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錦玉羹
穆嵘的日子也不好過，習慣了有另一個人在身邊之後，只要看不到對方人，就像丢了東西似的，失魂落魄。
他也不是拉不下臉去哄和美，只是覺得她那麽懂事，等冷靜下來想明白之後就不會跟他計較了。
然而等了幾天，和美都沒再聯系他，甚至在梁國興下葬時也沒見到她。
他這才真的着急了，問梁知璇道：“和美呢，怎麽沒見她來？”
梁知璇道：“她來過了，還親手做了和果子送過來。”
穆嵘看到桌上用精美盒子包裝好的和果子，急道：“什麽時候，我怎麽沒看見她？”
“昨天。”父親今天下葬，大部分人的慰問都會挑在今天，就像穆嵘，所以她想和美應該是故意錯開選在昨天來的。
“我還沒問你，”梁知璇道，“和美那麽內疚自責，一直向我道歉，是不是你跟她說什麽了？”
穆嵘支支吾吾：“我……那天在醫院，我聽說她要搬出去住，一時沒控制好情緒，就問她是不是因為這樣才讓你爸爸一個人跑出去……”
他越說聲音越小，梁知璇卻已經聽明白了。
他犯渾的時候跟穆峥還真像。
她深吸口氣道：“和美跟我住的這段時間，哪怕我下班回來再晚，她都會跟我留門。前幾天我有一天六點飛的航班晚點，回到家已經快淩晨一點了，發現她把房間門反鎖了，我敲了好久她都不敢開，還是我打她手機才把她叫起來開門。後來她才告訴我，前一天夜裏我不在，房門沒鎖，我爸夜裏進了房間……”
“什麽？！”穆嵘幾乎跳起來，屏住呼吸道，“你……你爸爸對她做了什麽？”
她搖頭：“你別緊張，我爸不是禽獸，他只是腦子糊塗，把她當成了我，而且是很小時候的我。那天夜裏下雨變天，他去替她掖被子。”
但換做是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被半夜突然闖入房間的異性給吓壞的，和美也不例外。
穆嵘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耳邊嗡嗡作響：“她怎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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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是告訴過他的，只不過怕他誤會、怕他擔憂，所以用了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可他是怎麽說的？他說讓她将就和忍耐，讓她在那麽孤獨無援的時刻一個人去住酒店。
他忽然明白後來和美表現出的委屈是怎麽回事了，根本就不是其他人的問題，更不是她的問題，問題是出在他身上，是他在她最需要關心照顧的時候硬生生把她給推開了。
梁知璇又一次遭逢生活的打擊，臉上有掩飾不了的疲憊，但還是忍不住說道：“穆嵘，你聽好，我爸爸的事要不是你哥做了手腳，就完全是我自己的疏忽，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這段時間和美已經幫我太多了，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她，現在出了這樣的意外你還把帽子扣在她頭上，讓我情何以堪？”
其實用不着她說，他也想把自個兒胖揍一頓替和美出氣，這回真的是他太過分了。
愛情不僅是你侬我侬、耳鬓厮磨，更是在對方需要的時候伸出手，給她足夠的信任和安全感。
他竟然全都沒有做到。
換個稍微驕矜一些的女孩兒早就跟他大吵大鬧了，和美真是脾氣夠好才選擇把眼淚咽下肚，默默地走開。
她這一走……不會是想要分手的意思吧？
不要啊，都是他的錯，他會改正的，兔兔再給次機會吧！
…
穆嵘好不容易找到莫蘭的公寓，按了半天門鈴都沒人開，看來是沒人在家。
和美的電話也停機了，打不通。這方面他很了解她，她是那種十天半月沒有手機也能生活的人，什麽都能靠手寫、靠手做，怕是停機了自個兒也不知道，這會兒又不知跑哪兒去了。
沒辦法，他只好坐在樓下等。這小區挺高端的，巡邏的保安大叔來來回回從他面前走過去好幾次，每次都用一種打量通緝要犯的眼神看他，然後對着對講機哇啦哇啦說兩句。
真是夠了。他只好出去買了一束不大不小的玫瑰回來捧在懷裏，直接跟保安大叔解釋道：“您別盯着我瞧了，我是來找我女朋友的，她不在家，我在這兒多等她一會兒。”
大叔一臉過來人的了然：“跟人家吵架了吧？死纏爛打也不是辦法，就算送花好歹也送999朵吧，這麽一束多沒誠意。”
要是鮮花攻勢奏效，就算要他拿集裝箱拉一車玫瑰來也沒問題。可惜他家兔兔不好這個，她喜歡和果子，喜歡吃好吃的，那也得見了面才能實現啊！
等來等去，他居然靠在門邊睡着了。夜幕降臨，他是被什麽東西給扇醒的，睜開眼有點不适應光線，以為又是保安大叔來趕人，沒想到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和美。
她跟莫蘭一人手裏拎了無數個購物袋，剛才啪啪扇他臉上的就是這個了。
莫蘭一手叉腰，撅起翹臀彎下身打量他：“咦，這裏有一只賣玫瑰的小男孩。”
怪不得剛才覺得手裏的袋子碰到什麽東西了呢！
穆嵘手腳并用地站起來，誰知坐得太久兩腿都麻了，都使不上勁兒。
和美好心地扶了他一把。
穆嵘趁機抓住她，把玫瑰塞進她懷裏，聲音甕甕的：“……這花是送給你的。”
“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和美低頭看了看玫瑰，不為所動，淡淡地問道。
一旁看好戲的莫蘭嘁了一聲：“這還用問，肯定是我的前夫告訴他的呗！”
這回還真讓她說對了。雖然一百二十萬分不樂意，但為了能找到親愛的和美，穆嵘還是硬着頭皮到醫院去找程東問地址。
正好程東今兒看門診，診室外頭裏三層外三層的病人。穆嵘直不隆咚跑進去，人家還以為他是插隊的，幾位中年大叔大媽簡直恨不得直接把他給架出去。
程東大概也猜到他是來幹嘛的，擡頭瞥他一眼，繼續問診寫病歷，把他幹晾在那兒。
他足足等了一上午，要是那些病患的目光可以殺人，他早就被淩遲了。
好不容易拿到地址又撲空，還被保安大叔攆了又攆……哎，寶寶心裏苦，寶寶不說，求安慰一下子！
和美沒吭聲，莫蘭一見穆嵘露出那種大狗求主人撫摸的表情就把兩人往外推：“出門左轉有麥當勞，右轉有星巴克，你們有什麽話出去說清楚再回來，實在搞不定再call我來調解。要是點了麥當勞的兒童餐記得把裏面的蒙奇奇留給我，就醬紫！”
去吧，皮卡丘！
穆嵘跟和美坐在麥當勞裏，一人面前一個兒童套餐。
和美沒什麽胃口，默默把套餐裏送的玩偶收好，就只低頭喝飲料。
穆嵘斟酌半天，還是從梁知璇那兒說起：“小璇的爸爸下葬了，我去幫忙，看到你送的和果子了。你為什麽不露面，還在生我的氣嗎？”
和美道：“我沒有生你的氣。”
還說沒生氣，她都打算抛棄他了！
他不管那份套餐了，挪到她坐的沙發這一側坐下，拉住她的手搖尾乞憐：“你氣我是應該的，但別跟自己過不去。小璇都跟我說了，她爸爸回來之後你住在她那兒遇上不少尴尬，我之前都完全沒想到，是我疏忽了，沒照顧到你的感受。”
想到和美半夜被吓醒他就心悸，拉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不肯放開，越說越難受。
和美心軟不忍心見他這樣，但心裏又确實過不去，看他一眼道：“非要小璇姐跟你說的，你才相信嗎？”
穆嵘一怔，品咂出點兒不對勁來了：“你、你想哪兒去啦？我對小璇的信任絕對不會比對你的多，只不過她爸爸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也只能盡量站在她的角度去想，這才冤枉了你。”
他對梁知璇就只有愧疚，但愧疚的情緒一旦被激發出來，就只有指責別人才能讓自己更好受。
說白了還是他太自私，竟然拉和美來陪他承受這一切。
和美斂眸：“我知道，梁伯伯去世，我也很難過。”
她甚至連續幾晚做夢都夢到自己的爸爸，她知道自己是想家了。
穆嵘不喜歡她臉上露出憂傷的小表情，讓他有很不好的預感。他又搖了搖她的手，撒嬌似的拖長了音：“美美……”
她被他纏得無奈：“我真的不怪你。”
“那你跟我回去，不要跟那個莫蘭住。”
“為什麽，你那兒不是不方便嗎？”
穆嵘哼了一聲：“她這兒倒是方便，方便程東常常來找你呢，我不同意！”
他吃醋吃得毫不掩飾，但和美心裏卻漾開一絲甜蜜。
穆嵘見她動搖了，趁熱打鐵道：“我又不是非得在我哥那兒住，咱們自己找地兒安頓也是一樣的。南城這麽大，還怕找不到合适又漂亮的房子嗎？”
“你還打算在南城待很久嗎？”和美疑惑，她記得之前他跟她說馬上就會回北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