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楔子 (7)

低沉沉的,沈溪說的是他所想的,但沈溪驟然提出來,他卻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

滑梯裏的空間太過逼仄幽暗,他看不清沈溪臉上的神情。

沈溪見他沒答應,拉過他的手腕,重重地咬了一口:“小江,你要是沒有變成一個很厲害的建築大師,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咬得……非常重,比當年那一口還重,沈溪的口腔裏漫起了一點點的血腥氣,吓得連忙松手,哆哆嗦嗦地說:“小……小江……”她只是想故意吓唬下他的。

江衍的唇悄無聲息地就覆了上來,輕輕地吮着她,帶着雨水的味道。

沈溪的唇異常冰涼,就這麽一點一點地汲取着他的溫暖,直到一顆心都被熨得滾燙。

沈溪想,嗚嗚嗚,果然還是很喜歡小江呢,喜歡到真的想放他走。他想走,就讓他走,他想裝很多事,就讓他裝很多事。

江衍捧着沈溪的臉,說:“沈溪,你可以跟我一起來。”

沈溪第一次不眨眼地撒了一個謊,說:“好。”

☆、Chapter 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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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江集團和恒泰百貨的m項目進展得很順利,江衍更加地忙,在工作和學校之間,又添了一件事——申請心儀大學的offer.

關于去美國這件事,江長淮是默許的,沈家也再沒提過讓兩個人直接定下來這件事。

江衍總覺得沈溪有一點不對勁,可是卻又說不上來。

每次見面時,她還是笑嘻嘻的,挽着他的手,有時候還裝模作樣地背兩個英文單詞。

他以為她是因為将要離別的不安,于是每天晨霧未散時,就去沈溪宿舍樓下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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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一天之中唯一有空的時候。

但沈溪出現的時間越來越晚,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揉着眼睛說:“小江,對不起,今天又睡遲了呢。”

沈溪在用她的方式一點點地離開他,而他又無法點破。

江衍拿到h大建築系的offer的那一天,沈溪似乎是最高興的。

慶祝宴上,沈溪破天荒地喝了一點酒,兩頰紅紅的,如桃花一般。

盞盞燈火沿着江城的江水漫瀾亮起來,如白晝一般。

江衍拉着沈溪的手順着江,慢慢地走,江風吹過,沈溪已經留長了的頭發拂起,蹭過江衍的脖子,有點癢。

“沈溪,你不打算和我一起來了嗎?”江衍問。

江衍明白,沈溪是不想一起去美國了。

“我不去了。”沈溪自己下了個注解,道,“我考不上h大。”

江衍說:“可以申請去其他學校,或者先去語言學校?”

沈溪眯着眼睛笑,笑容裏一絲破綻也沒有,醉醺醺地說:“你是去h大诶,我去讀語言學校,不是太丢臉了麽。不去不去。”

不去的理由只有一個,她想徹底地放小江走。她留在她自己的世界裏就好了。

江衍垂着眼,眼神裏微微閃過一縷失落,但還是摸了摸沈溪的腦袋,說:“那你……等我回來,好不好?”

路燈昏黃,月色正美,沈溪擡頭看江衍時,他清冷的臉給了她一絲溫柔的錯覺,小江是真的希望她等他嗎?

“小江,你以後是不是會去更廣闊的世界,會遇到很多很多人啊?”沈溪的眼睛晶晶亮,一覽無遺地展現在他眼底。

江衍似乎懂了一點點她的心緒,低聲罵了她一句“笨蛋”。

沈溪的聲音壓得更低:“其實,會遇到不同的人,好像也是一件好事呢。”

她嘻嘻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小紙條,遞給江衍:“小江,我也送你一個禮物。”

和他當時的做法如出一轍,但那張紙條上卻寫着——

“分手券。不限時間和地點。江衍和沈溪。”下筆很重,紙上還留有墨點。估計是喝醉以後寫的,字跡歪歪扭扭,七零八落。

江衍臉上的神情迅速地冷淡了下去:“沈溪,你什麽意思?”

“就是小江你去美國以後或者回來以後,不喜歡我了,随時可以使用的意思啊。嗚嗚……”沈溪打了個嗝,說,“小江我現在還很喜歡你呢,所以現在還做不到馬上分手。但是現在正好可以緩沖一下不是嗎?你說的對,我們都還小,不知道未來是什麽樣子,好多人都說,青春期的愛情是畢業就分手。小江……再過一段時間,你不想要我了,我會更從容地放你走的……唔。”

她話沒說完,已經被江衍很用力地咬住了她的雙唇。

唇與唇相觸的感覺異常清晰,兩個人都有點發狠,帶着一點酒氣。

口腔裏的血腥氣也慢慢地彌漫開來,沈溪突然有點害怕,想往後縮,卻被江衍往後一推,後背撞在了電線杆上,被他牢牢地控住了身體,動彈不得。

沈溪聽到了不遠處的腳步聲,嗚咽了一聲:“小江,有人……”

“閉嘴。”

江衍喑啞的聲音響起,很快又吻了她,他的指尖輕輕摩挲着她的後背,被觸碰到的地方,很快就滾燙一片。

沈溪就這麽被他揉進懷裏,江衍第一次對她這麽兇,沈溪頓時有點茫然,小江的這種兇,是因為喜歡嗎。

是不是她只要眼睛閉起來,耳朵關起來,就可以忘記一切了呢。

除了她唇畔的芳香柔軟以外,江衍很快又嘗到了另一種味道,鹹鹹的濕濕的。

沈溪哭了。

江衍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他他媽又把沈溪弄哭了。

他生命中,從來就只有沈溪一個人。不知道怎麽哄,不知道她究竟會為什麽哭,他天賦異禀,但愛情這門學科上,顯然沒有及格。

只會啞着嗓子說:“沈溪,這份禮物我絕對不會收。”

憋了幾個月的委屈,加上他要離開這件事的逼近,終于在那一刻都噴發了出來:“你憑什麽不收。我送給你的,你憑什麽不收。小江,是你先不要我的。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就算在一起,你也總是那麽忙,我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我追着去你的世界,真的好累,一點意義也沒有。我才不要等你。憑什麽要等你,等你走了,我要找其他的男孩子談戀愛……嗚嗚嗚。”

說的全是孩子氣的氣話。

江衍突然耐心了起來,低頭吻了她的額頭一下,而後是她的鼻尖,她柔軟的泛着水光的唇。

沈溪的腿突然有點軟,他媽的小江這樣子她怎麽舍得分得掉。

夜深了一點,四下靜谧無聲,沈溪的心髒幾乎從身體裏蹦了出來。

沈溪睜開眼時,江衍已經別過了臉,他站在路燈的陰影處,眉目依舊英俊,卻看不清表情。

“我讨厭你……”沈溪繼續說話,他就低頭繼續親。

于是沒完沒了地親了一個晚上,江衍才說:“沈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沈溪也謝謝你,鼓勵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這個東西我先收着,如果哪一天,你不喜歡我了,想用了,你就用吧。我是絕對不會用的。”

江衍眉目平靜,字句清晰。

“很抱歉,要讓你等我。”

沈溪軟塌塌地依偎在江衍懷裏,賭氣地想,小江只是現在和她一樣,舍不得分手罷了,一定會先用的。

沈溪沒想到,那張分手券,江衍一直沒有用。

江衍去美國,一走就是四年多,一年回兩次國,每次待幾天。

江衍選了建築又選修了經管,兩個人又有時差,能說話的時間也不多。似乎并不像真正的戀愛,起碼和少女漫畫裏的不一樣,沒有多浪漫的情節,沒有多刻骨的故事,就像真的要結婚一般,過了四年。

可是……他們好像也從來沒有分手過。

哭過,吵過,但江衍絕口不提分手,還是那個會在固定時間與她通話的男人,哪怕有一次因為生氣,一句話也沒有說。

兩個人接着國際長途,沉默了半個小時,最後又一起笑了。

江衍罵了一句:“傻子。”

沈溪後來又想,這個傻子,不然她就當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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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雨勢又漸漸地小了,沈溪端起咖啡,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道:“也許現在到了要使用的時候了呢。”

白子淵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舍得?”

自然是舍不得。她當初以為這四年,她可以慢慢冷卻下來。

但坐飛機回來的一路上,卻滿腦子都是和江衍的回憶。

“如果小江……真的提出來,我不舍得也得舍得吧。”沈溪笑了下。

那張分手券,是他送給她的禮物。

白子淵玩味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手機:“拍張合照吧。”

“嗯?”

“刺激刺激你男朋友。”

沈溪撇了撇嘴,懂了。這個白子淵看過去相貌堂堂,可真是個很會出馊主意的人。

白子淵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樣的皮囊,一般男人都不能忍。”

沈溪嘀咕了一句:“我家小江比你長得好看。”

白子淵剛剛看沈溪的手機時,其實看到了她手機屏幕上的那個男人,咂咂嘴給出了他生平對同性的最高評價:“半斤八兩各有千秋吧,我比較暖男。”

這倒是句實話,白子淵長得還真是格外有親和力,一副婦女之友的模樣。

“不想試試?”

想到從江衍的房子裏走出來的那個女人,沈溪陡然惡向膽邊生,笑容燦爛地和白子淵拍了張合照,上傳了朋友圈。

白子淵配合得很,一雙桃花眼恰似三月春風。

發送鍵按下去以後,沈溪就變成了沈兮兮,緊張兮兮,神經兮兮。拼命瞪着眼睛看朋友圈,秒回複的是徐莉,然後是她的爸爸媽媽,都是一副痛心疾首教育狀。再然後是她的舍友羅胖胖、她的朋友……

所有人都覺得她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一大圈以後,還是沒有江衍。

沈溪掐指一算,覺得江衍大概還在實驗室,猜他可能沒空回朋友圈,結果她糾結了半天,發現秦晟回了她一條,這基本意味着理論上,江衍也應該看到了。

沈溪整個人就蔫了,在手機上按得飛快,但一條也沒有發出去:

“小江,你沒看我最新朋友圈嗎?”

“小江小江,你真是個大笨蛋。”

“小江你要是不回我,我就跟你分手哦。”

白子淵斜眼看她,唇角一抽,道:“沒出息。”

沈溪:“那怎樣才有出息?”

白子淵說:“直接提分手呗。”

哪怕四年前就想到了這一天,但江衍連一點反應也沒有,也讓沈溪心裏夠難受的了。

通訊錄-新的朋友那裏突然冒出了一個紅圈圈,點開來,有一個人要添加她:.頭像清晰地顯示就是沈溪前天看到的那個女孩,披肩長發,知性漂亮。

“嗨,我想和你聊聊。”

沈溪有點絕望。

江衍不和她聊,居然讓一個女人來和她聊。

“我要使用分手券。”沈溪沒和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聊,直接了當地給江衍發了這條消息。

可是江衍依舊沒有回她,像丢進大海裏的小石子,杳無音信。

“結束了。”沈溪平靜地說。

白子淵的嘴巴張成了“o”字型,半晌才道:“對不起……我剛剛就是和你開個玩笑。”

“你說的沒錯呢。”沈溪淡淡地說,咽下最後一點咖啡,站了起來,“謝謝你今天聽我傾訴。”

女孩子拖着箱子走出門時,天空仍飄着一點點的細雨,看過去霧蒙蒙的,她瘦弱的背影看過去有點孤單,但卻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白子淵揉了揉眉,打了個電話,聲音沉靜得不像他:“那件事你不用擔心,融江集團的太子爺這兩天肯定會回國,嗯?我怎麽知道的?……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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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機場準備登機的江衍,突然就打了個噴嚏。一伸手,接到了一朵淡淡的傻傻的小雪花,長得有點像沈溪。

他一路上腦海裏反反複複想着過往的事,愈發地緊張,他不細致不溫柔不擅長表達情感,沈溪那樣活潑潑的誰看了都喜歡的女孩子,真的想找一個對她好的人,大概也不是什麽難事。

長大以後的沈溪,大概真的後悔了吧。

江衍輕輕嘆了口氣,又看了眼沈溪的那條朋友圈。那個年輕男人,笑得人畜無害,他越看越讨厭,越看越覺得像一朵白蓮花……越看越不能忍受,還越看越眼熟……

事實證明,江衍的記憶力一直超凡拔群。

他上網查了一下h大歷屆榮譽學生榜,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yul白子淵,h大經管學院msf榮譽畢業生,ms專業,當年出了名的華爾街之狼。

這個名字,江衍耳熟得很,一個專門負責拆分他人公司的高手,這麽個精明複雜的男人,居然無端端地出現在了沈溪身邊。

江衍唇角一抽,管他是什麽人,出現在沈溪身邊的,除了他自己,都不是什麽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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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沫坐在秦晟的車裏,紅着眼。

秦晟一邊吹口哨一邊開車,當林沫的抽氣聲蓋過他的口哨聲時,他終于開了口:“看在我們都是華人同胞的份上,我告訴你,不要再打江衍的主意了。”

林沫放下手機,挑了挑眉,滿臉的不服氣。

“沈溪是江衍最困難的時候,也陪在他身邊的人,你比她,差太多。”秦晟清朗說道。他還記得江衍一個學期沒有來,沈溪每天站在一班門口張望的樣子。

“你再說一遍?”林沫動了氣。

秦晟挑了挑眉,道:“你比沈溪差太多。而江衍對沈溪,大約也沒人能比得上。”江城無數連綿細雨的日子裏,他都曾見過那個少年騎着車在漫畫店門口徘徊。

林沫陰着臉,說:“那個沈溪,到底是何方神聖。”

“沈溪啊……”秦晟笑了笑,單手支頤,“這你得問江衍了……”

沈溪不是何方神聖。沈溪就是個小神經病。

此時的沈溪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翻來滾去,一會兒嘤嘤嘤,一會兒嘻嘻嘻。

想到他的好時,想笑;想到他不在的時候,想哭。

終于,她同窗六年半的親密舍友羅桠看不下去了,丢了一本書飛上沈溪的床鋪:“安靜會兒,憋吵着我看球。”

對床的陶靜也拉開床簾,用甜甜細細的嗓音問:“溪溪,你沒事吧?回來以後好像就有點……”

不正常。

被窩裏的沈溪安靜了。

過了一會兒,才翻開被子,說了一句:“我和小江分手了。”

“卧槽!江神跟你提分手了?”羅桠吼了一聲。

陶靜也吓了一跳,扶了扶自己的金邊眼鏡。

“我提的。”沈溪躺在床上,四肢像癱瘓一般癱着。

羅桠就切了一聲,斜了沈溪一眼:“叫你作,使勁作,可勁兒了作。沒事自己提什麽分手。江神這樣的男人,是可以随便開玩笑的嗎?”

沈溪癟着嘴,紅着眼睛說:“我沒開玩笑。”

她眼睛澄澈,但微微泛着點紅,配着那個也泛着紅的小鼻頭,還真有些我見猶憐。

羅桠咂嘴,心想,美女果真可以随便作,作得她作為同性都有點心疼,于是放柔了語氣,道:“既然你自己提的,在這兒哀嚎什麽勁兒?”

沈溪又把腦袋蒙進了被子裏,前後矛盾地說:“舍不得。”

嗡聲嗡氣的聲音,悶悶的。

羅桠撇撇嘴,道:“怎麽,你想慢慢分?你們不都慢慢分或者說慢慢好好幾年了嗎?你舍得過?當年我就說你那是在瞎忽悠自己……”

本科時,羅桠和沈溪就成了知心小閨蜜,沈溪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總被她一眼戳穿。

陶靜就表現得比較像知心姐姐:“舍不得為什麽要分手?”

是啊。為什麽呢。是多年累積加上偶然因素,再加上——

她長大了。越發清楚明白江衍當年問她的那句話:“沈溪,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嗎?”

她不知道。

沈溪環顧了一下宿舍的兩個人,羅桠是新聞專業的,多年愛好足球,目标也很明确,要做體育記者;陶靜是書香門第,古代文學專業的,已經保博了,以後打算做大學老師;另一個不在的女孩子陳岚,和她是一個專業的,已經在接各種各樣主持人的單子,風生水起……

只有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從小到大,她都只是追着江衍的步伐在走,丢了自己。

按照原來設想的,她嫁給江衍,成為江太太,未來的人生她幾乎可以看得見,江衍會在錦江華庭附近買一套小別墅,每天繼續目标明确地忙他的工作,他可能會把融江集團加恒泰百貨一起發揚光大,說不定還能發揮自己的專業特長,兼着做做建築設計師,甚至他也可以開一個自己想要的公司,他有無限的可能。可她呢,她就像之前的二十幾年一樣,每天看看漫畫喝喝下午茶買買衣服,度過自己的人生。

看過去精致安逸,卻美得毫無靈魂。偶爾想找他說說自己的想法,可能都只能得到疲憊的應付。

她自己都不敢保證,江衍會喜歡這樣的沈溪多久。

太害怕,太怯弱,于是當初縮在了自己的世界裏,現在又主動說了再見。

想着想着,沈溪的心髒就隐隐地有些難受,小江當年說的一點也沒錯,她就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啪嗒。

“溪溪,你怎麽哭了啊……”坐在床上的陶靜正好可以平視沈溪,略有些驚慌地問道。

“沒……沒有……”沈溪抽抽搭搭地回答,想把眼淚憋回去。

突然,咔噠一聲,門被推開,一個畫着濃妝的女孩踩着高跟鞋走了進來,将一個lv包丢在了化妝臺上,看到沈溪紅着眼睛,嗤笑了一聲:“喲,這是被你常提的那個什麽小江甩啦?”

場面頓時有些尴尬。

羅桠瞥了她一眼,道:“陳岚,你怎麽說話的?”

陳岚坐在自己的化妝臺前,一邊補妝,一邊懶洋洋地說道:“讀研三年不都沒出現過嗎?還不是遲早的事兒。”

她眼神微有些飄忽地看了眼羅桠:“就你還整天跟我說什麽沈溪的男朋友高富帥,呵呵。”

“溪溪的男朋友……”羅桠簡直想拿起鼠标砸陳岚,但卻聽見沈溪輕咳了一聲,顯然不想去争這樣的事情,只好悶悶地切了一聲。

陳岚拍了拍臉,對沈溪說道:“你上回不是問我有沒有兼職介紹給你麽?我男朋友開的那個活動公司接了融江新天地的活動,我要去做主持人,缺個搭檔,你來不?一天八十,不過……看你這樣,估摸着也來不了吧。……”

“來。”沈溪爬了起來,笑着沖陳岚點了點頭,“陳岚,我來的。謝謝你。”

正在抹香水的陳岚顯然有些詫異沈溪這個決定,撇了撇嘴,道:“你不是剛被甩了嗎?”

沈溪爬了起來,說:“總要做點事情的。”

“成,那你明天九點準時到融江新天地營銷中心,就是個活動,流程和臺本都很簡單,你明天到了我告訴你。不過你現場可要有點職業精神啊。別弄砸了,那是我男朋友公司的主要客戶。”說罷,陳岚踩着高跟鞋又走了出去,剛走出去兩步,又走了回來,說:“我男朋友說了,改天請你們一起吃頓飯。”

羅桠和陳岚一直不對付,陳岚一走,她就吐了吐舌頭:“又換男朋友了啊。估摸着這回是小開,不是中年大叔了,所以要帶來和我們吃飯了啊。沈溪你個傻子,人家就是提男朋友在你面前炫耀炫耀過把瘾,沒真想讓你做這事兒,市場價500的事情給你開了個80,你還真的答應了下來。”

播音專業的研究生沒幾個,但一年電視臺招聘也沒幾個,又都是漂亮且能說會道的女孩子,陳岚和沈溪,是某種競争關系,她隐隐的敵意,沈溪倒是不太在意,摸了下鼻子說:“那我自己接不到嘛。”

陳岚是她們這一屆找私活方面最厲害的女生。

羅桠翻了個白眼,說:“那不是你自己不去做嗎?融江新天地是誰的盤?”

沈溪咳了咳,又縮回了被窩,但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江衍。

他現在在做什麽呢?沈溪忍不住,還是沒出息地撥了江衍的電話,關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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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溪還是起了個大早,精心打扮。她有一段時間沒上臺了,雖然是簡單的活動,但還是要用心準備。

畢竟總要把黑眼圈遮住。

選鞋子時,沈溪又有了些小糾結,紅色的鞋子比較配她今天的白裙子,但是跟有點高了,陳岚比她矮了兩三公分的樣子,她穿更高的鞋子,可能會顯得有些喧賓奪主。

沈溪想了想,又把鞋子換成一雙棕色的高跟鞋,七八公分高,陳岚應該會穿十五公分的防水臺高跟鞋,這樣配起來,她略矮一些,正好。

但到了現場,沈溪才知道,自己果真是想太多。

陳岚妝容精致,坐在營銷中心的沙發上,正和一個穿襯衣的男人談笑風生。

見沈溪來了,陳岚招了招手,說:“諾,服裝在那邊了,你先準備一會兒吧。”

沈溪順着她的手指一瞧,就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豬豬吉祥物的服裝被扔在牆角。很明顯,她不是來做主持的。

陳岚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張a4紙,丢給沈溪,說:“你看下流程,不要出差錯。”

沈溪垂頭看了下,a4紙上就四句話:“1.主持人說大家好的時候,屁屁豬負責跑上臺來,和到場的觀衆打招呼。2.閑暇時,屁屁豬要負責扭腰扭屁股,逗樂現場的小朋友;3.主持人說請屁屁豬給小朋友發禮物時,要端着禮物發到指定小朋友的手裏。4.活動開始前,屁屁豬要站在門口迎接到場的小朋友。”

其實演小動物沒什麽,沈溪因為長相比較甜美,老師也說過她可能比較适合做少兒節目主持人,之前她實習的時候也在少兒臺演過兔子姐姐,但也就是帶着兔耳朵在臺上蹦蹦跳跳,和小朋友互動。

只是這個屁屁豬……似乎連主持人都不是,充其量,就是個吉祥物。

見沈溪沒走,陳岚微皺着眉頭,用下颌尖指了指對面的男人。

沈溪會意,嗫喏地問了聲:“岚岚,我可不可以到旁邊跟你談談。”

陳岚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站起了身,笑着對那男人說道:“李總,我先失陪一下,新人不熟悉流程呢。”

李總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客氣回道:“哈哈,你們聊,你們譚輝的活動公司還真不錯,連演吉祥物的都找了個美女。不過你可別叫我李總,我就是個營銷總監,還是新來的,我們只有一個總,就是江董的兒子江總。”

陳岚用手撩了撩頭發,笑得妩媚:“李總您這麽年輕就是新天地的營銷總監了,可是相當厲害的了。”

李總整了整自己的襯衫領子,似乎是想讓自己顯得更年輕一些:“哪裏,你們家譚輝這麽年輕就自己開公司了,我們江總也很年輕……”

他說話時,不由往沈溪臉上瞟了瞟,伸出一只手,說:“你好,你是陳岚的朋友嗎?我是李恩臨。”

提到江衍,沈溪紅了紅臉,輕輕和他握了一下。

李恩臨就輕笑了聲,對陳岚說:“你的朋友很害羞呢。連自我介紹都不做。”

他眸子裏閃過一道流光,陳岚和他喝過幾次酒,頓時有點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眼精心打扮過的沈溪,甜美而雅致,是某一類男人最喜歡的類型,心裏嗤笑了一聲,臉上還是不動聲色,爽朗道:“她是有點害羞,她叫……”

“我叫沈一一。”沈溪飛快地打斷了陳岚。“我先去換衣服了。”

陳岚蹙了蹙眉,随着沈溪走到了角落:“你什麽時候叫沈一一了?”信口胡謅的也不好一點。但沈溪明顯沒想和那個李恩臨有瓜葛,倒是讓陳岚安心了點,那個譚輝,年輕多金,卻缺了點成熟男人的魅力。

這個李恩臨,倒是正正好。

“藝名。我的藝名。”沈溪撓了撓頭。

沈溪這個人,融江集團的人沒怎麽見過,但沈溪這個名字,估計他們還是有所耳聞的,認出來的話,可就尴尬了。

陳岚撇了撇嘴,懶得理沈溪,挑明了狀況:“情況臨時有了變化,甲方說只要一個主持人就夠了,正好還缺一個吉祥物。”

沈溪倒不是嫌棄那只大大的豬,說:“岚岚,我沒有臺詞嗎?”

陳岚瞟了她一眼,笑得有些虛浮:“那種大頭套戴進去你要怎麽說話。你不是肢體表現能力很好麽,就用動作來說話吧。”看沈溪有些遲疑的樣子,又加了一句,“你可不要臨時撂挑子啊,會讓我們很難做的。”

有點擔心沈溪,陪着一起來的羅桠終于聽不下去了,說道:“陳岚,你什麽意思啊,明明是你随便改計劃的。昨天不是說的搭檔嗎,今天怎麽就變吉祥物了啊。”

陳岚一攤手:“我有什麽辦法啊。那個李總監是新來的,人家說一個夠了就夠了咯。”

“那你早晨也得先跟溪溪說一聲啊,溪溪都打扮好了。”羅桠回嘴道。

确實是很精心的妝容,就是站在有點暗的角落,膚色也是雪白透亮的,睫毛卷翹,大眼睛撲閃,怎麽說呢,明明一樣大,但沈溪長得卻很青春。

陳岚扭頭看到李恩臨似乎正往他們這邊瞧來,神色頓時又有些複雜。

沈溪揪了揪那條嶄新的連衣裙,笑了笑,說:“沒關系,演屁屁豬就屁屁豬吧,聽說屁屁豬在小朋友們中很受歡迎呢。”

陳岚唇角微微一揚,擺了擺手:“那快站到門口吧。”

她拿着稿子去找李恩臨,甜膩膩的嗓音便傳了過來:“李總,你說我這樣說好不好呀?”

沈溪看到羅桠用一種“你丫傻逼”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咳了咳,嘀咕說:“那畢竟是小江的公司嘛……”

雖然,好像和小江已經沒有什麽關系了。

羅桠撇了撇唇,還是幫沈溪穿屁屁豬的衣服。

沈溪脫了高跟鞋,套上屁屁豬的大褲子和大拖鞋,整個人頓時臃腫了不少。

屁屁豬的上半身和腦袋是連在一起的,又大又重,羅桠一個人都沒舉起來,樓盤裏的一個負責活動的工作人員過來,和羅桠一起擡起來,套了進去。

叫張銳的工作人員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模樣,搖了搖頭,說:“這可沉了,不是早說了讓個男孩來嗎。”

沈溪問:“你們早就定了要用這個屁屁豬嗎?”

對方道:“對啊,早跟你們活動公司說好了,讓随便找個男學生來,一天八十,和女主持搭,怎麽找了個小姑娘啊,你看我讓你搬桁架我也不好意思啊。”

“所以沒有兩個女主持嗎?”羅桠又把話挑明了些。

張銳笑了笑,道:“怎麽可能呢?主持人一天八百,當我們錢多燒的啊。”

羅桠還想再說,張銳已經擡起了頭套,剛想往沈溪身上套下去,突然停了停,說:“咦,小姑娘,你長得有點眼熟啊。”

羅桠撇了撇嘴,道:“當然眼熟……”你們都不關心你們太子爺的女朋友的嗎?

沈溪連忙伸出手,掩住羅桠的嘴,小夥子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總覺得之前在融江假日公園那個盤見過,你是不是在那也兼職過啊。”

沈溪就微微有點緊張,之前江衍回國時,她陪着江衍去了趟融江假日公園。

好在張銳也沒多心,一松手,就把沈溪嚴嚴實實地罩了起來,拍了拍手,道:“好了,先站到門口迎賓吧,記得看到小朋友時多打點招呼。”

沈溪裹在厚厚的吉祥物衣服裏,因為身高差了點,眼睛沒能正好對上原來的孔,看不太清,扶着羅桠才勉勉強強地往門口走。

羅桠一路就忍不住數落沈溪:“你平常是不是低調過頭了點啊,在你自己的地盤被陳岚這種人欺負。”

沈溪沒接她的話,笑着轉移話題:“小樹叉,這裏頭可好玩了,裏面還有個小風扇呢,我用手壓一下就對着我吹。”

羅桠翻了個白眼,道:“是啊,沒風扇這裏頭不把你悶死啊。”她這回說話聲音小了點,沈溪在屁屁豬裏忙着玩風扇,壓根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但屁屁豬其實一點也不好玩,又沉又重,還夾雜着一點點刺鼻的味道。

沈溪在門口站了半個小時,看到小朋友就揮一揮自己的“豬蹄”,有時候雙手叉着腰扭一扭屁股,倒是惹了一大堆小朋友和她合影。

沈溪的優點是特別健忘,和小朋友玩了一會兒,在裏頭居然還挺高興,直到聽到陳岚在尖着嗓子喊她,說活動開始了。

她才一步一步挪回了會場。

其實這就是個樓盤周末的常規營銷活動,選了最熱門動畫片的角色來吸引小朋友,沈溪負責開場,她蹦蹦跳跳地登上臺,想了想,流程裏只有一句,“逗小朋友開心”,于是扭着跳了一段《屁屁豬》裏的舞蹈。

她會跳這個舞蹈,還得歸功于江衍。

夏天江衍暑期回國了一趟,雖然只待兩周,但因為要處理公司的事情,每天都無比繁忙,沈溪約江衍看電影,一不小心推了一場又一場,最後那天,江衍和沈溪去看電影時,那個影院,只剩下《屁屁豬》大電影了。

沈溪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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