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什麽?發生意外?」傍晚,一通電話令淩筱書驚詫不已,倉皇奔出門。

上午在車家跟車志鈞談完,擺脫錯誤情思的她,想找車聖以,告訴他她對他的感覺,卻聽管家說他臨時出門了。

她回家等待,不料卻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說車聖以在工地出了意外,從鷹架摔落,受傷送醫。

她聽了,一顆心緊揪着,恐懼、害怕突地爬滿心窩。

似乎好久以前,她也曾聽過他受傷的消息,曾感受那種惶恐驚懼。

她一時無法清楚記起來,雖記憶已經恢複不少,卻并未完整,無法全部接軌。

坐在出租車裏,她雙-子-緊揪着裙擺,感覺手心濕冷,全身顫抖不已。

「爸,聖以哥沒事吧?」倉皇地奔進急診室,看見站在檢查室門外的父親,她連忙焦急地詢問。

「撞到頭部,陷入昏迷,初步X光檢查判斷,腦部無嚴重外傷,現在在做電腦斷層掃描。」淩華耀看向憂心仲忡的女兒,冷靜說明。 「不過應該只是輕微的腦震蕩,他是從一層樓的高度跌落下來,又有戴安全帽,不會有事的。」他安慰神情慌張、臉色蒼白的女兒,有些意外她的過度驚惶。

「今天不是休假嗎?為什麽聖以哥還要去工地?」她一時心慌,不禁責備父親交代他太多工作,害他不僅常在公司加班,連難得的周日還要到工地去。

「下周國外投資商要來看進度,工地經理發覺管線配置有些問題,便聯絡參與工程設計的聖以去勘察,沒想到會不小心出意外。」淩華耀解釋着。

聖以在工作上一向非常謹慎小心,聽現場人員轉述,他似乎一時心不在焉,才會發生墜樓意外。

「聖以哥最好平安無事,否則我不會原諒你。」淩筱書焦慮得眼眶含淚,不禁遷怒于父親,甚至出言警告。

淩華耀有些訝異女兒的情緒化,如果此刻受傷的是他,女兒也許還沒這般驚惶,看來她對聖以的感覺,似乎有些不一樣的變化。

不久,昏迷的車聖以被推出檢查室,醫生告知沒有大礙,懸着一顆心的淩筱書這時才松了口氣。

她緊跟着醫護人員将他推往病房,看着病床上昏迷的他,她的眼淚不禁滑落臉龐。

這一刻,她才清楚明白他對她的重要性,比親人兄長更深、更苌。

幸好,他只是輕微腦震蕩,醫生說等他清醒後,再住院觀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坐在病床邊,她想起自己車禍昏迷時,他守着她的情景。

他不過短暫昏迷,已讓她心驚膽戰不已,那時面對昏迷數天的她,他又是如何煎熬?

她伸手撥開他落在額際的發,看到他左邊眉角上方有道淡淡的疤,瞬間,她的腦中閃過一幕清晰的影像,憶起一段過往一一

那是她十四歲的夏末,臺風夜前夕,暴雨來襲。

擔心樹屋會被即将來臨的強臺所吹毀,她穿着雨衣,冒雨跑到車家庭院查看,沒想到車聖以比她早一步,早已帶着木板、工具,在樹屋四圍做補強工作。

他沒穿雨衣,赤着雙腳,大雨将他淋得全身濕透,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賣力地敲敲釘釘,只希望能守住這間她珍惜的樹尾。

「聖以哥哥,我的雨衣給你穿好不好?」地仰着臉,看着在樹間忙來忙去的他,她想爬上去幫忙,但她知道自己只會礙事,只好乖乖站在樹下。

「雨這麽大,你快點回家去,我會把你的秘密小屋保護好,臺風吹不走的。」他對站在樹下的她喊道,不希望她繼續待在這裏吹風淋雨。

「我要陪你。」即使幫不上忙,她也不能放他一個人在雨中賣命,而自己卻窩在溫暖的客廳裏。

雨愈下愈大,也開始起風了,庭院的樹葉沙沙作響,陰沉的天色更加灰暗。

「聖以哥哥,你別再釘了,我們快點回屋子裏,樹屋如果真的被臺風吹毀,你再重蓋一間給我就好了。」在樹下站了快兩個小時的淩筱書,開口阻止他看似無止境的工作,不知她來之前,他已在樹上待多久了。

看見他在滂沱大雨中,站在高高的樹上,盡心盡力地只想守護好她的秘密小屋,她覺得既心疼又擔憂,此刻她不在意樹屋,只想快點和他躲進安穩的大房子裏。

「差不多了,我再釘最後一塊木板就行了。」花了一上午的時間,補強工作非常缜密無遺,可以安穩迎接強臺了。

怎知當他一腳踏向右側枝幹,略彎身,将夾在左臂的木板貼上樹屋右下方,右手高舉鐵錘準備敲下鐵釘時,忽地,腳一滑,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便從樹上摔了下來。

「啊一一」

淩筱書立刻放聲尖叫,因為他直接跌落在她眼前,随後落下的鐵錘,就這麽打中他的頭。

「聖以哥哥!聖以哥哥!」她霎時臉色慘白,蹲下來,大聲叫喚倒躺在泥濘草地上的他。

「啊!」她的心狠狠一震。 「聖以哥哥!不要死!嗚一一哇一一」她突地歇斯底裏,情緒失控地大哭大叫。

「……我沒事。」車聖以從草地上緩緩坐起身,墜地的那一瞬間,他有些暈眩,很想閉上眼睛,卻被她的驚叫聲吓得清醒。

他伸手摸摸疼痛的左邊眉角,感覺手心一股濕黏,一看,才發現都是血。

「救命!快來人救聖以哥哥啊!」她忙站起身,想喊人來救受傷的他,卻因為驚吓過度而腿軟,癱坐在草地上。 「嗚一一怎麽辦?」她吓傻了,只能哽咽哭泣。

「筱書,只是一點外傷,沒事的,不要怕。」她緊張失控的模樣,也吓到車聖以,他急忙站起身,伸手将癱坐在地上的她拉起。

兩人濕淋淋、互相攙扶地走進車家,一個流血,一個哭到不行,吓死屋裏的大人了。

也許因為跌落在泥濘草地上,車聖以才沒有腦震蕩或骨折,只有左眉角上方被鐵錘尖端劃破的外傷,縫了四針,整體來說不算太嚴重,但淩筱書卻是從頭哭到尾,跟着車家人去醫院回來,眼淚仍掉個不停。

「筱書,別哭了,醫生說沒事,傷口很快就會好了。」坐在客廳,車聖以不停地安慰她。

「我……我……對不起……我很沒用,只會哭,什麽都做不好……」她哽咽着,對于自己的無用,感到更加難過。 「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如果他不是為了搶救她的樹屋,也不會受傷。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事了。」他拍拍她哭顫的肩,輕聲哄着。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情緒失控,第一次是他嚴厲指責她跳樹的不當,而這一次她哭得更加凄厲,更難以安撫。

她不斷灑落的淚,比窗外的驟雨更甚,令他心疼不舍,卻也因她為他過度擔憂害怕,而感到安慰。

她雖口口聲聲說喜歡哥哥,其實心裏對他有更多的在乎和重視。

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對她的感情,她也會知道自己對他是何種心情。

車聖以一張開眼,便看見一張擔憂的麗容。

「聖以哥,你醒了,太好了!」見他醒來,淩筱書馬上一掃臉上的陰霾。

他緩緩坐起身,看向她,以及她身後剛進門的車志鈞。

「醒了嗎?爸媽也在來醫院的路上了,現在應該沒事了吧?」趕來醫院,才剛踏進病房的車志鈞,看見弟弟已經醒來,略松了口氣。

「沒事。」車聖以看向哥哥,輕應一聲。

「聖以哥,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昏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淩筱書仍不放心地詢問。

車聖以将視線看向坐在病床邊的她,黑眸一眯,口氣冷淡。「你是誰?」

「啊?」淩筱書瞠眸一愣。

「你是撞掉記憶了嗎?她是筱書啊!你青梅竹馬的鄰居。」以為弟弟故意裝糊塗,車志鈞笑笑提醒。

「喔,是嗎?」車聖以淡應一聲,便不再看地。

淩筱書的內心莫名地感到一股不安。該不會……他也撞掉記憶了?

她趕忙追問他一些事,他對車志鈞、對家人,記憶無誤,對她卻記不得多少,只當她是隔壁鄰居,一個不太熱的小妹妹。

他……竟然得了選擇性失憶症?這種病是會傳染嗎?怎麽他一撞,也撞出跟她一樣的後遺症?

她好不容易把兩人過去的記憶全部找回來了,他竟然把她給遺忘了!

還有什麽事比這更荒謬,更戲劇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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