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史寇拿出來的這只雞,是一只頸背生着正紅毛羽,兩腿、胸前及尾羽則為黑色的公雞,它的羽毛色澤豔麗卻十分稀疏,兩腿筆直有力,爪子粗大鋒利,立在桌上時也不像普通雞那樣四處亂動,而是用兩只爪子勾住桌子,魁梧健碩的體型穩穩立在那裏,只拿一對烏黑銳利的小眼掃視周圍,一看就有大将之風!
傅家寶也是愛雞之人,一看到這般品相的雞,他的眼睛頓時都直了,愛不釋手地想上前摸一摸,卻被史寇一扇子給敲開。
史寇嫌棄地瞥了傅家寶一眼,說道:“這可是我家大元帥!你別給碰壞咯。”說着寶貝似的把那只雞抱進了懷裏。
大元帥被他抱住了,也沒什麽反應,甚至連叫都懶得叫一聲。史寇卻愛得不行,甚至把腦袋埋到大元帥長長的脖子裏親了一口……吸了幾根雞毛。
傅家寶道:“當真是好雞啊!”他兩眼放光,“這雞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史寇洋洋得意,今天他已經帶着這雞四處炫耀一通,就差傅家寶這裏了。聞言便道:“自然是在彩樓買的。”
彩樓位于東街北面,是樂平縣這群富家子弟平日裏鬥雞的地方,那裏頭魚龍混雜,除了他們這群尋樂子的公子哥,還有不少賭坊,有的人以鬥雞為樂,有的人以下注為樂,每日都有人靠着一只雞賺得盆滿缽滿,也有人因為押錯了雞以致傾家蕩産。
“你跟明景近日都被拘在家裏,不知道陸甲那厮在彩樓有多猖狂!”史寇道:“早前咱們幾個玩蛐蛐的時候,被他帶着雞吃掉了不少,我早就想要找回場子了,今個兒我運道好,一到彩樓就遇到了這只極品。嘿嘿……”史寇說到此處神采飛揚,他拿扇子敲了下桌面,笑道:“我立刻就掏錢買下了這只雞,你猜猜花了多少銀子?”
傅家寶猜道:“五十兩?”
史寇搖頭,一副你絕對猜不着的欠扁樣。
傅家寶忍了忍,繼續道:“八十兩?”
史寇嘿嘿笑着比出了一根手指。
傅家寶瞪大眼睛,“不會吧!一百兩!”
史寇道:“一貫錢!”
傅家寶以為自己聽錯了。
史寇哈哈大笑,“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那賣雞的人不懂行情,被我壓一壓,立刻就給了我哈哈哈。随後我就找到陸甲,用我這大元帥,贏了他三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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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兩!
傅家寶呆了,一貫錢贏三百兩!這買賣也太好賺了!
史寇道:“你剛剛不是問我賺錢路子?我看沒有比這更賺錢的了!我史寇當你是好兄弟,我幫你挑雞,保管給你挑個百勝将軍!到時候咱們一起把陸甲殺個片甲不留哈哈哈!”
傅家寶被他說得熱血沸騰,仿佛已經看到了他們三人重出江湖,稱霸彩樓的情景!正躍躍欲試想要答應,眼前忽然閃過林善舞面色冷淡的模樣,傅家寶一個激靈,仿佛被人一下給丢進了冰湖裏,立刻就清醒了。
他搖搖頭,說道:“不成不成,我答應了娘子,不在外邊賭錢的。”
史寇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嘆道:“傅兄,你也太窩囊了?你媳婦說什麽就是什麽?你忘了咱們三當初稱霸彩樓的壯舉了?是條漢子就跟着我幹!”
傅家寶搖頭,堅定地拒絕了他。心想這是窩囊不窩囊的事兒嗎?換你被我娘子打一頓看你還敢不敢得意。
傅家寶道:“你們家生意做得也不錯,就沒有別的路子?不賭的。”
聽傅家寶這麽問,史寇也疑惑了,他上上下下打量傅家寶,“不是吧?你們家生意做得比比我史家可大多了,怎麽你還跑到我這兒來找門路了?”
傅家寶:當然是為了早日和娘子圓房啊!當然,成親這麽久還沒能圓房這樣丢臉的事兒,就算是好兄弟也不能說。于是傅家寶微微昂頭,目光如炬道:“史兄,我傅家寶堂堂一介男子漢,若是一直靠着老頭子也太窩囊了,我已經決定,不靠家裏,我要自己闖出一片事業!”他猛地擡手按住史寇的雙肩,沉聲問道:“史兄,咱們是好兄弟,你願不願意幫我!”
傅家寶可從來沒有這般有志氣過,史寇對上傅家寶在月光下炯炯有神的雙眼,頓時也覺得胸腔中燃起了一股豪情!
他擡手,同樣拍上了傅家寶的肩膀,激動道:“不愧是我史寇的好兄弟,就是有志氣!正好我也不想再靠家裏了!咱們一起闖出一片事業來!”
跟傅家寶不同,史寇家裏雖然也富庶,但他爹風流好色,家裏兄弟一堆,他既不是長子又沒有什麽才能,向來不受重視,此番被傅家寶觸動,立刻也誕生了白手起家的念頭!
兩人商量了大半夜,最終還是靠着手裏的雞找到了致富之路。
史寇:“傅兄,咱們可以做鬥雞的買賣。雇一些養雞人,再買些上好的鬥雞留種,如此雞生蛋蛋生雞,一只兇悍的鬥雞最遲八個月就能長成,到時候咱們再将這些精心喂養出來的雞拿出來賣,一只賣個幾十兩,一個月就算賣個十只,也能有數百兩進賬!”
傅家寶雙眼發亮,也覺得這是個好買賣。他拍手道:“每年京裏都有派人下來選雞,明年元宵宮裏那位還要舉辦鬥雞會,咱們要是能養出一只上好鬥雞獻到京裏,不就賺大發了?”
史寇拍案道:“何止賺啊,簡直是名利雙收啊!到時候看我爹還敢不敢說我是敗家子!”
傅家寶興奮道:“到時候看我娘子還敢不敢不圓房!”
“嗯?”史寇眨眨眼睛,“傅兄你方才說什麽?”
傅家寶一愣,立刻道:“我說看我爹還敢不敢瞧不上我!”
史寇疑惑,“方才好像不是這句話。”
傅家寶眼也不眨道:“就是這句話!”
見傅家寶如此肯定,史寇還以為自己方才聽錯了,于是接着道:“只是這本錢是個麻煩。我今個兒雖說贏了三百兩,可我當時太高興了,就請彩樓所有人吃酒,一下子花了二百兩,如今只剩一百兩。這點錢,若是想要包下個地方養雞,那可不容易。”
傅家寶聽了這話,也愁眉苦臉道:“我家老頭子已經停了我的月例。”其實是全都發到林善舞那裏去了,但傅家寶不好意思告訴史寇,又道:“我如今手裏也沒錢了。”不但沒錢,還欠債五十八兩。
他們都已經決定不能再靠家裏了,自然也不能跟家裏要錢做本錢。
但是舍不下本錢,如何能賺大錢?
商量了許久,兩人決定暫時變賣手裏的值錢物件,等将來賺到錢了,再去贖回來!
于是從次日起,傅家寶每日都一早起來抄書,抄到傍晚時用過飯,趁林善舞沐浴時,就偷偷拿屋子裏的擺件出門。
他拿個一兩天的,自然不會有人注意,但是十天半個月後,連林善舞都無法對着空蕩蕩的屋子視若無睹了。
阿紅在店裏賣胭脂,已經許久不曾來過少奶奶和少爺的屋子,便是進來了,也多是匆匆就離開,可這日不同,她帶着店裏記下的賬目送到少奶奶屋子裏,在少奶奶查看賬本時便随意掃了屋子裏一眼,這一眼可不得了了,只見外室的多寶架上空空蕩蕩,那些玉器擺件全都不見了,只剩下個不起眼的小香爐孤零零地擺在正中央。
她吃了一驚,又看向別的地方,見挂在牆上的兩個精致香囊沒了,垂在屏風邊的兩塊玉璧也不翼而飛,不止如此,這間房裏許多她熟悉的貴重物件都不見了!
阿紅忍不住問了一句,“少奶奶,您……和少爺這是要搬走?”
林善舞搖頭。
阿紅欲言又止,“那……屋子裏的東西?”
林善舞道:“夫君拿走了。”
啊?少爺拿走了?拿去哪兒?阿紅有心想問,卻也曉得這不是自己一個丫鬟能問的,又見少奶奶正專心看賬,于是便把疑問憋在了心裏,出去後卻立刻找其他人打聽,這才知道原來少爺每日傍晚都會出門,一直到半夜才從小門回來,而他每次出門,屋子裏都會少一樣東西。
下人們原以為少爺是沒錢了所以把屋子裏的東西賣了換錢,畢竟現在誰不知道少爺從賬房支不到錢,可很快,他們就發現,少爺近來節儉的很,那屋子裏的東西都拿了,手裏卻不見花用一點,總不至于那些貴重擺件都拿出去扔了吧!
阿紅覺得其中必有蹊跷。
剛好今日提前收工,她就站在屋子裏刻意盯着,就見少爺左看右看,從梳妝臺上拿了一對镯子藏進袖袋裏,就出門了。
這可是女人用的東西,少爺能拿去幹什麽?難道是在外頭有了新歡?
阿紅出奇生氣了,少爺怎麽可以這樣!少奶奶對他多好!就算這些東西少奶奶從來不用,他也不能拿少奶奶的東西去給外室啊!
作者有話要說: 撓頭,傅家寶拿的镯子是他自己之前買的,傅家寶想着先去對付一下,阿紅以為那是林善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