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年輕婦人沒再言語,張媽媽便寬慰她道:“娘子別生氣,許是您昨兒個剛進府,這府裏上下還都不認得您。”
“算了,回去吧。”婦人面無表情地道,然後就帶着張媽媽和青蘿回了屋。
剛回屋,就看到葉杞的小四葉順正東張西望地等在門口。
葉順見了她,小跑到跟前,道:“娘子這是去了哪裏,小的奉了大老爺的命,正找您呢。”
婦人雖然剛在在門口吃了癟,心裏不太舒服,此時卻是笑的若無其事,“早上起來身上不爽利,繞着府裏逛了兩圈。老爺喊我是何事?”
葉順道:“傳娘子去給老夫人磕頭呢。”
婦人面上一洗,整理了一下衣衫,“這就帶我過去吧。”
好在她自認向來衣着打扮都十分特地,也不用臨時準備什麽。
而老太太這裏,正跟葉杞和蘇氏用着朝食。
丫鬟通傳說人到了,老太太只是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轉頭就點着面前的一道糯米涼糕跟蘇氏道:“這涼糕做的挺好,就是不太好克化,我這腸胃是不行了,你多吃一些。”
蘇氏明白這是老太太給自己臉面,不由面帶笑意地道:“口味确實不錯,回頭送一些給孩子們做點心。”
因着面前是自己的親娘,葉杞也就不好說什麽了。
老太太一頓朝食又吃了一盞茶的功夫,就把人晾在了外頭一盞茶。
年輕婦人過來的時候本是高高興興的,眼下站在外頭,雖談不上辛苦,卻覺得臉頰發燙,只覺得連廊下灑掃的小丫鬟看自己的眼光都帶着譏诮。
用過朝食,丫鬟們撤了膳桌,上了茶水。
老太太這才慢慢悠悠地說:“老大你不是說今兒個要出去走動嗎?眼下也可以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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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明顯是要把葉杞支開了。
老太太青年守寡,一個人拉拔起兩個兒子。葉杞、葉檩對自己親娘都是帶着敬畏的。于是便順從地起身告辭了。
葉杞出了屋,老太太這才把人傳了進來。
年輕婦人跟葉杞打了個照面,面上一喜,葉杞卻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腳步都沒帶停的,就這麽走了。她心裏不由忐忑了幾分。
丫鬟傳了話,她這才進了屋。
一進屋,她端端正正地給老太太和葉杞、蘇氏行了禮,口中道:“妾身見過老夫人,大夫人。”
蘇氏還沒有跟她打過照面,這會子自然是要将她仔細打量一番的。只見她生的年輕貌美,氣質出衆,心裏就越發地不舒服。她如今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自然不能和這樣二十出頭水靈靈的美人相比。
老太太粗粗看了看,點頭道:“恩,生的不錯。”然後問起她的出身祖籍。
年輕婦人不慌不忙地道:“妾身娘家姓白,家在兩淮,家中經營茶葉的小本生意。祖上倒是京城人士,只不過分家以後就鮮少來往了。”
老太太不鹹不淡地‘恩’了一聲,轉頭對蘇氏道:“往後就是你院子裏的人了,你自己看着一些吧。住哪個院子,還有吃穿用度,你自個兒裁度吧。然後府裏找兩個有經驗的婆子照看着便是。”
蘇氏應下,“院子倒是好安排,我院子後頭的跨院也有空着的。”蘇氏雖然對着白氏不歡喜,卻還是想将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的,到底是懷着大房的孩子,剛到京城,她還是想多照看一些。
老太太也不多過問,只說:“恩。你安排就好。”接着和白氏道,“府裏是你家夫人做主,你服侍好她就行。往後也不用到我跟前來。”
白氏也不是沒有眼色之輩,明白這是老太太不待見她了。她恭敬地給跪下給老太太磕了頭,慢慢的退了出去。
剛要踏出去的時候,她清楚明白地聽到老太太說了句——
“家室清清白白的,怎麽就想着給人當外室呢。”
把她給臊的,耳根子都發燙了。
白氏走後,老太太也勸蘇氏,“人畢竟已經進來了,又懷着老大的孩子,你多寬讓些罷。”
蘇氏知道老太太已經是給足了自己臉面,光是剛才一番瞧到,白氏就不敢仗着身孕在她這個正牌夫人面前輕狂。她欠了欠身,道:“兒媳省得。”
白氏低着頭,帶着張媽媽和青蘿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張媽媽剛才被攔在門外,此時問起屋裏的情況。
白氏這才擡起了頭,臉上挂着淚,道:“再也沒有更沒臉面的了,媽媽別問了。”
張媽媽自小看她長大,心疼她道:“娘子懷着身子,怎麽好哭。橫豎還有大老爺給您做主,只要生下個小少爺,沒有人敢輕看您去。”
白氏不由摸了摸還沒有顯腰身的肚子,心裏總算好受了些。
潤潤這天還是回了自己家,大伯父才剛回來,她還有好多話沒跟他說呢。
她回來的也巧,跟葉杞是前後腳。
葉杞這天出去走動,送了不少禮,自然也收到了不少,正讓人從馬車上往下搬。
潤潤眼尖,兩個哥哥剛下馬車,她站在車轅上就跟葉杞招手。
葉杞趕緊快步上前,“你慢點慢點,別摔了。”
小丫頭從學走路的時候就跌跌沖沖的,不怕摔,可教家裏大人操壞了心。以前還從樓梯上滾下來過,還好當時是冬天,穿的厚實,才沒摔出個好歹來。且那次還是她跑到前頭書房的時候摔的,葉杞和葉檩當時正在說話,正好都瞧到了,驚出一身冷汗,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潤潤笑嘻嘻地,攔着她大伯的脖子。
葉杞故意晃了晃手臂,說:“半年多沒抱咱們潤潤,這明顯就沉了嘛!跟大伯說說,是不是貪嘴了?”
潤潤一歪頭,蹙着美貌十分認真地思考了一小會兒,“祖母說那不是貪嘴,是我長身體呢,要多吃點,以後長得比大伯和爹爹都高!”
葉杞不禁哈哈大笑,“那可不行,長得比我和你爹還高,就嫁不出去咯。”
一邊說這話,葉杞就抱着她往府裏走。
張媽媽本來是奉了白氏的命,在影壁附近的廊下等着,卻見葉杞抱着個肉乎乎的小丫頭,言笑晏晏地進了來。身旁跟着的,是那一對早上見過的雙胞胎兄弟。她也就不好上前了。
潤潤跟葉杞說這話,又偏過身子去好奇地打量那些搬搬擡擡的吓人,身子都快擰成小麻花了。
葉杞把她身子掰正,“別看了,回頭大伯把禮單送到你屋裏,看着喜歡的就拿去玩。你再這樣我可抱不住你了。”
潤潤嘿嘿一下,轉過身子重新攬上她的脖子,獻寶似的說:“那我也送點東西給大伯呀!我現在會寫好多字了哦,把我寫的最好的一幅送你!”
她這一副求誇獎的小模樣,讓葉杞笑的不行,十分配合地故作誇張地稱贊道:“咱們潤潤真棒!那大伯可就等着收你的禮物了。”
張媽媽在廊下聽得咋舌。大老爺平時再重規矩不過的了,雖說是個商人,但聽說也是讀了許多年聖賢書的,所以平時行事都十分有規矩禮法。就是在外頭的時候,這些東西也都是先入庫,然後由大老爺信得過的小厮清點整理。她家娘子連庫房的鑰匙都沒管過呢。再說這小姑娘不過用一幅字,就将大老爺哄得那麽開心,就更少見了。
張媽媽在廊下站了會兒,目送他們走遠了,這才這折身往回走。
白氏坐在屋裏正等着,張媽媽一進屋,她就站起身來。
卻見她身後并沒有人,問道:“老爺人呢?沒遇上。”
張媽媽答:“見着了,只是老爺跟府裏的少爺小姐一起回來的,老奴就沒能上前。”
白氏頗為失望。回府兩天了,跟葉杞別說單獨見面,就是話都沒說上一句。她初來乍到,心裏本就有些忐忑,加上白天老夫人又是那種态度,更是讓她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而葉杞那頭,他帶着幾個孩子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自然也就留下用了飯,知道天黑透了,才和蘇氏一起回來了。先跟發妻說了會兒話,他才去跨院裏瞧白氏。
白氏一直沒有睡下,就等着他。見了面,她就不由紅了眼眶。
葉杞疑惑道:“怎麽好好的卻要哭起來了?身上不舒服?”
白氏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搖了搖頭,“沒有,妾身只是兩天沒見着老爺,心中想念。”
葉杞笑了笑,拉着她坐定,“剛回京城,這幾日也有的忙。不用等我,你自己吃好睡好,有什麽需要的,就去找夫人。你自己也仔細些,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了,多少顧着孩子一些。”
他說話輕聲細語的,白氏吊着的一顆心也咽回了肚子。
然而葉杞只是跟他說了一會兒工夫,就站了起身。
白氏跟着他站起來,葉杞卻輕輕拍了拍她,“天色不早,你好生歇着吧。”然後轉頭叮囑張媽媽和青蘿道,“你們主子有了身子,你們也警醒些,回頭若是有了好歹,我先拿你們問罪。”
這就是不留下的意思了。
白氏心中難過委屈,卻也不好表現出來,就眼睜睜地看着他走了。
張媽媽扶着她坐下,嘴裏勸說着:“娘子今日哭了好幾回,可千萬別再哭了。回頭大老爺怪罪下來,老奴可擔待不起。”
白氏一邊擦眼淚一邊說:“老爺如今正眼都不瞧我了,媽媽居然還擔心這些。”
“橫豎老爺在京城逗留的時間也短,娘子若是心中不痛快,也暫且忍上一忍,往後再跟着老爺出京,便不用受這樣的委屈了。”
白氏搖了搖頭,她都進了葉府,怎麽可能再回去呢?
當初家裏費盡心思地鋪路,讓她接近葉杞,不就是看重這葉府的背景嗎?在外頭她是痛快,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當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室,那絕對不是她所追求的。
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白家世代經商,錢財是不缺的,缺的,只是進身之階。只要她肚子争氣一些,生下大房的長子,在葉府裏站穩腳跟,往後再有個好前程。她和整個白家才能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