的窗簾拉開，此刻窗外剛好閃電在不遠處的天邊劃過，天空在那一剎那亮如白晝，但卻又像是被撕扯開一道大口子，讓人不由得心驚膽戰。
緊接着便是悶悶的雷聲以及……
欸？海面上似乎有誰在的樣子？要不去看看？但……如果是幻覺那又怎麽辦？
瑠衣将自己的右手擡起再次揉了幾下，海面此刻并不平靜，上空的烏雲很低很低，就好像能夠壓死人一樣，時不時雲層被閃電劃開，被照亮，然後發出沉悶的響聲，伴随着敲打在窗戶上的那種雨聲，更加駭人。
假設是這種時候醒來的人估計都不會想到出去，但……內心突然泛起了一絲不安。
瑠衣用左手輕輕按壓住胸口，小心翼翼地移動腿起身，将衣架上的薄外套用手指勾了下來之後套上，拉攏衣領口，再用腳輕輕一勾拖鞋穿上，瑠衣便輕手輕腳地關了門出去。
反正睡不着，就權當散步好了，不過估計在暴雨裏散步的大概只有她才能想到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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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起來的海浪一波比一波又高，而在海灘邊上的那四個男生所紮起的那兩個帳篷在風中搖晃着，就好像随時會散架一樣。
黑色的長發被狂風驀然卷起朝後吹，一手死命地扯着衣領口不讓外套被吹掉，瑠衣用另一只手将吹淩亂的長發朝耳後捋，這樣不會有發絲幹擾她的視線。
視野因為傾盆而下的大雨而模糊了許多，但是在又一個響雷之後，在那片幾乎堪比太陽的亮光之中，她看到了有點熟悉的紅框。
她愣了一愣，随後脫口而出了一個名字：“龍崎憐——？！”
“前輩！——是……天海學姐嗎！——”隐隐有聲音夾雜着小小的恐懼和欣喜回應她的呼喊，被海浪拍打着随波逐流的龍崎憐先前在白天所用的助泳板已經不知道被海浪打到什麽地方去了。
他伸直雙臂，随着海浪的高低而時不時被水淹沒，但他立刻又奮力地将頭探出水面，來獲得氧氣。紅框眼鏡已經歪掉，大概都有可能下一秒就掉到海裏，瑠衣擔憂地蹩眉看着情況不大樂觀的海面，內心猶豫着，數多想法在此刻劇烈翻滾着。
“天海學姐……救我——！”龍崎憐已經有些吃力的聲音讓她不由得瞪大了雙眸，有什麽記憶片段在此刻刺激着她稍稍有些脆弱的神經。
『瑠衣姐……好痛……』
『救我……瑠衣姐……』那時在一片水藍色的水光之中，在一瞬間她頭探出水面換氣時，在她的手劃了一圈再次要再次劃入水中前行時，她看見了……那邊微微混亂的觀衆席。
她的妹妹臉色慘白，捂着胸口蜷縮着，嘴唇微翕，卻還帶着點微弱的呼吸呼喊着她的名字。雖然是在泳鏡之後看到的，但是……那是事實。
腳驀然間有種麻痹的感覺，饒是努力劃動雙臂朝前游也看不到……這個比賽的終點。
她不想再直視了，因為她游泳，而完全忽視了香織可能會在比賽途中發病的事實……她在逃避，因為她沒有在妹妹疼痛的時候而在第一時間去安撫她，告訴她“姐姐在這裏”。
所以她封印了游泳，她不想在游泳，但是這一次……
咬緊了下唇，大腦在激烈地思想鬥争之後朝她發出了指令。
“龍崎學弟你堅持住！我馬上就來救你！——”手顫抖着放了開來一直緊揪着的外套，瑠衣順着強風把外套脫掉丢在海灘上，随後将拖鞋蹬掉，一邊助跑，一邊深呼吸。
回憶起以前游泳時的光景，很快她找回了自己原先有用的節奏。将頭探出海面之後，她微喘了口氣，朝四周望了望，卻見不到了龍崎憐的人影。
“龍崎學弟你現在聽到我聲音了嗎，聽到了的話回我一聲！——”再次吸入一口氣，瑠衣将臉重新埋沒進海水裏，用雙手繼續劃水，雙腿來回上下擺動着朝着前面游去。
因為根本沒料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沒有泳鏡的話就只能依靠着她的直覺來辨別方向。
雷聲依舊駭人，瑠衣突然間想起了還在睡着的日暮亞裏紗。
沒事吧……她似乎……
“天海學姐！——我……”龍崎憐的聲音聽起來并不遠，但是很快被卷起的海浪聲淹沒，瑠衣也沒打算繼續朝前游，手部停了動作，再次将頭探出了水面。
“我沒事！——學姐……”龍崎憐的聲音越來越聽不見了，瑠衣眯着眼，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随後揉了幾下，試圖将眼中的海水揉出來。
突然間察覺有些不對勁，周圍的海水晃動得厲害，視野裏的海水蒙上了更深一層的陰影，瑠衣甚至沒有來得及回頭看是什麽情況……就瞬間被吞沒了。
刺骨的……冰涼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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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活着？”
“……凜？”
“遙？你來得正好，這家夥是你們學校的吧……”
七濑遙靜默地望着被松岡凜擡起前半身的瑠衣，她的雙手無力地耷拉在兩旁邊，頭偏向一旁，還有水隐隐從她有些發紫的嘴唇中傾瀉出來。這樣子倒是讓他不由得想起往昔曾經救過的一個女孩子，和她很相似……等等。
他也許……曾經見過天海瑠衣也說不定。
七濑遙摩挲了會下巴，随後看向了松岡凜，頓了頓開口道：“她現在情況怎麽樣。”
“遙，照她這樣子看，應該是快破曉的時候被海水打上岸的。”
“……需要人工呼吸，對吧。”
一個晚上過去，即将到破曉的時間，他們算是幸運的，起碼他們找到了避雨的地方并且避雨避到了天亮……他曾在跳入海中去救龍崎憐的時候，有隐約聽到天海瑠衣的聲音。
海水現在還很涼，況且大暴雨才剛停了沒多久，一個晚上都浸泡在海水裏的話……那麽冷的溫度怎麽可能受得了。
七濑遙抿了抿唇朝前一步，一手搭在了瑠衣的後腦勺，松岡凜見狀慢慢松開拖着她腦袋的手，沉默了會說了句：“我馬上去打電話，我們之間的事情放到縣大會上再說。”說完就跑到一邊去了。
将她的頭往上擡了些角度，确認好了她的呼吸能夠暢通，七濑遙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胸口劃了十字找到位置，将雙手疊放在那兒位置之上，按壓胸口。
見她皺眉悶哼，有更多的水從她的嘴角溢出來，七濑遙俯下身，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呼吸了一口氣，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張開嘴唇好讓他輸氣進去。
瑠衣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識，只是聲音時而近時而遠，感受到了不知誰唇瓣上所帶來的溫暖，她忍不住更加靠近那個人，蹭了蹭。
那個人不由得身體僵了僵。
“江，你現在來沙灘上一趟……有個女生在海裏暈過去了，是你們學校的……”模模糊糊之間耳邊的聲音清晰了許多，這個聲音在哪裏聽過的樣子，稍微有些耳熟，雖然語氣不善但是……帶點關心意味。
咦……是鲛柄學園的松岡凜？
“松岡、松岡君……你說的在海裏暈過去的女生……在哪裏？”
“——阿唯？！”是源亞彌的聲音，“阿唯你醒醒——”
她這會徹底沒了意識，放任着自己跌入那一片夢中水藍色的光暈之中。
又是他，先前救了自己的那個家夥，海藍色的眼睛如同那時候一樣，透露着淡淡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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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瑠衣醒來之後，她萬萬想不到的是，源亞彌會問她這樣的話：
“阿唯，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在半夜跑到外面，以及——你在搬家之後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從一開始你阻止游泳部成立的時候起，我就在想這個問題了。我記得你的水性很好，況且就算是不提水性好不好的問題……你是為什麽會掉到海裏。”
瑠衣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我知道這可能是你的傷痛，一開始我并不想在你不願意告訴我們的時候問你，但是現在……”源亞彌平靜地說道，“我想你掉進海裏我也要負責。不管是作為天海瑠衣的朋友還是作為岩鳶高校的學生會會長，我都有必要問你這個問題。”
瑠衣以沉默作為了回答，久久沒說話。
“好吧，既然你不想回答……”源亞彌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樣子不由得讓她下意識地抖了抖，她金色的眼眸中滿是涼意，看不見底。
源亞彌這次是生氣了，絕對的，因為她的金眸之中從沒有冰涼的色彩。
“如果你堅持不說的話，那麽我們的關系就恢複到認出對方之前吧。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诶、诶？！走？去哪裏……”日暮亞裏紗看到源亞彌往房間外走去，急着追上去，拉住源亞彌的手，說：“亞彌彌你要去哪裏？我也一起去！”
源亞彌拉開房間的門，然後轉頭看向日暮亞裏紗，露出一個平時讓她看到能感覺無邊安心、此刻卻覺得令人絕望的笑容——
“沒關系的，紗紗不必勉強自己。我們學校見。”
然後源亞彌就另一只手搭上日暮亞裏紗抓着源亞彌的手臂的手，輕輕地把她的手拉開，然後走出了房間。
“阿唯，你到底是和亞彌彌怎麽了……她為什麽突然間走出去了……”從沒見過源亞彌那般的神色，日暮亞裏紗此刻頭頂上的呆毛一點點地彎了下去，恍若她一樣迷茫着，消沉着，“亞彌彌的神色好可怕……欸、阿唯？你現在還不能起來的啊！”
日暮亞裏紗幾乎是一瞬間揪住了她的衣角。
門此時是半掩着的，日暮亞裏紗的頭正抵着她的後背，聲音有些憋屈：“亞彌彌為什麽會是那副表情……阿唯你的表情……也好可怕。”
“笑一個好不好……阿唯。”
“紗紗……抱歉。”鼻子酸酸的，避免自己的聲音被日暮亞裏紗聽出了哭腔，她朝前挪了一步，勉強地朝她笑了笑，“我不是有意隐瞞你們，只是我還不夠好……”
日暮亞裏紗睜大了眼睛，她從沒見過瑠衣這麽笑過……笑得太牽強了啊。
瑠衣眼眶中不斷打轉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她轉身立刻推了門跑了出去。
她沒跑多久，她聽見了源亞彌的聲音就下意識地躲開來了，也不知道她搭在的是那個房間的門把手，此刻她的內心是慌亂和無助的。
“對不起……亞彌彌……我并不是……”她的頭輕輕靠着牆邊，左手從門把手上無力地往下滑，額頭頂着牆壁甚至讓她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我不是想要刻意隐瞞你們的……我只是……只是不敢去觸碰過去而已……”
“嗚……”
“……”
背後似乎是誰的膝蓋頂住了她的身體不讓她繼續往下，他的下巴輕輕頂着她的肩膀，雙臂從她背後伸出環住了她。
他沒做聲，但是瑠衣的心裏隐隐有了點答案。
“……七濑遙？”是他嗎，岩鳶高中游泳部最沉默寡言的就是他了吧。
“……不說也不要緊。”
他知道的，現在天海瑠衣只是需要一個可以用哭泣來發洩的地方。平時的天海瑠衣顧及自己在大家面前的形象，所以什麽事她都只是忍在心裏。
僅僅是這樣而已。
“……就一次。”将她的臉掰正面向自己，七濑遙将她抱緊，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把所有的……”
把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都哭出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