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回合

沒多少時日,梁家上下皆知梁波惹怒了府上的嘉郎黃子遙,就連一向匆忙的梁沛都有所耳聞。大家夥兒抱着看戲的心态,期待着事态的下一步發展,梁波煩擾不堪,為了躲開這些是非非,特意請調換了日間值守,如此一來,和梁沛于晚間倒也能碰上了。

“喲,你還沒去道歉嗎?”梁沛獲悉了事情的緣由,也覺得有些好笑,夜裏見到梁沛的時候,有意調侃她一句。

“道個鬼!”梁波吹鼻子瞪眼,“愛怎麽着怎麽着吧,奶奶我不伺候!”

“….怎麽了?…..我覺着你老是魂不守舍的,”梁沛心細,察覺梁波神色倦怠,難免關切,把上梁波的手腕,“總不會真的因為黃子遙吧?”

“……不是!”梁波猛地搖頭,她想把荷包一事告訴梁沛,卻發現自己竟然張不了口,“我….就是值守倒了時辰,有些…不适應…”

“那就好,趕緊調整過來吧。”梁沛拍拍梁波的肩膀,“我得順道勸勸你,和黃家郎別再鬧了,滿府的人都在看你兩個的笑話呢。”

“我……..!”梁波氣不打一處來,無奈翻個白眼,“橫豎都是他有理,我能怎麽樣?”

梁沛淡淡笑道,“他也不過十六歲而已,和咱們自己兄弟一樣,打小寵大的郎君呢,從前在自家府裏的時候,只怕都是被捧在手心裏的。他胡鬧不打緊,難道你也要跟着瞎折騰麽?咱們在外頭做事,如果還跟內院裏的兒郎一個心眼,也終究是幹不成什麽了。”

“唉…..”梁波手支腦門,長嘆一聲。

“罷了,我給你個臺階,你們各讓一步,”梁沛說話柔柔的,也不知梁波聽進去了沒有,見她垂頭不語,又道,“我聽父親說你要教幾位郎君打馬球,又嫌府裏地方小施展不開,想找一處開闊的場子,如今這好去處我也替你打問妥帖了,要不…..借這個機會,你和黃家郎君,和好了罷。”

梁波聞言擡頭,目瞪口呆,“姐,….你越發有能耐了!”

原來,梁府并沒有馬球場。全京都最好的馬球場建在富豪雲集的五陵原上,位于武宗皇帝賜給晉王殿下依山傍水的別苑裏。據說晉王殿下偶爾也會領府上的內眷或者邀三五好友打打馬球,玩個盡興,不過在此之前,也沒聽到單獨借給誰去玩樂。

梁沛為何能有這本事?因為在晉王殿下的眼中,梁沛已經不是一般人。自從上上個月治愈了晉王殿下的側夫霍氏,上個月治愈了晉王殿下的側夫李氏,半個月前又治愈了側夫撒氏,于是妙手回春的侍禦醫梁沛和晉王殿下的情分就非同尋常了。

剛好梁波那時候打算領着一衆兒郎要去打馬球,馮氏聽了一耳朵,記在了心裏,回頭和梁沛又念叨了兩句,于是梁沛前日給晉王殿下的側夫小張氏請平安脈的時候,順便和晉王殿下提了提,晉王殿下微微一笑,當場搖着泥金扇點了頭,“好說。令妹的事,就是本王的事,盡管拿去用就是了。”

梁沛俯首稱謝,晉王又道,“話說回來,本王也有日子沒玩了,倒時候湊個熱鬧可好?”

梁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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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這麽定下了。過了兩日,梁波輪休,便請了軍中的林教頭,還有平時交好的毛武等幾位貴女王孫,再拉上府裏的幾位郎君,準備淋漓盡致地賽一場。

梁波一向守信用,此番又有晉王殿下攜幾位側夫陪練,所以一大早,便要求梁府衆人收拾利落,整裝待發。梁波挨個兒點人頭,發現獨缺了黃氏,滿臉不悅,終究是忍了心頭火氣,打發人去催他。

黃氏原本也不想去。自落水以後,先是昏昏沉沉的,前天燒了一場,到今日大有好轉,不過為着心病,卻是四肢無力,連說話都懶得張口。大家準備出發時,黃氏還躺在床榻上猶豫,邊上的小厮吉祥也苦心勸他,“旁人都會打馬球,郎君你不好好練練,到時候聖上要真拿這個考驗大家怎麽辦?”

“我…….”黃氏躊躇不決。他身體尚未恢複,而且自己又那麽讨厭梁波,真真是讓人為難啊。

黃氏還在內心反複掙紮,未料梁波等不到人,最終爆發了,風風火火踢開浮碧齋的大門,站在院子裏吼他,“姓黃的!這都催你多少回了,到底去不去?!給個痛快話!什麽時辰了,還磨磨蹭蹭的,讓大家都等你一人!”

生病的人原本就比平時還要脆弱一些,梁波也不過說了這兩句,黃氏的眼淚花兒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吉祥一看這情形,忙出了房門,跟梁波解釋,“奶奶,我們郎君身子不愉,實在是……”

“什麽玩意兒啊?!”梁波皺眉,“不過打了幾個噴嚏,燒了一燒,反倒越發的嬌貴起來了,遇到點事兒就做縮頭烏龜,這還有個兒郎的樣子麽!愛去不去,奶奶我不等了!”

黃氏紅了眼眶,隔着茜紗窗瞧見梁波氣哼哼地出了浮碧齋,拿着帕子擦了擦連珠線一般的淚水,咬牙切齒道,“吉祥,咱們走!她越得意,我越不能讓她小瞧了去!”

…….

開闊平整的馬球場上,英姿飒爽的林教頭正耐心細致地對諸位郎君貴夫進行指導和示範,一衆王孫仕女圍着尊貴的晉王殿下候在場外涼亭裏說說笑笑,趁晉王心情大好之際機向她讨教如何威力無比,夜禦數郎之能事,而梁波則在遠處的觀風臺上和毛武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

“那淩少使…..回來了嗎?”荷包的事情成了梁波去不掉的心病。她這幾日又找了很多遍,總找不到,毛武知根知底,不可能拿她的,那麽淩少使無論如何都脫不了幹系。

“這才走了幾天,還早。”毛武搖搖頭,極目遠眺,眼睛瞪得老大, “哎你別說,貴府這幾位郎君,長得真好看,啧啧,瓊枝玉樹似的。”

“你不是眼神不好麽?”梁沛瞪她一眼,挖苦道,“這會兒倒是看得挺清楚…….”

“那也得分看什麽了。”毛武嘿嘿兩聲,得意洋洋,順帶勾着梁波的肩膀,“別想啦,走了走了,林教頭跟咱們招手呢,想必是教完了,真正的較量要開始喽!”

入場男女共二十人,分了兩隊。林教頭放寶球于場中心,開球之後,場邊樂工擊鼓鳴鑼,一時間駿馬飛騰,氣勢如虹。場外紅旗飄飄,鼓樂喧天,場內寶球在衆人偃月杖下被連番擊中,如同風馳電掣,在空中急速猛烈地飛舞。

梁波起初也就是抱着陪幾位郎君練練手的心思,如今瞧這壯觀激烈的架勢,再看看林教頭似乎漸漸将局勢掌控,不由得起了好勝之心,俯身貼了馬腹,奮勇追擊。

雙方激戰正酣,自是顧不了他人。幾位郎君水平各異,賀蘭氏尚可維持,吳氏早就落了下風,一開始傳到眼前的寶球總能被對手截去,叫他不知所措,到後來再遇到這種情況,和他在同一隊的梁波改了策略,飛馬疾馳,關鍵時刻趕在吳氏身邊,揮杖擊球,挽回稍顯被動的局面,并轉走對手的注意。

梁波和吳氏在同一隊,隊友互相幫扶本無可厚非,但這一切看在黃氏的眼裏,就格外讓他牙根癢癢:梁波從來就是這麽偏心!

黃氏在場上氣的七竅生煙,瞪了一雙大眼瞧着梁波縱馬馳騁,潇灑不羁,真是恨不能揮舞球仗,在她的後腦勺上生生鑿出一個窟窿來:哼!叫她逞能!

衆人正處于你争我奪的激烈之中,哪會有人在意他的抱怨。黃氏也似乎已經忘了他應該全力角逐,此刻一心只想找個機會好好整治整治梁波,免得她成天耀武揚威,顯擺自己的能耐。

其實黃氏對馬球也算熟練,不過因着不喜好,從前也就沒有上心練習,但比起賀蘭氏和吳氏,不知道要強到哪裏去,今日因為身體和心裏的雙重緣故,狀态一直不佳,不過輸贏在他眼裏,已經遠遠比不上讓梁波好好吃癟來的重要了。

黃氏拼着一股子不願服輸的勁頭,策馬疾馳,尋找機會。一番揮汗如雨,靈臺又清明了不少,從剛才到現在,他的眼睛都在梁波身上打轉,剛好梁波又快跑到吳氏跟前去了,黃氏不由自主打馬跟上,半道截球,拼勁全力揮杖一擊,那球朝梁波急急沖過去,梁波并未回頭,憑借敏銳的直覺,瞬間揮杖反擊,寶球反彈力道過大,直接擊在黃氏所騎白馬的前腿上,駿馬受驚,尥蹶子翻倒在地。黃氏反應慢了些許,便再也挽回不了局勢,被駿馬狠狠掼摔在地上,瞬間頭疼欲裂,眼冒金星,身子都麻了大半截,動彈不得。

眼看駿馬發狂翻騰,馬蹄就要踩上黃氏,說時遲那時快,另一頭的梁波騰空躍起,支手撈起黃氏,往一側躲去,馬蹄到底斜斜踩踏了梁波的後背,梁波疼得呲牙咧嘴,愣是護着黃氏在地上連着翻滾了數十米,方才脫險。

“你怎麽樣??…喂,喂!….…你說話呀!”梁波灰頭土臉,一想到她不經意間又闖了大禍,不由得冷汗如雨。她的左側衣袖整個被刮爛,白藕般的胳膊上血跡斑斑,見黃氏直愣愣的,始終沒反應,幹脆攔腰抱起他,忍了傷痛往場外疾奔,“救命要緊,梁波得罪郎君了!”

黃氏失了氣力,覺得天旋地轉,混沌不清。

…..這是怎麽了,心跳得那樣厲害…..。明明還活着,卻從嗓子眼裏擠不出任何的言語來。那個讓人讨厭的女郎,那個頭頂才搭到他下巴上的女郎,那個單薄嬌小的女郎,竟然在關鍵時刻守護了他。

每每和她說話,他都要俯視才能對上她的眼,每每看到她,就覺得他只要伸出一只手掌,便能捏碎了她。明明是如此的不堪一擊,而此刻,她卻拼盡所有的力氣,全然顧不了自己累累傷痕,緊緊抱住他,那不顧一切的決絕甚至讓他有了錯覺:明珠蒙塵,或許從一開始,他便看走了眼。

視線所及之處,是滿身塵土狼狽不堪的梁波,咬緊牙關,不肯松手,五花八門的臉上滿是關切,她抱着他一路急奔,而在他眼裏,她的每一個句話,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變得極為緩慢,時間開始倒退,甚至連她身後的天與地都變得虛無缥缈,似乎這大千世界,就只有他兩個,再無旁人。

恍惚間,他做了一場美夢。蔚藍的天空下,廣闊的原野上,只有他,和抱着他的女子。夢中的她是那樣的迷人,讓人挪不開眼。她低頭俯視他,笑靥如花,令他雙手不由自主的,緊緊攀上她的脖頸,緩緩閉了眼,安安穩穩地靠着她,仿佛兩個人只需要這樣靠近對方,從此便有了一生的漫長而又美好的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 (⊙o⊙)…,算更新好呢?還是算加更?

呃,小黃暈過去了,我沒寫好,太羅嗦,還是說明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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