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楔子 (8)
大概……他們又看不成電影時,江衍拉着她的手走了進去,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還挺像你的。”
真不幸,今天被他一語成籖。
想到江衍,沈溪跳舞的動作就慢了一點,不過還是比較順利地完成了。
做完最後一個低頭撅屁股的動作,回頭一看,小朋友已經笑成了一團,現場的家長似乎也挺開心,沈溪鞠了下躬,往臺下走,一下臺,陳岚就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喲,還真會給自己加戲。”
沈溪畢竟不是個真的傻子,她只是不想在這種場合和陳岚吵,陳岚這麽刻意地擺了她一道,心裏多少還是有點氣,于是拿“屁屁豬”的屁股空頂了一下陳岚,動作幅度不大,倒是把陳岚吓了一跳。
結果,臺下的小朋友還覺得這個屁屁豬實在太好玩了,目不轉睛地盯着沈溪看。
陳岚一咬唇,輕輕落落地走上臺,上臺時臉上已都是如沐春風的笑容:“小朋友們,我們今天的活動開始啦……”
沈溪呢……就負責站在旁邊發呆。待久了沈溪才知道那個小風扇的真正意義,雖然外邊是冬天,但這個吉祥物套裝就像一個小焖爐,別說彩妝了,沈溪覺得自己的真睫毛都快化了。而陳岚也像是為了故意整她一般,一會兒讓她去搬禮物,一會兒讓她上臺和小朋友比跳遠……
好不容易挨到中場休息,沈溪摘了頭套在一旁直喘氣,負責看包的羅桠就跑了過來,把手機遞給她,說:“喏,你的電話,江神的……”
看到屏幕上那熟悉的“溪溪的小江”這五個字,沈溪就有點不想接,結果江衍似乎這回特別執着,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
沒辦法,沈溪硬着頭皮還是接了,那邊是江衍清淡中帶着點喑啞的聲音,簡短的三個字:“在哪兒?”
為了避免麻煩,以及顯示自己的高冷,沈溪将自己的聲音低了八度,說:“在家。”
江衍:“我就在你家。”
沈溪:“……”
江衍還補充了一句:“和你爸爸媽媽在一起。”
沈溪吓得險些心髒病都發了,結結巴巴地說:“小……小江,你回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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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嗯”江衍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柔聲道,“你在哪?其他事見了面再說。”
沈溪和江衍認識這麽多年,太熟悉他用這種聲音說話時,其實是在哄她,心裏突然有點委屈,又有點不甘,支支吾吾地,愣沒說出地點。
結果,背後的大喇嘛配合着一陣舒緩的音樂替她說了:“歡迎您光臨融江新天地營銷中心,融江新天地位于江城……”
江衍絲毫猶豫也沒有:“我現在過去。”
沈溪晃了晃腦袋,說:“我在做活動,你等我回去吧。”
江衍:“我過來處理點公務。”
嘤嘤,這理由她要怎麽拒絕。
沈溪看着自己身上那件肥碩的屁屁豬套裝,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如果小江是過來跟她正式分手的,那她在心目中留下的最後的印象豈不是就是一只豬?
如果小江不是過來跟她分手的,看到她這副鬼樣子會不會就跟她分手了?
于是,沈溪十分慌張地說:“過……過一個小時再來吧。”
“好。”江衍飛快地挂了電話,從沈溪家的沙發上坐起來,說,“叔叔阿姨,我去接一下溪溪。”
沈溪的媽媽闵柔有點不好意思地眨眨眼,說:“溪溪又在街上瞎逛吧。不過你這孩子也是的,回來怎麽不通知一聲呢,而且回來就回來了,怎麽還帶禮物了。”
江衍看着桌上那一堆他從機場免稅店帶回來的東西,當下被闵柔誇得有點不好意思:“阿姨,都是臨時在機場買的。”
沈學堅呢,就比較豪放,拍了拍江衍的肩膀說:“小子最近越來越成熟了。走吧走吧,快去接沈溪,不然她又玩瘋了,最近每個周末都不着家。”
江衍嘴角一抽,他從沈學堅無意中的這句話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沈溪最近每個、星期、都、不、回、家!!!
難道沈溪是每周都跑去跟那什麽小白去玩了?
江衍面色一寒,但畢竟是在沈溪的父母面前,還是想要保持下笑容,結果那個笑容看過去就有點怪滲人的。
闵柔嗔怪地看了沈學堅一眼,拉着江衍說要送他到門口,剛到拐角處,就說:“小江啊,溪溪這孩子你也知道,從小就愛玩。你辛苦了。”
江衍笑了笑,倒替沈溪解釋道:“阿姨,沈溪今天也不是去玩,她是去做活動了。”
闵柔擡頭還想問下江衍突然回來的原因,看到江衍眼圈裏淡淡的青黑,驀然就淡淡嘆了口氣,兩個孩子都挺好的,但性格……好像各有各的別扭。
江衍不知道闵柔的憂心忡忡,他自己也滿懷憂心忡忡,一門心思想着要把沈溪抓起來打一頓屁股。
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融江新天地的營銷中心,就看到臺上站着一個高挑俏麗的姑娘,穿着紅色的小禮服,正拿着話筒說話。
落落大方,但卻不是沈溪。
江衍一皺眉,沈溪不是做主持,是在做什麽呢?
江衍張望了一下四周,現場熙熙攘攘的,四處都是人,但哪裏都沒有沈溪。
他的心突然就空了一塊——沈溪又跑了?
“江神。”一道微有點耳熟的聲音傳來,江衍回頭,就看到了沈溪的舍友羅桠,正站在人群中朝他招手,一蹦一跳的。“江神,你真的來啦。”
雖然以前聽多了,但是江衍驟然聽到這個稱謂還微有些不好意思,沖羅桠點了點頭,問道:“沈溪呢?她不是在做主持嗎?”
羅桠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伸出手指,往臺上一指,說:“唉,算是在做主持吧。”
江衍順着羅桠的手往臺上一看,除了那個女主持,還有就是五六個小朋友,應該是在頒獎,給小朋友頒獎的是一只黃色的豬,每給一個小朋友頒獎,那只豬就會和小朋友扭扭屁股。
江衍眉頭一跳,目瞪口呆問道:“別告訴我沈溪就是那只豬。”
羅桠撇撇嘴,說:“是……就是那只豬。”
此時,臺上的那只豬已經給小朋友頒獎結束,正應小朋友的要求又跳了一遍“屁屁豬之舞”。
江衍淡淡一笑,道:“還是屁屁豬。”
這回輪到羅桠目瞪口呆了,媽蛋,這還是那個號稱江大第一高冷男神的江衍嗎?居然還知道屁屁豬!!!屁屁豬這種“弱智”動畫難道不是給3~6歲小朋友看的嗎?為什麽江神會知道,而且……
羅桠擡頭看了一眼江衍,就發現他居然真的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暖融融的笑意,他本來生得清冷,像冬日之雪,但一笑,眸子之間便俱是光華。
羅桠和江衍也算認識了四五年,還是第二次見到江衍這樣笑。
上一回,是在沈溪大學的生日會上,燭光被吹滅的前一刻,羅桠無意間看到江衍正對着沈溪的笑,大概就是這樣的笑容。
羅桠吐了吐舌頭,這種情況她還替他倆操心個什麽勁兒啊,明明什麽事兒都沒有!
羅桠把沈溪的包和高跟鞋往江衍手裏一塞,笑嘻嘻說:“待會兒你給溪溪,我還有事兒,先走了,拜拜。”
江衍會意,說:“好,改天請你吃飯。”
羅桠酷炫地一擺手,說:“吃飯就免了,江神的人情我要用在更值得的地方。”
——
沈溪在臺上跳完舞,累得腰酸背痛。因為吉祥物的衣服太沉,扭腰用的力氣比平常都高出了好幾倍。但她又不忍心讓小朋友失望,活動結束,也沒有立即摘下吉祥物頭套,而是和興高采烈的小朋友們合影。
也不知道陳岚抽什麽瘋,甩了她一張冷臉,就自己跑去卸妝了。
沈溪就站舞臺上和四面八方湧來的小朋友玩,然後她看到了在一群小朋友中特別鶴立雞群的一個人——
江衍。
一開始沈溪以為是因為視覺障礙導致自己眼花了,等到那個人越走越近,沈溪才發現真的不能自己騙自己了,江衍真的來了。
哪裏是一個小時,明明半個小時不到就來了……
沈溪頓時覺得人生有點灰暗,但是一想到江衍現在應該認不出她來,又安了點心,于是更是抱定主意不摘頭套了。
但是,随着家長的召喚,小朋友們拍完合影就慢慢散了,但江衍還站在旁邊,一點也不想走的樣子。白襯衣,深灰色的褲子,腰窄腿長,媽蛋,小江長得好像又帥了點,就是好像也瘦了點?
沈溪在“屁屁豬”裏,愣愣地看着江衍,心裏撲通撲通的。
真是糟糕得不得了,她都已經變成一頭豬了,看到小江,還是會心動。
人群散了,只有一頭豬和一個男人站在舞臺中央。
江衍伸出修長的手指,敲了敲“屁屁豬”的腦袋,笑着問:“還不出來?”
她被認出來了……
沈溪有點萬念俱灰,發現現場已經沒有了羅桠的身影,知道大事不妙,她一咬牙,朝最後一個不舍得遠去的小朋友揮了下手,轉身就往臺下跑。
人類的悲劇往往就是在慌張中造成的,屁屁豬的鞋子非常大,一點也不合腳,衣服也笨重,沈溪剛跑到那個三級臺階處,就左腳踩右腳滾了下去。
咕嚕嚕。
這下江衍也慌了,快步走上前去。
好在屁屁豬的衣服又厚又大,沈溪倒是沒有受傷,只是“不倒翁”原理讓她現在沒法站起來,一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臺下。江衍哭笑不得地過去扶她,沈溪這時候想跑也不行了,只好扶着江衍的手先爬了起來,狼狽地坐在地上。
江衍問:“沈溪,有沒有摔疼了。”聲音輕柔得不可思議。
其實一點也不疼,但因為丢臉和委屈,沈溪的眼淚還是滾滾地冒了出來。
江衍想幫她把頭套摘下來,沈溪自己卻用手按住了大頭套,在裏頭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是沈溪,我是沈一一……你認錯人了。”
“對對對,你不是沈溪……”江衍先哄着,還是用力将頭套往上拔了一下,他想先确認下沈溪有沒有受傷。
沈溪不想讓他看自己,起身一掙紮,一小束頭發就被卷到那個小風扇裏去了。
江衍聽到“屁屁豬”裏一聲慘痛的尖叫,吓得手上又用力了幾分,打開頭套,迅速地先幫沈溪把那個控制風扇的小開關關掉,然後他就看到了他那這回真的是哭成了淚人的小姑娘。
“江衍,你這個壞人。”
“江衍,你太讨厭了。嗚嗚嗚嗚,好疼。”
用手抹了一下臉,假睫毛就掉了半片下來,眼線被眼淚暈開,連手背也是黑的。
“好好好,我錯了,你先別動,我幫你把頭發解開。”江衍先扶她坐好,一只手撐着那個大頭套,生怕一松手又扯到她的頭發。
而這大概是,沈溪預想中最糟糕的和江衍見面的場景了。
她穿着屁屁豬的衣服,頭發纏在頭套的風扇裏,臉上的妝暈得慘不忍睹,滿臉眼淚鼻涕,和她原先想要的——她美得像仙女一般且雲淡風輕的重逢,一點也不一樣。
一想到這裏,沈溪就更加想哭。
估計因為她剛剛那聲尖叫太凄厲,連原本都在忙着接待客戶和收拾桌椅的營銷中心工作人員都趕了過來,還是方才幫沈溪戴頭套的那個張銳。
他瞅了沈溪一眼,拍了下大腿,說:“唉,等等,我幫你去拿個剪刀。”
江衍淡淡回了一句:“不用。你來扶着這個頭套一下。”
剛剛這邊的場景張銳稍微注意到了一下,以為是活動公司的人或者小姑娘的男朋友,江衍一說話,他才仔細看了一下,立刻漲紅了臉:“小……江總?”
江衍點點頭。
張銳整個人都有點斯巴達了,立馬沖過去像捧聖物一下捧着那個頭套,江衍直接就坐在了沈溪身邊,用手指輕輕繞沈溪的頭發,一點一點地試圖把她的頭發從小風扇裏繞出來。
沈溪有多愛惜頭發,他知道,江衍自嘲地說了句:“看來今天又要給你梳頭了。”
☆、Chapter 20
舞臺下方的角落,江衍坐在沈溪的身側,沈溪一瞥眼,就能看到他認真而溫柔的神情,眉眼都浸在陽光裏,無端端地給人一種風光霁月的感覺;沈溪垂眼,就能看到他随意盤着的兩條大長腿。
沈溪扯了扯嘴角,別過頭去,結果又扯着了頭發,疼得她眼淚立馬在眼眶裏打轉。
“別動。”
江衍用手指按了下她的臉頰,将小姑娘的臉又給扭了回來,和他面對面。
溫熱的氣息噴在臉上,沈溪的臉迅速不争氣地燙了。
江衍的眼底就漾起了淺淺的笑意,沈溪還是那個沈溪,輕輕碰一下就會害羞的沈溪。
他明亮的臉和修長的手指就在她眼前晃啊晃,連喜歡的記憶也變得更加清晰。沈溪索性閉上了眼。
雖然江衍的動作很輕柔,但頭發纏得太緊,不免偶爾還是會弄疼一下沈溪。
沈溪睜眼,眼底濕漉漉的,像一只委屈的小鹿。
江衍怕她又哭,低聲哄她:“快好了,你再忍一忍,不然最後一點我們拿剪刀剪掉好不好?”
她沒應聲,他就當做默認,張銳立馬很有眼色地起身要幫忙去拿剪刀。江衍臨時還囑咐了一句:“再去拿包濕紙巾,有一次性毛巾最好。不要把其他人叫過來。”
張銳回來時,不但帶了剪刀和濕毛巾,還很懂行地帶了橡皮筋和一瓶礦泉水。
江衍點了點頭,剪掉沈溪的一點發尾,把沈溪從屁屁豬頭套裏解救了出來。
沈溪還在懵,溫軟的濕毛巾已經熨上了她的臉,江衍幫她擦了下臉,很輕柔。
沈溪搶過毛巾,道:“我自己來。”聲音糯糯的,像撒嬌的小貓。
江衍松手,喝了點水潤了潤嗓子。
但沈溪卻用毛巾捂着臉,遲遲沒放下來。
“怎麽了?”江衍問了一聲。
沈溪沒搭理他。
江衍會意地笑了笑:“總比剛才好看。”
沈溪沮喪地放下毛巾,就聽到江衍說“閉眼”,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溫熱的感覺再度爬上了眼皮,他在幫她擦暈開的眼線。
沒什麽經驗,但很小心。
“睜眼。”江衍的聲音不近不遠地傳來,嗓音清潤。
沈溪慢慢地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在陽光下像稀世琉璃一般,臉孔白皙得近乎透明,因為羞怯,睫毛輕輕地顫動着。卸了妝,更像一枝清新可愛的杏花。
江衍由衷地誇了一句:“很漂亮。”
說罷,還瞥了愣在一旁的張銳一眼。
張銳連連點頭,誇道:“很漂亮很漂亮……”确實很漂亮啊,不化妝的時候似乎看過去年紀更小了一些。
他誇得太由衷,惹得江衍又看了他一眼。
張銳欲哭無淚地閉嘴,但一雙眼睛來來回回地在他們倆之間看來看去,一臉的八卦便秘相。
他上回在假日公園那個盤做策劃的時候,就見過小江總一次,開完會就臉色無比冷淡地和工程部的人讨論問題,年紀雖然小,但是聽工程部的人說是個很懂行又有手腕的。然後就聽說在美國讀書,偶爾才在公司大會上出現一次。他怎麽也沒想到,他這時候坐在地板上,給一個小姑娘溫柔細心地解頭發啊。
沈溪不想引起波瀾,指了指江衍,解釋道:“同……同學。”
連“男朋友”三個字都不想說啊,江衍臉色一黑,更簡單明了地做出了解釋:“沈溪。”
一聽這名字,張銳立馬就懂了,咧着嘴笑。
在融江集團混過幾年的人,都知道這麽一個大八卦,就是融江集團和隔壁的做商業地産的恒泰百貨是要聯姻的。恒泰百貨的董事長沈學堅只有一個女兒,叫沈溪。
當時大家聽了,還在營銷部說,就沖這名字,一看就是門當戶對啊啊。
但是……
張銳臉上的神色比方才又怪了幾分,媽蛋,所以他們這個新盤到底是做了什麽,這個活動公司到底在搞什麽東東,把自己家的少奶奶叫來做活動也就算了,他媽還是演一頭豬。雖然……演得很好,但最後居然還栽下臺了,我了個去,這要是受了點傷……
這麽一想,他忍不住就去瞄沈溪。
沈溪一臉羞窘:“我不是沈溪,我叫沈一一,我不認識他。”
膽子越來越肥了……
江衍看她眼底的淚意已經收了回去,心頭一松,終于有心情和她開玩笑了,說:“行,你不是沈溪……你……就是只豬。”
沈溪惱羞成怒,回瞪了他一眼。
她睜着大眼睛望着他的樣子,很熟悉。江衍心裏原本也生着沈溪的氣,但是看着她又氣又哭的樣子,心底那一點點惱意,就慢慢消散了開去。
只要她還在身邊就好。
江衍摸了摸沈溪的頭,說:“走吧。”
動靜鬧得這麽大,确實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沈溪連滾帶爬地挪到廣告桁架後,說:“我脫個褲子。”
雖然知道她指的是套在外面的“屁屁豬”褲子,江衍還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不要随便亂說……”而後扭頭,迅速掃射了一眼那個還在看沈溪的張銳。
張銳被他頻繁投來的眼神看得心裏一咯噔,立馬懂事地收拾殘物走人,心想,媽蛋,小江總要是知道剛剛這衣服還是我幫忙穿上去的會不會宰了我。尼瑪誰說這是商業聯姻來着,人家這明明是情投意合好不。
沈溪飛快地在桁架後脫了“豬蹄”,才記起來自己是光着腳。
江衍就在後臺的入口處,靠牆站着,手上提着她的高跟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溪趿着“豬蹄”往外挪了一點,悶悶地說:“把鞋給我。”
江衍蹲了下來,眉目平靜地說:“擡腳。”
沈溪別扭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自己來。”
江衍卻沒有松手的意思,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我們在這裏頭待太久,外面的人會亂想的。”
“亂想什麽?”後臺太逼仄,悶得沈溪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問道。
她的眼神太過清亮。
下一秒,江衍站了起來,單手撐住她的後腦勺,往牆上一抵,毫無預兆地吻了下來。
在一起很多年,壁咚的時候腰要彎到什麽程度,她的下巴要擡到什麽角度,他都很熟稔,連反應的時間都不給沈溪。
鞋子被丢在了地上,他一手桎梏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順着後腦勺滑下,惡作劇般摸了摸她已經滾燙的耳垂。
沈溪有些措手不及,睜着眼,滿腦子都是:啊啊啊小江這個混蛋,有沒有一點分手的自覺啊。
很顯然,江衍沒有。溫軟的唇輕輕地吮着她的,一點一點地摩挲。
幽暗的空間裏,連呼吸都是旖旎。
桁架外傳來稀稀落落的腳步聲,沈溪有些不安,撓了撓江衍的手背。
江衍輕輕地咬了她一口,松開她,低啞着嗓子道:“亂想這樣的事情。”
沈溪耳朵一燙,軟軟地貼在牆邊,動彈不得。江衍蹲下身子,擡起她的腳腕,看她噘着水光潤澤的嘴,用指尖輕輕在她白嫩的腳底撥弄了一下。
沈溪怕癢,嘻嘻地笑了一下,喊他:“小江!”
帶了惱意,落在他耳裏,卻甚是動聽。
江衍彎了彎唇,幫她把鞋穿好,才起身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剛剛因為悶在屁屁豬裏,沈溪手心手背全是汗,驟然被江衍幹燥溫暖的手心一包裹,有些滑,沈溪垂着頭,往回縮了縮手,說:“我手上有汗。”
江衍“嗯”了一聲,卻箍緊了她的手,沒放,問了一句:“站這麽久,腿疼嗎?”
“那麽多年了,早就好了。”沈溪漫不經心地答道。
但韌帶的傷是一輩子的。江衍就微微擰了下眉,道:“誰去年去巴黎逛了幾天因為腿疼最後上樓還讓人背的?”
“沈一一。”沈溪細聲細氣地說。那天才不是真的腿疼呢,那天是因為江衍把她一個丢了好幾天的懲罰。
江衍撇唇:“還沈一一呢,我看你就應該叫沈二二。”
他的指尖輕輕地落在了她的眉心,像親昵的愛撫。
沈溪擡頭看了江衍一眼,他還是那副幹淨利落的樣子,但眸中有淺淺的笑意,讓沈溪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心裏矛盾極了。
一會兒在想,小樹叉說得對,她沈溪就是腦抽了,才會和小江提分手。
一會兒又想,不行不行,小江這個人一直就又聰明又厲害,只是在演一個好的男朋友罷了。
江衍看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低聲問道:“你在想要不要和我分手?”
“嗯。”沈溪迷迷瞪瞪中,就應了一聲,而後就覺得被江衍握着的那只手一痛,似乎又被他握緊了幾分。一擡頭,就發現江衍剛才那溫柔似水的神色已經化成冷若冰霜了。
媽蛋,小江這是因為她先提分手所以生氣了嗎?
哎呀呀,所以難道江衍的意思只能他提,不能由她先提。沈溪突然有點賭氣,撅着嘴,想甩開江衍的手。
甩了甩,沒甩開。
可是江衍的臉色愈發地蒼白與不好。
沈溪還是有些擔心,柔弱地問了一句:“小江,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身體還好,但聽到她那聲“嗯”,心裏不舒服極了。可是看到她眸子裏擔心的神色,心底又有一股暖意。
他那顆心,就這麽被她抽來抽去。
江衍咬牙切齒,伸手□□她的小臉,就聽到她肚子裏傳出的咕嚕嚕的聲音,看了她那雙霧蒙蒙的眼睛一眼,心中嘆道,罷了罷了,她想抽就抽吧。
江衍淡淡說道:“先去吃飯吧。吃完了……你再慢慢分。”
☆、Chapter 21
但是慢慢分要怎麽分呢?沈溪沒想明白。
肚子卻很應景地又響了一聲。
沈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點了點頭,想着待會兒可能就不能牽着小江的手了,居然還挺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掌溫溫軟軟的,像上好的羊脂玉,江衍牽着她的手,心底也變得莫名柔軟。
有些事想想真是想不通,他怎麽就喜歡上沈溪這麽一只小豬了呢?
江衍牽着沈溪從廣告桁架後走出來,就看到了方才那個滿臉堆笑的張銳、融江新天地新上任的營銷總監李恩臨,後邊還跟着剛剛站在臺上的女主持。
所有的策劃和銷售人員在李恩臨身後站成了兩排,李恩臨很客氣地走上前自我介紹:“江總好,我是新天地剛上任的營銷總監李恩臨。沒想到您今天來參觀樓盤,我先來跟您彙報下今天的工作情況。”
他走上前,陳岚也跟着往前了幾步。
李恩臨皺了皺眉頭,頓時覺得譚輝這個所謂的“女朋友”漂亮歸漂亮,實在沒什麽沒眼力見,鬧出這麽大的幺蛾子也就算了。現在的事情是他們樓盤的內部事情,她跟在後面又是什麽意思。
但是江衍在現場,他不好發作,只好學張銳把自己的臉都給笑皺了。
江衍沖李恩臨點點頭,說:“不用彙報了,我還有點事,我在國外的時候看過你的簡歷,你原先在金橋集團就做得很不錯。”他語氣平淡,讓李恩臨完全無法捉摸他的意思,頓時心裏有點打鼓,他從沒見過江衍,只聞過名聲,都說太子爺,好像不太好處。
不過江衍不聽彙報,李恩臨倒着實松了一口氣,看他身後的沈溪似乎也沒有什麽反應的樣子,自然也不去提剛才的事。
結果,身後的陳岚居然這時候上前了一步,對江衍說:“你好,我是陳岚,溪溪的舍友,你就是溪溪常提的小江吧?”
陳岚露出一個得體矜持又有些神秘的微笑,看得沈溪一陣雞皮疙瘩,同學兩年半,陳岚什麽時候喊過她溪溪了。
她也是第一次聽到本身聲音頗為渾厚的陳岚用嬌嬌嗲嗲的港臺腔說這種話。
李恩臨的臉色也有點綠。
江長淮還沒退,大家都喊江衍一聲小江總,但後面也跟着一個總字啊……
而陳岚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她在宿舍日子不多,但偶爾也能聽到沈溪在絮絮叨叨地和羅桠講一個叫“小江小江”的人。從她聽到的只言片語裏,似乎沈溪一直喜歡着這個小江,小江好像并不太理沈溪。
有一次她和羅桠吵架的時諷刺了沈溪,說沈溪喜歡的男人只是空中樓閣罷了,羅桠就不屑地說什麽空中樓閣,你可以問問當年本科在江城大學的人,誰沒聽過江神的名字,全獎去的h大,家裏……得,家裏做什麽就不說了,反正是個高富帥!
那時候陳岚還有些嗤之以鼻,覺得那個小江最多就是個中等偏上,還被沈溪這麽個蠢女人糾纏了很多年。
但她剛剛卸妝完出來,就看到一個男人,坐在樓梯上幫一旁哭得稀裏糊塗的沈溪繞頭發,臉上的線條如行雲流水,氣質清貴,腳上那雙皮鞋一看就價值不菲,似乎還真是羅桠口中的那個高富帥。
何況那個男人對待沈溪的樣子,是那麽的小心翼翼,捧着沈溪的頭發像是在捧着什麽寶貝。于是一種專屬于女人的不甘和嫉妒就浮了出來。
剛才那個姓張的策劃跑過來跟李恩臨彙報時,她聽了個大概,雖然還是沒鬧清沈溪到底是什麽來頭,打心裏覺得這是一門白富美對高富帥的商業聯姻,能有多少真感情。
況且,她确實是沈溪的舍友,認識下沈溪的男朋友,似乎也不為過。
可惜江衍這個人,不怎麽懂風月,哪怕陳岚這時候笑得美豔,連站在一旁的李恩臨都有點原諒她了,江衍也只是輕輕地點點頭,說:“我是江衍。”
很明顯,是要糾正她的稱呼。
陳岚低頭一笑,臉上浮出一層淺淺淡淡的紅暈,倒是識趣了點:“江總,溪溪,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溪溪,今天謝謝你來幫我的忙,幫了我好大的忙呢,不過溪溪你之前都沒跟我說過你家裏的情況呢。”
這話說的,讓沈溪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噘了噘嘴,一臉的不情願。她脾氣再好,陳岚也不能把她當傻子。
陳岚心裏倒挺高興,同寝兩年多,沈溪每周末都回家,還有司機來接,總是嬌滴滴的,她表現得越嬌氣,就越給人感覺拿不出手。
她見過的男人裏,沒有人不喜歡被恭維被邀請的。
陳岚柔婉地用手卷了卷頭發,去看江衍。
江衍幾不可聞地皺了下眉,還是客氣卻生疏地說道:“抱歉,我今天和沈溪還有些事,改日有空請你和羅桠她們一起吃飯。”
他點點頭,扭頭牽着沈溪的手就往外走,還垂首低聲溫柔地說了一句:“走了走了,去吃飯。”
……原來他和沈溪的事還是去吃飯。
陳岚咬了咬唇,回頭,就看到一臉嗤笑的李恩臨.
李恩臨眯着眼,說:“人要分清狀況,大小姐,不是什麽男人你都釣得上的。”
陳岚滿心的不悅,但那不悅很快從面上滑過,嬌滴滴地用手指搭了下李恩臨的肩,對李恩臨說:“李總監,您這是說什麽話呀,人家和溪溪真的是舍友。”
李恩臨卻呵呵了一聲:“真的是舍友啊,那你讓我們未來少奶奶來我這裏演吉祥物,陳小姐你這是給我搞笑呢是吧。”
李恩臨往後退了一步,原以為是個美人,但他沒想過為了美人,丢了江山。
陳岚臉上的笑容立馬就垮了下來。一上午,李恩臨油膩膩的手都是搭在她的肩上的,這時候卻要跟她保持距離。
而沈溪旁邊,卻站着那麽一個清風朗月般的男人。
沈溪沈溪,不就是出生好一點麽,憑什麽什麽都是沈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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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風沒有頭緒地吹,即便是地處南方的江城,也因為這樣的寒風添了幾分蕭瑟。
沈溪原本以為自己是來當主持的,只穿了一條裙子,雖然披着大衣,但在這樣的天氣裏,仍稍顯單薄了些。江衍出來的匆忙,自己都只穿了件襯衫,只好和沈溪一路凍到最近的店裏。
一家頗為幽靜的日料店。
沈溪在柔軟的蒲團上如坐針氈,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江衍給她倒了一杯大麥茶,說:“先暖和一下,剛剛在裏頭穿這麽多,出來又穿這麽少,不要着涼了。”
他說得自然,似乎沒要提其他事情的意思。
沈溪的腦子亂成了一團:啊啊啊啊!小江今天對我好得真的有點不正常了,所以這就是小江慢慢分的方式嗎?
沈溪喝了一口大麥茶,清香四溢,溫暖頓時彌漫了心間,彎彎曲曲的升起的霧氣,熏得她眼睛有點發酸。
“小江……”
沈溪的聲音很柔軟。
江衍卻已經搶着先開口了:“沈溪,我不同意分手。”
“诶?”沈溪眨了眨眼。
江衍看沈溪一臉懵懂的模樣,心裏漾起了淡淡的酸意:“沈溪,分手這種事情需要雙方面同意的,你同意,但是我不同意。”
“這樣嗎?”沈溪有點委屈地應了一聲,“你之前不是說過那張分手券,我想用的時候,什麽時候都能用?”
江衍先輕輕碰了下沈溪的手,确定她的指尖不那麽冰涼了,才一字一句地說:“我那時候說的是,沈溪,如果哪天你不喜歡我了,可以使用那張分手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