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親人的決裂
她還在磨掌霍霍向鼠标，門外就人有以挖掘機之勢拿她的房間門練鐵砂掌，單薄的門木被拍得發出欲嘔嘔不得，想吐吐不出的悶哼。
她一拉開門，就看到展顏帶着突破天際的怒火戳在她房門口。
展顏對這個後來身上裝自己兩顆腎的堂妹沒啥耐心，看着她掐着腰一副正宮來興師問罪的小樣兒心就煩。可她直覺自己好歹也是一活過二十幾年的重生人，氣勢上絕不能輸一小姑娘，于是她雙手環胸靠在門邊，對着自己這堂妹從頭頂打量到腳底。
我就不說話，展顏心想，憋不死你！
展眉只是個初中生，所有咄咄咄逼人的架勢都修煉自電視劇裏的宅鬥宮半狗血劇，面對展顏這突嘴黑臉的陰恻恻地地看着她，她那火氣幾乎瞬間就被被滅了一半。
但很快那火又像遇着了鐵扇公主的芭蕉扇似地差點兒燒破蒼穹，因為她看到她堂姐那塌鼻癟眼的臉上沖她做了個十分明顯的冷笑。
這可不得了了！
她手一指：“你偷用我的洗發露和沐浴露？！你惡心不惡心！”
展顏想起那排在衛生間架子上那一排洗浴用品，這露那露一大堆，太久沒回家了，她當時用的時候還真分不清。
她真誠地問：“哪罐是你的洗發露和沐浴露？”
沒承想這個真心實意的提問徹底激怒了她堂妹，對方畫風驟變仿如馬教主附身：“玉蘭油和沙宣是我的！你說哪罐？！還有哪罐？！你眼睛別褲帶上了？！還問？！展顏你就別裝了！大家都省點兒心！”
“眉眉！”
展顏正想着既然是她用錯了這貨的東西，幹脆道個歉趕緊完事，她還得回去接着研究她的晉江特殊後臺呢，結果還沒開口就被這聲叫聲給打斷了。
她錯身看向樓下，大門口是站成雕像的她爸她爸，展眉她爸她媽，還有那整日裏愛把“我最疼咱們小顏了”卻不讓她吃飽飯的奶奶。
喊人的是展眉的媽媽李桂萍，她以懷胎五月依然飛檐走壁的速度沖上樓扭着女兒的耳朵，沖她喊出讓大家都為之默哀的話——
“你腦子進潲水了！這話要說也不能當着她面說！說你多少回了！閉上你的嘴！”
屋裏靜默了幾秒，大家估計都被她的智商感動了。
展川松看了自己的老婆女兒一眼，一如既往地不說話就回了房。
李桂萍提着一臉黑臉的女兒往另外三人面前一放，笑得既谄媚裏透着不甘：“二哥二嫂，這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別跟她計較！大家一家人怎麽能分這麽清呢！小顏喜歡用大方用，不夠咱再買！”
這豪氣萬丈的勁兒，讓趙可蘭對着那長臉不長腦的妯娌失笑。
餘娟一直以來都特別疼愛小兒子，愛屋及烏連帶着也對小兒子這家照顧上心，她就拉了拉二兒子：“行了，你再去買過罐新的，這罐小顏用過了就讓她接着用，新的給眉眉。”
趙可蘭本來從公司回來就憋着一肚子火，這回聽見這話徹底燃盡了最後一滴耐性。
她把挂包往飯桌上一放：“川柏，你把媽扶着點兒，要不去沙發上坐着，我怕待會兒我說的事兒她受不住。”
餘娟可是從來受不得這種氣，兒媳婦這麽一開口，她也不搭話，就斜了兒子一眼，說：“川柏，不是我說，這孩子呢，得教！不教準會出問題！家裏不怕笑話，要是出去被人家笑話那面子可就挂不住！”說完她又看向自己的媳婦兒，“我說這孩子，平常就是這傻不拉叽的樣子，你得好好給她拾掇拾掇，別整天打不起精神來，都是女孩兒，你看眉眉就不一樣。”
這一贊一捧的，餘眉娟對自己說的這番真是滿意極了，她就是見不得小兒子家裏的受委屈！這個家她還是個能說上幾句話的人呢！
展眉配合地低頭，小聲地說：“奶奶，是我不好，我錯了，我該讓着姐姐的。”
李桂萍在旁邊說：“對嘛對嘛，看我們家眉眉都主動認錯了。你們說說這哪有做錯事的人先賠不是的理兒？這不就是心胸的問題，是吧！”她驕傲地環視一遍，想，讓你們整日裏大條道理地指責我！今兒還不讓我出一口惡氣！
展顏頓時跪倒在這詭異的邏輯之下，這不說着別的事麽，也能硬扯上教孩子上？這回按捺不住了？不再氣長氣短地說她最疼小顏了？
展顏心裏冷笑。
其實自打她記事起，她就不喜歡奶奶。
她爸在三兄弟中排行第二，老大有人疼老三有人愛，老二沒人疼沒人愛。再加上她奶奶還是個特別重男輕女的老頑固，她叔一子一女，她大伯兩個兒子，而她家，是只有她一個女兒。
重男輕女這事兒，在別人家裏特別簡單明了，男的是塊寶女的是根草，徑渭分明。
但是這千古以來在部分人腦裏都無法改變的封建觀念，在奶奶身上特別的迂回曲折。
這展眉就是個變數，奶奶看哪個親戚的女孩都不順眼，一見到人家就恨不得把人家胸前的兩團肉給移到下面去似的。
但是，她對展眉卻是疼愛有加。這從每年大夥去吃團年飯的時候，展眉都能跟她同一張桌子吃飯，其他的親戚兄弟姐妹就只能在別的桌吃就能看得出來。
每每到那種時候，她就把展眉叫起來，朗誦一首自己那個年齡的小屁孩都弄不懂的詩詞，酸幾句“這文化人走到哪兒都是個出色的”之類的話。酸完她就心滿意足地自顧自的吃起年夜飯來，好像這一屋子的人都沒她展眉有文化似的。
這時展眉的下巴都仰高了幾分，俯視着同輩的小孩兒們。
所以展眉每次都是自己跟自己玩兒，其他親戚們都沒法跟她好好聊天，于是她就一路在高貴冷豔的道路上狂奔着，誓不回頭。
但深知奶奶性格的展顏知道這個時候不好開口說話，這老太婆，你一說話反駁，她準能掐着你說上半天，所以她只能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趙可蘭剛才聽見侄女這麽罵自己女兒心裏就跟擱着根刺似地，她的女兒憑什麽給人罵！
婆婆那些冷言冷語她聽得多，這還住在一屋頂底下，老人家她還是得讓着點兒，但這是在不觸及她底線的前提下。
她的底線就是她的家庭！
展川柏見氣氛有點僵，自己弟弟還甩上房門甩手不管，趕緊泡了壺茶端給他媽：“媽，你先喝口茶，剛去散完步回來，這緩緩氣兒。”
趙可蘭也不拖拉：“首先第一點……”
“喲！瞧這領導開會的架子！”餘娟撇嘴，“這老板腔跟我兒子似的！威風了去喽！再這麽下去我這老太婆也快架不住這勢頭了！”
趙可蘭握着顫抖的拳頭，面無表情地轉過臉去：“您要是聽我說完，明天你都架不住！川柏你去把強心丹給你媽拿來喂一顆，讓她省着氣兒不然待會兒倒不過來。”
展川柏求饒地擺擺手：“行行，都別氣，說吧說吧。”
展顏心底一動，她隐約猜到她媽媽要說什麽事了，心想，如果真是這事，那什麽沐浴露什麽的，根本不是個事兒！
趙可蘭瞪了眼正準備張嘴的李桂蘭，說：“公司的帳出了問題，那個出納我今晚已經讓他滾蛋了！他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為了不填那十幾萬的窟窿就把人都招了出來！小叔要是安安分分的，我跟川柏還會看在兄弟的份兒上留他當個文職，要不然……”
李桂萍尖叫：“你別亂诓人！會算幾個數了不起啊！看不起我們小學畢業的是吧！念過書就能亂噴人了？！咱們川松啥時候拿過公司的錢！你倒是證明給我看！”
另一間房的房門突然開了條縫，展川松的聲音從裏面刺了出來：“李桂萍你閉上你的嘴！帶着女兒滾進來！”
李桂萍這下可不依，叉腰瞪圓了眼：“進啥進！你也出來聽聽，我就站這兒，看你說個四五六七來！”
展川松沖出來拉着人就要往裏走，餘娟趕緊來扶着：“小心她的肚子！那可懷了我的大孫子！”
趙可蘭看着這鬧劇似的，一拍桌子，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展眉在旁邊臉都白了。
她繼續說：“我今兒就把話說個明白，你老公開了張白金信用卡，從裏面往外套錢，結果這錢沒還上，人家銀行的電話都打到公司來了！要不是出納說，我們還蒙在鼓裏！他就拿公司周轉的現金填他的卡數去了，還不見得填得上！還欠着人家銀行滞納金！”
這下李桂萍終于閉上了嘴，餘娟捧着心髒倒了幾次氣，還是沒能成功地讓自己暈過去。
趙可蘭冷哼：“小顏用了你女兒沐浴露？知道這家裏的生活用品都誰買的不？”她冷眼看着自己婆婆，“都是我買了自己親手提回來的！”
展川柏看到自己老婆身子都在抖，他媽倒是啥事沒有好好坐着，趕緊過去拍拍老婆的背，她有點遺傳性的高血壓，盡管身材纖瘦但血壓有點偏高：“可蘭，別說了，小心身體。”他朝樓上朝朝手，“小顏把媽媽的降壓藥拿來。”
展顏早就把降壓藥找好了，她爸話間剛落她人就到了樓下。
趙可蘭就着溫水吞了藥：“我今晚就把話一次說清爽了！不夠再買是吧！誰買的？！你們一家吃我們的用我們的，連這房子也是我們當初買來跟你們一起住的！你還瞪鼻子上眼了！你女兒用好的用貴的，住的大房睡的大床！我女兒呢？！”
她心疼地摟着自己女兒，紅了眼眶，要不是她婆婆要生要死要投河要跳樓地讓她照顧好小叔一定，還指定了房間，她還不致于這麽委屈自己女兒！
她眯起眼看過去，李桂萍眼珠轉來轉去，嘴巴張了幾張，最終沒能說出話來。
餘娟這時也不敢再說話，腦子裏都在轉着，她小兒子敗了十幾萬！十幾萬！她現在這舒服的生活都是二兒子給的，她小兒子正敗着自己舒服的生活！
就在大家基本上平靜下來的時候，展川松卻爆發了：“那行！我搬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