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善舞一句一句地敘述她這兩個月為了開店所作的一切,她并沒有過多地形容自己為了開店有多麽辛苦,而是将每一個步驟所花費的時間、所需要進行的繁瑣工序一一同他說明。

聽見林善舞為了将一盒口脂的顏色調到最好,站在太陽底下反反複複試了幾十回;聽見她因為睡夢中聽見些許動靜,擔心放在廂房裏的材料會被老鼠啃噬,半夜爬起來點燈察看;聽見她為了買到便宜些的瓷盒跑遍了整個樂平縣的瓷器鋪子……傅家寶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起來,因着傅家大少爺的身份,多年來他一直過得養尊處優的日子,又向來懶散慣了,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為了賺那麽一點點錢,甘願辛苦到這個份兒上,而在林善舞辛苦想法子掙錢時,他卻在外邊盡情玩樂。

方才的倔強與固執統統不見了,傅家寶小聲道:“你作甚這般操勞?不是有我嗎?我的錢都給你花,你不要掙錢了。”

林善舞對上傅家寶心疼的眼,知道他說這句話是真心的,但她并不為此感到高興。她道:“你的錢?你的錢不也是公公掙的?傅家寶,沒有公公一直供養你,你以為你能像今天這樣揮金如土嗎?”

傅家寶張了張嘴,過了半晌才道:“我遲早能繼承家産,到那時候,我名下的鋪子和田地都交給你,你就不用那麽辛苦操持一間小店了。”

林善舞在桌前坐下,緩緩道:“倘若公公不将家産分給你呢?”

傅家寶一愣。

林善舞:“你不是一直覺得公公偏愛傅周?況且傅周還有功名在身,而你身為兄長,至今卻一事無成,無論怎麽看,傅周都比你更适合成為傅家的繼承人,到了那個時候,家産絕大部分都給傅周,只剩下一星半點分到你手裏,你花錢又大手大腳,要不了多久就會身無分文,到時候,你拿什麽養家糊口?憑你這半日就輸掉了五十八兩的手氣?”

傅家寶啞口無言。其實他日子一直過得渾渾噩噩,只顧着每日能吃喝玩樂便好,至于将來要如何,他從未想過,即便是想,眨眼也會忘個幹淨,繼續當那個揮金如土的纨绔大少爺。他心裏清楚,傅老爺不可能半點家産都不分給他,但他看傅老爺做生意容易,便也以為賺錢容易,覺得自己将來不靠傅老爺,也能掙出一份家業。可是現在看着林善舞放在桌上那寒酸的幾百文錢,他頓時覺得心頭像是被刺了一下,又疼又酸又脹的,難受極了。

原來賺錢這麽難的嗎?回想着林善舞方才說的那些話,傅家寶難過地發現,她說的那些調制胭脂、控制成本的法子,他竟然一個也聽不懂。

沒等他從挫敗中回過神,就聽見林善舞道:“傅家寶,将來你若是落魄到那個地步,我立刻就會跟你和離。”

傅家寶震驚地瞪大雙眼,脫口而出道:“不許!”

林善舞道:“你說不許就不許?你能決定得了什麽?就你如今買個書都能把銀兩輸光的樣子,要我如何信你?”見傅家寶張着嘴說不出話,她繼續道:“我留在傅家,只是想過安穩日子,而不是跟着你拮據度日,你要是一直不改,那我也沒理由繼續留在這裏。”

林善舞以為在她這一番刺激下,傅家寶會發誓自己再也不賭了,誰料話音剛落,傅家寶就撲過來抱住了她,大喊道:“娘子,你打我吧!”

林善舞:……

“嗚嗚嗚……”好好一個男子漢,竟然趴在她肩頭嗚嗚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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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善舞皺着眉頭開始懷疑人生,心想自己方才那番話是不是說得太重把這孩子給吓着了,正要把人推開,傅家寶卻緊緊抱着她死活不撒手。

傅家寶一邊哭一邊道:“我不是人,娘子你打我吧!”

林善舞一臉冷漠,“你若是不改,我将你打死了都沒用。”

傅家寶立刻道:“我改,只要你不和離。”

林善舞冷笑一聲,“所以你還是想賭?”

傅家寶頓了頓,保證道:“我日後都不去外頭賭了,我只在家裏賭。”

林善舞:“……有何分別?”

傅家寶仍然抱着她,在她耳邊小聲道:“有的,我以後只跟你賭,我輸了,錢是你的,我贏了,錢還是你的。”

林善舞:……

觸不及防被送了句情話,傅家寶還是在她耳邊說的,熱氣就呼在她耳朵上,呼得她耳根都熱了起來。

她下意識擡手打了傅家寶一下,見他嗷的一下往後退,她又忍不住追着打了兩下,見傅家寶不住躲閃,她冷冷道:“不是說讓我打你?原來你說的都是屁話?”

傅家寶立刻站住不動了。

林善舞正要擡手,傅家寶忽然道:“娘子,你方才說髒話了。”

林善舞動作一頓,冷冷掃了他一眼,“怎麽,我不能說?”

傅家寶站着不敢動,聞言立刻搖頭,那模樣小心翼翼,眼睛卻又睜得大大的,還有點方才因為哭嚎留下的水光,仿佛一只謹慎觀望的小動物。

林善舞本來就不是真的生氣,見他這模樣,連裝出來的冷漠也維持不住了,她道:“誰讓你在我耳旁說那樣的話。”

傅家寶嘀咕道:“咱們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那我贏了的錢也是你的沒錯啊!”

林善舞:……

忽然又有點生氣。

她瞪了傅家寶一眼,見對方縮得跟只鹌鹑一樣,便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真是恨不得把這個人撇到外頭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瞧出了林善舞心緒不佳,傅家寶小心道:“娘子,你別氣了,我會好好讀書考科舉的。”

林善舞坐下喝口茶,聞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就你?”

傅家寶想反駁,可想起方才林善舞說的那些話,又一下子蔫了,他弱弱道:“同一個爹生的,傅周也不見得比我聰明,他能考上,我怎麽就考不上?”

林善舞呵呵冷笑:“你連書都沒有你還考科舉?”她轉了轉手裏的茶杯,冷冷道:“你別指望我再給你錢。”

傅家寶小聲道:“不還有傅周送的書。”

林善舞:“前幾天才說不稀罕傅周的書,現在就反悔了?”

傅家寶立刻道:“我才不要他的書,我就借過來抄一遍,抄完我就送回西院去。”似乎是擔心林善舞不相信,他又道:“我還要賺錢,把今天輸掉的五十八兩掙回來!”

林善舞:“口說無憑,你要我如何信你?”

傅家寶猶豫了半天,竟是說道:“我一天掙不回五十八兩,我就一天不跟你圓房!除非……除非我把錢掙回來。”說到最後,聲量越來越小,紅暈從臉龐一直走到了脖頸。

林善舞手裏的茶杯掉了。

她沒想到傅家寶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成婚幾個月,他們一直沒有圓房,傅家寶不是沒想法,只是都被她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時間長了,傅家寶好似已經忘了這事兒,對于兩人每夜分床睡也沒有任何抵觸,她一直以為傅家寶将這事給忘了,或者是這小處男不懂情事滋味,所以不圓房他也不在乎,沒想到傅家寶心裏一直惦記着。

盯着眼前這只視線躲閃就是不敢看她的紅蝦子,林善舞微微一笑,點頭道:“好!”

傅家寶沒想到林善舞真會答應,一下子擡起了頭,結結巴巴道:“真……真的?”

林善舞點頭,笑而不語。反正她也只是答應傅家寶掙到錢以後可以圓房,可沒答應她一定會配合。到了那時候,如果兩人的關系水到渠成,她自然樂意,若是沒有……呵呵。

對此一無所知的傅家寶還沉浸在賺到錢就可以圓房的想法中,天真又快樂地一直笑。

從東院笑到正院一家人一起用晚飯的時候,在傅老爺等人詫異的目光中又一路笑回了東院。

晚上睡覺時被林善舞從床上趕下來,睡到了地上時還在笑。

若不是林善舞确定自己沒過動過他的腦袋,幾乎要以為傅家寶被自己打傻了。

次日,天剛剛亮,阿紅打着哈欠端着熱水進東院,忽然發現一大早的,書房門竟然開着,難道昨晚下人沒關門?

自诩大丫鬟的阿紅走過去,正要仔細看看,然後揪出昨天守夜的下人教訓一頓,卻見有個人坐在書房裏奮筆疾書。

阿紅驚訝地睜大眼睛,那個坐在書房裏的人,竟然是少爺!

只見少爺手裏提着筆,不知在寫些什麽,那目光不止是專注,簡直像是燃着兩團火,随時都能沖上去跟人打一場。阿紅的目光再往上,發現少爺頭上還纏着一條白布,那上面還寫着字呢!

阿紅是個上進的丫頭,自從發現少奶奶性子随和後,每遇到個字,都會馬上把字形記下來,然後跑去問少奶奶,至今她已經識得不少字了。

她睜大眼睛仔細瞧,就見那布上寫着一行字:為早日圓房,吾必竭力而搏。

阿紅:……

她目瞪口呆,随即紅了臉。

呸,少爺真是好不正經!

作者有話要說:  傅家寶:沖鴨!為了圓房而奮鬥。

我一開始,以為傅家寶會因為林善舞說的那些刺激的話,然後奮發圖強趕超傅周。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傅家寶這麽沒節操,居然是為了圓房-_-||

這不是我想出來的劇情,我想的劇情是傅家寶抱膝在外面苦思一夜,女主在裏面睡覺,第二天起來看見傅家寶在奮發圖強,誰能想到寫着寫着傅家寶居然為了圓房。。。這是傅家寶的問題,雨我無瓜。我只是将他的騷操作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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