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霍靳琰潑上第一杯酒, 還可算作是有樣學樣的教訓。
可第二杯, 無疑證明他是真的動怒了, 而且火氣還不小。
他一向是一個極度講究禮儀禮貌的人, 即便平日時常不茍言笑, 再生氣,也都只是冷着臉不講話,很少做出如此張狂失禮的舉措。
可他這次偏偏就是做了, 并且動靜還很大,仿佛是在無聲告訴每一個人, 他很不高興。
場面一瞬陷入沉寂。
氣氛也像緊繃的弦在拉扯。
蔣妍頭腦發懵,說不氣是假的,可說不怕更是, 只能努力壓着自己的氣怒與驚慌,紅着眼眶不可思議地,“霍、霍少,你怎麽能……你怎麽……”
“我為什麽不能。”霍靳琰冷語截斷,毫無一絲憐香惜玉之意, “仗勢欺人,誰不會。更何況, 黎小梨是我親自邀請來的客人, 誰給你的資格可以這樣不尊重?又是誰給你的膽量,敢在我爺爺的壽宴上這樣鬧!”
蔣妍聞言一僵。
遠處的葉芷本在提着心觀望,聽見他最末的一句心口稍松。
她原還懷疑霍靳琰此舉會不會又是在為葉若出頭,現在看來, 是她多想了。
然而,他接下來的一句,又讓葉芷心尖一悚,“你是誰帶過來的?”
霍靳琰的話像凝了冰霜,“我記得這次宴我們家并未給蔣家任何一人送去邀請,所以,你是怎麽進來的?”
蔣妍臉色一下就白了,無措地向葉芷投向求救的視線。
葉芷心一跳,擔憂自己會受牽連,思緒飛轉咬牙走上前,“靳琰,其實……”
霍靳琰理都沒理他,視線一轉瞥向負責查檢請柬的酒店負責人,“孫經理,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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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诶……”孫經理連忙點頭哈腰地上前來,額上滲出了一層薄汗。
蔣妍并沒邀請函卻成功入內這件事,孫經理自覺也很難做。畢竟先前霍少的确有特殊吩咐過,宴席一定要有邀請函才可入內,否則一律拒不接待。
可蔣妍今日一來,便先聲稱自己忘了帶邀請函,現在再回去取路途又太遠。
再半撒嬌半命令地要求他一定要放她進去,否則誤了她的事未來指定不叫他有好果子吃。
她是随着葉芷一同來的,葉芷與霍少的關系他并非沒有耳聞。想着有未來的少夫人作證,估計不會有什麽岔子。
加上都是貴客,他到底不好得罪。又見宴上人多,多一人少一人也不一定被發現,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行了。
誰成想,又會鬧出這檔子事。
一臉毫無表情地聽完,霍靳琰聲色陰沉,“我早說過,這次壽宴只認請柬不認人。你這個月的獎金別要了,也好清醒清醒。”
孫經理自知理虧,連連點頭應是。
他目光又頗不耐地掃了眼蔣妍,沒好聲氣吩咐,“攆出去,別再讓她進來。”
門口立刻便有保安上前來。蔣妍大驚失色,連忙後退,“霍少!你不能這麽對我!霍少!”
眼見霍靳琰無動于衷,她又急忙望向一旁的葉芷,懇求聲急切,“阿芷!阿芷你快和霍少說說阿芷!霍少是你未婚夫,他最聽你的了,葉芷!”
葉芷雙唇發顫,卻壓根不敢說什麽。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保安毫不客氣地推搡拉扯,丢垃圾般将她強行拉出會客廳,中間還夾帶着女生歇斯底裏的叫罵呼喊。
蔣妍一被帶離,場廳內立馬靜下來。
場面一度寂寂。
被嘲弄被欺辱的保姆女兒結果是主人家親自發請柬邀請過來的,而嘲弄她欺辱她的大小姐卻是偷偷溜進來的。
這種轉變無疑太快也太魔幻,衆人心有戚戚,盡管滿心疑惑想問,卻沒有人敢先出聲。
走到葉若跟前,霍靳琰看了看小梨早已被浸透的妝發衣裙,聲音和緩了許多,“帶她去換件衣服吧。”
葉若點頭,随侍應生走遠。
一邊的葉芷遠遠看着霍靳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想上去,又停滞不前。
想了想,她咬咬唇還是大膽走過去,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開口,“靳琰,我……”
“我警告你。”霍靳琰不聽她說完,語調又恢複成方才的冷漠,“你最好安分一點,再鬧出什麽事,你也給我出去!”
說完這句他啓步便走,步子很快,身影轉瞬消失蹤跡。
葉芷僵在原地。
周圍衆人相互交遞着眼神,無聲交流着。
連未婚妻都遷怒了,可見霍少這一次,真的氣的不輕。
酒店裏并沒有多餘的禮服,僅有服務生私下的常服。随便借了一件身量差不多的,小梨将衣裳換好。
這個時候已經不适合再回去宴廳參加宴會了,葉若也不願再回去面對那些人的嘴臉。便由着霍靳琰帶她們倆到外面,吹風散心。
園區裏有一片小湖,臨着樹林,風景雅逸。
這一處離宴會廳遠,人也少,更是落得清淨。
“霍少,今天真是謝謝您了,實在不好意思,給您添了麻煩。”站在小湖旁,小梨誠心道謝。
“不用。”霍靳琰聲色平靜。
“還是霍少大方,那我就不客氣啦。”小梨笑哈哈地回,笑容卻總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望得葉若心生擔憂。
“小梨。”她在一邊輕輕叫她,“你如果不開心想哭的話,就哭吧,這裏沒有人。”
小梨微怔,馬上又大咧咧笑道:“切!我哭什麽啊?錯得又不是我,我哪有那麽脆弱!”
她拍拍葉若的肩膀,“若小姐,你也太小看我黎小梨了吧?我沒事的,安心!”
雖是這樣說,她眼底的晶亮卻掩蓋不去,反被皎白月光映得更明。
葉若始終提不起情緒。
天色已經不早了,月光從天幕向下傾溢,将湖面籠了一層輕紗。
“小姐,沒什麽事的話,我想先回葉家了。”盯着落到湖裏的那彎月亮,小梨很輕地嘆了聲氣。
她現在換下了裝束,又鬧了剛剛那一遭,再回去,難免還會惹人注意。
她又轉向霍靳琰,“抱歉啊霍少,您好心好意邀請我,結果辜負了你的好意,還差點擾了你們家的宴席,真是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霍靳琰卻說:“是我考慮不周。”
他早該想到以她的身份,來到宴席或會惹人奇異。
小梨微微訝怔。
“欸……你們這一個兩個的這都是怎麽了?要不要這樣喪氣啊!”她很快笑,斜傾着身子去拱葉若,故意調節氣氛,“哎呀快開開心,我都沒有不開心,你們怎麽還不開心呢?我——”
話還沒說完,聲音戛然而止。她忽然跌進一個溫暖擁抱裏。
葉若抱住她。
她在她耳邊低低說:“對不起。”
對不起。
我應該維護好你。
小梨愣住,雙手呆呆僵在兩側,鼻尖忽然發酸。
“哎呀你,你道什麽歉啊!”她仍佯裝無事地笑道,“我沒事的,真的沒事的。這事和你又沒關系,你……你……”
說着說着,她語調裏的細顫漸漸開始隐藏不住了,淚水的閥門也像是失了控,洶湧落下來,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砸。
“你看你……”她用手胡亂擦着淚,聲音破碎,仍在執拗說:“這是幹嘛啊,都把我眼淚給抱出來了,真是……”
葉若不說話,就這樣默默抱着她,手掌在她的背上輕輕一下一下。
霍靳琰站在一側,靜靜看着她們倆個。
其實小梨以前不是沒曾聽過類似這樣的話。也不是沒曾據理力争、為自己的母親維護辯解過。但或許是聽得多也見得多了。利刃被磨平,傷口也失了痛覺神經,讓她也漸漸心生麻木。
她無法否認,她的媽媽就是保姆,她就是保姆的女兒。但她從未因此而自卑自棄過。
其實在葉家這樣的人家做事的酬勞很高,葉家雖內部關系複雜,但葉成安對待家中的園丁們卻一向大方。
她也很努力争氣,憑借自己的實力考上了南川大學。她覺得無論她也好,還是她媽媽也好,她們都是在為自己的生活努力奮鬥,她們并沒有比誰卑賤微小。
她早就以為自己不在意這些說辭了。
可是今天,當蔣妍當着那衆人羞辱她的時候,當衆人各色的目光像箭投向她的時候,她仍是不受控地難過了。
畢竟,都是為人,誰又希望自己低人一等?
而今天起,她想,她的信仰唯有堅持與努力。
堅持讓自己心中強大。
而努力,讓自己走向更高的地方,高到,不會再被任何人瞧不起。
安撫好小梨,天已經完全暗了。
小梨執意要先回去葉家,霍靳琰與葉若堅持不過,便喚了輛車送她先走。
在酒店院區的門口目送她上了車,葉若同霍靳琰并肩慢慢向宴廳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夜色很漂亮,半月高懸,滿幕碎星。
不知為什麽,葉若心中有些感慨。
原本是默默想,不禁卻問出來。
“霍少,你說,為什麽有的人會被欺負。而有的人,一定要欺負別人?明明別人并沒有惹過他們,他們卻還是要怙勢淩弱,用勢壓人?”
霍靳琰回答得很自然,“因為有些人,一定要通過弱者的弱,來反襯自己的強。他們需要這種虛榮來确定自己的存在感。”
她沒接話,默默踩着腳下的影子,神緒黯淡。
知道她其實說得不止是小梨,而是因此聯想到自己。
甚至,想到她已逝的母親。
霍靳琰眸色微深,低聲說:“不過,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永遠不受欺負。”
葉若狐疑擡起頭來看他。
“做我的未婚妻。”——
他腳步緩緩停下來,面向她,視線一瞬不瞬鎖住她的眼,“未來,做我的妻子。”
葉若心髒漏跳了一拍,剎那間,幾乎忘記呼吸。
有些問題,她知道自己逃避不過。即便逃得了一時,可是終有一天必須得面對。
她的指尖默默掐緊了掌心。
看着她,霍靳琰小心翼翼問:“葉若,那個問題,你考慮好了嗎?”
葉若默了半晌,垂下睫。
“我考慮好了。”
霍靳琰呼吸輕滞,眸光有了緊張的期待。
無聲舒了一口氣,葉若少頃擡起眼。
“霍少。”
她迎上他的眼睛,目光平靜的像灘毫無波瀾的湖面,面對他灼灼的凝視,第一次沒很快躲開。一字一句,清晰說:
“我們……解除婚約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感謝“”(木有錯,是一個木有起名字的小仙女)、“歲豐”、“***”(這位小仙女讓我給她打碼,不讓我說出她是誰。好的仙女你一定知道我說的是你,保持神秘~!)、“矜語”這幾位小仙女的營養液灌溉呀~~~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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