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仿佛身在寒冰之中,紀雲薇感到渾身冰冷刺骨,身子僵硬,像是散架了一般火辣辣的傳出窒息的疼痛,動彈不得。
漆黑的世界突然出現了一點光亮,一股暖流突然注入她的身體。
耳邊似乎有人在輕輕呼喚她。
“公主…公主…”
突然,她覺得身體迅速下墜,像是掉進了無止境的深淵,驚恐之下,猛的睜開了眼睛,蘭子離的面龐印入她的雙眸。
“你醒了,公主!”
“蘭…哥哥。”
她動了一下,立刻發出痛苦的呻|吟,身體動彈不得。
她看着蘭子離,想起了墜崖前的一幕,原來不是夢,原來他真的陪着自己一同跳了下來,心中有什麽地方用力的揪了揪,有什麽堅硬似乎正一點一點柔軟。
紀雲薇想開口問為什麽,張了張嘴卻沒問出口。
嘆了一口氣,皺眉觀察了四周,發現,他們正處在懸崖隐藏的峭壁上。
向上看荊棘藤蔓,向下看萬丈深淵,但真是萬幸,她紀雲薇竟然還活着。
嘗試着動動身體,坐起身來,查看一番,發現胳膊腿都在,都好,身上只是些擦傷和淤青的小傷。下意識紀雲薇看向了蘭子離,她身上雪白的衣衫沾染了塵土,以往,他的衣服都是潔白如玉的。
是的,她之所以只是些小傷,都是因為蘭子離用所有的內力将她護在自己懷裏,才免于斷胳膊斷腿。
“謝謝你,在最後一刻奮不顧身的救我。”堅強的紀雲薇此時臉頰泛紅,回想起最後他撲向自己的時候,整個腦袋裏嗡嗡作響,那時只當是幻覺,沒想到卻是真的,頓時心中翻騰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蘭子離正在找四周的樹枝,聽到紀雲薇說這話,手上的動作突然頓了一下:“蘭子離為臣,救公主義不容辭。”他淡淡的口吻聽不出來任何感情。
很快,一堆小火慢慢的升了起來,他們打算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再想辦法離開。
溫度有了,但肚子卻不争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紀雲薇環顧四周,發現旁邊有一顆野樹的枝丫垂在這峭壁旁,上面結着青色的果子。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紀雲薇走了過去,擡腳伸手輕松摘了幾個,用裙子擦了擦果子光滑的皮,遞給了蘭子離。
在火堆旁閉目養神的蘭子離慢慢睜開眼睛,睫毛撲騰了兩下,并未伸手。
“難道你不餓嗎?”
“小心有毒。”
紀雲薇啊嗚咬了一大口。
蘭子離立刻起身,将她手中果子奪下,本以為他說了果子有毒的話,紀雲薇肯定也不會吃,沒想到她倒是吃的絲毫不猶豫。
吞咽下去,拿過蘭子離手中剛咬了一口的果子說:“芝蘭公子,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這只是普通的野果子,沒毒的。”
蘭子離是世家公子,不曾接觸鄉野,便認不得這果子,但紀雲薇一個紀實記者,成天風裏來雨裏去的,肯定比他見多識廣。
可在蘭子離眼中這可是很奇怪的事,武安公主其人乃是金枝玉葉,竟然知道這野果子還真是稀奇。
但很快蘭子離便不覺得稀奇了,因為她身上稀奇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又何止這一處?
跳動的火苗仿佛是劫後餘生的祝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紀雲薇坐在火堆旁心裏想着,回去一定要把那群人千刀萬剮。
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紀雲薇眸子突然一沉,嘴角向下壓了壓問道:“蘭哥哥,今天突然出現的這衆多暗衛,難不成就是你藏起來的人馬?”
那些突然沖出來救她的人,身着統一服裝,而且額頭均佩戴同一标志的抹額,各個武藝不凡,很顯然,他們是訓練有素的暗衛。
蘭子離輕笑:“哪裏來的什麽暗衛?”
“你是瞞不住本宮的!想當初江水城時,我便知你留有後手。”
他的眼神暗淡下去,緊抿的嘴唇顯得有些薄涼:“當初江水城時,我們平起平坐,都留有後手,如今你為君我為臣,殿下影藏的軍隊蘭某再無資格過問,可是蘭某…”
蘭子離沒再說下去,但紀雲薇卻明白了他的意思,作為臣子對君主有所欺瞞,是為欺君之罪。
空氣突然變的凝重,四周都靜了下去。過了良久蘭子離站起身來背對着紀雲薇說道:“公主果然聰明,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蘭某随殿下回帝都後,便将這些暗衛安插在蘭家軍中,沒想讓其現身,可後來阿六一事,讓我覺得必須留有後手,所以,又重新安排了他們。”
“有多少?”紀雲薇斬釘截鐵的問道。
“不多,一千。”他也如實回答。
“原你歸順我大昱,我信賴你,封你為禦史大夫,朝堂之上,逼得衆人附議,如今你卻留有後手,你是不相信我呢,還是想留着這些暗衛随時對付我?”
蘭子離聽了這話,心中很不是滋味,紀雲薇并未自稱本宮,而是以平等的口吻說着這些話,平添了幾分真切。
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紀雲薇深深嘆了一口氣,蘭子離還是對她有所防備,她明明為他洗刷罪名,封官加爵,他卻對她隐瞞一千訓練有素的暗衛。他為何不告訴自己?即使自己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他的呀,真是十足的不信任。
紀雲薇恨恨低着頭,盯着身前的火堆,目不轉睛,瞋目切齒,怒形于色。
蘭子離沉默,也再未作解釋。
紀雲薇含怒而睡,醒來時,她的身上蓋着蘭子離的外衣。
急忙尋找蘭子離的身影,只見他抱胸倚靠在石壁上,半披的頭發灑在肩頭,雙眼緊閉,想必是這樣睡了一夜。
反正是睡着了,紀雲薇大膽看了起來,鋒利中捎帶秀氣的眉毛,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唇如映日,齒若含貝,真真是妥妥的人間少有的美男子。
紀雲薇還沒看夠呢,蘭子離的睫毛煽動兩下,睜開了眼睛,睡眼朦胧中帶着幾分懶散,真是一雙撩人心懷眸子。
蘭子離看見紀雲薇在盯着他看,慌忙起身作揖:“下臣思考了一夜,望公主莫要生氣。臣于亂世,勢必要留一手,今在公主庇護下臣已知足,再無需留有後手,臣願意貢獻這一千暗衛,任憑公主差遣。”
他突然就開了口,許是紀雲薇盯了他太久的緣故,耳垂微微泛紅,甚是可愛。
“其實我也不想怪你,只是一時之間有些氣惱罷了,我理解你,畢竟…也罷,你給我以兵,我還你以情,阿六背後的主使者,我一定幫你找出來!”
蘭子離聽紀雲薇如此說,也不推脫:“那就有勞公主了。”
他看看天色,又看看四周的環境,現下,從這裏爬上去才是主要任務。
只是這之間的距離,兩人估算了一下大概三四百米,而紀雲薇又不會武功。
“上來吧,公主…”蘭子離悄無聲息的蹲了下去,想背着她爬上去。
紀雲薇遲疑了,這涯壁陡峭,輕功了得的蘭子離自是不在話下,只是帶上自己,很有可能兩個人都墜落山崖。
“不妥,不如蘭哥哥自己先上去,再尋一粗繩拉我上去如何?”
蘭子離眼中閃過一絲暖意點點頭。
深谷裏霧氣重重,蘭子離白衣輕盈,一躍而上,雙腳借助凸出的石壁發力,不一會功夫就到了崖頂。
果然,他早就能獨自輕松離開,只不過因着自己的拖累,才在這裏将就了一晚,這麽算起來,自己似乎欠這妖孽的救命之恩有點多呀。
過了許久,崖頂沒有絲毫動靜。
紀雲薇坐在冰涼的石頭上胡思亂想,這蘭子離該不會不管她了吧?繼而,又搖搖頭。
突然,一條粗壯的麻繩甩了下來,蘭子離悠遠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公主,把繩子系身上,記得要系牢靠些,我拉你上來!”
“好——”
紀雲薇把麻繩纏繞腰間打了一個死結,一切準備就緒,便讓他開始用力。
蘭子離有很深的內力,很快便将她拉了上來。
紀雲薇向下試探的看了幾眼,那麽深的地方,差點就讓她命喪于此,看一眼都有夠害怕的,也不知道當時怎麽頭腦一發熱竟跳了下去,好在天公作美,命運還是站在她這一邊。
解開繩子,蘭子離一言不發的開始收拾這長長的繩子,紀雲薇瞧見也開始幫忙整理。
蘭子離看她白嫩的手和粗麻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再看看紀雲薇認真整理的樣子,嘴角翹了翹,這位公主還真是與衆不同,這等粗活在她手中,竟然一點都不生疏。
開玩笑,她戰地記者可不是白當的。
邊整理繩子蘭子離邊開始說,就如同唠家常一般:“這條麻繩是從前面村上的一個農夫家借的,有借有還。公主在這裏等等微臣,還了就立馬過來。”
“既是如此,這條繩子也算救了我一命,我和你一起去還吧。”
蘭子離聽見她如此說,笑着點點頭,此時的兩人自然的相處,倒像是老朋友一般。
還繩子的路上,他們本想順便找匹馬回帝都,奈何,這村子地處偏僻,很是貧窮,根本找不到馬匹,他們只能一路步行,這樣一來怕就得走上個十來天了。
走在村子裏,所到之處荒草覆沒,房屋破爛,遍地乞丐。他們的衣服雖不幹淨,但看着卻還是華貴了些,每走一步都要被這些人抱着雙腿要錢要吃的。
看到此情此景,紀雲薇心中毫無動搖是假的。
借他們麻繩的農戶是這裏的原住戶,他告訴紀雲薇和蘭子離,這裏本來男耕女織很是平穩,雖不算是富裕,但吃飽穿暖還是可以的,但這兩年戰亂頻發,百姓流離失所,挨餓受凍,距離帝都近的小鎮村落都受到波及,那些逃難的居民便流落到這裏乞讨,久而久之,這個村子也破敗了。
國亂,家難安。很多原住民都逃去了更安全的國家,而像他這種不願離開的人只能留下來。
多謝了農夫,并留了一些銀兩後,他們就離開了。
兩人走在街上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如今的首要任務便是找尋地方住下來。
蘭子離沿途留下了一些信息,開始試圖聯絡自己的暗衛。
他們走到了一家裝修較好的客棧前決定在這裏住一晚,說它較好,指的是和這個村裏其他商鋪相比好一些罷了。
掌櫃的是個胖胖憨憨的中年男子,奇怪的是,如此破落的鎮子,他居然能夠穿金戴銀,再看着裝修不錯的店面,紀雲薇斷定這不是個簡單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