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靜的藝術樓,敞開的窗戶再一次被緊閉上了。

窗簾也被拉得緊緊的, 半點風光都透不出去。

小連翹高高的在枝頭翹起, 雖然現在已然是五月,但仍草長莺飛。

小雨連綿成絲, 從連翹花瓣上滴落,融進鋪就着白色瓷磚的地面上。

暗香浮動, 池穆伸出了手, 撥弄着直挺的花枝。

駱虞眼眸半閉着, 睫毛輕顫, 呼出的鼻息滾燙。

駱虞聲音啞啞:“直接來?”

他靠在池穆的身上,嘴裏雖然這麽說着, 但卻知道池穆不會直接咬他的腺體。

可駱虞還記着現在還在上課時間,如果趕不回去不是問題,問題是要找理由, 要是錯過了兩節課, 那理由還要更充分。

但是駱虞很快就沒心思想這些了, 他渾身濕透, 像是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池穆很有耐心的幫駱虞擦着帶着水汽的地方,不錯漏任何一處。

花枝覆着經絡, 透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悉心栽培,眉眼覆上一層暗色。

濕透的校服被放置在了四四方方的陽光裏,衣袖褲腿都被展開,盡可能的被晾曬。

光從鋼琴上跳躍到駱虞的身上, 照到的地方白的發亮,如玉石如錦緞。

其實連翹花也是會結果的。俏生生的挺立在枝頭,在潔白如雲的背景裏,催生出小巧的朱果。

駱虞有片刻的清醒,握住了池穆的手腕。

駱虞喃喃:“好奇怪……”

他和池穆的眼眸對上,聲音漸消。

平日裏池穆的雙眼像是一片汪洋,将所有的波瀾藏于平靜的海面下,可此刻那片海面卻掀起了風浪,透着将人吞噬的幽深。

駱虞迷失于本能,下意識的覺得恐懼。

可池穆的動作太溫柔,讓駱虞将那些情緒又抛到了腦後。

與此同時,運動場上的丁睿思和體委已經放棄了尋找駱虞,在老師的哨聲下急匆匆的集合,開始上課。

奇怪的是,池穆也不見了,體育老師還特地過問了一下,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丁睿思心裏想着池穆怎麽找個人還把自己給找沒了,心裏納悶。

除了池穆,沒人能聽見藝術樓四樓最後一個練習室裏,鋼琴響起的聲音。

光線明亮,盡情的灑在鋼琴的琴鍵上。

将這個練習室鎖上的人,并沒将鋼琴蓋合上。

背部下壓讓鋼琴發出了聲響,駱虞面上帶着些許的焦躁,為那烙在脊背上的琴鍵刻痕。

池穆是會彈鋼琴的,他的手指修長漂亮,那是一雙鋼琴家的手。

指尖在琴鍵上跳躍,指法漂亮,樂曲宛若疾風驟雨,讓不堪重負的連翹花枝發出哀鳴,在最激昂的節點裏哽咽出聲。

駱虞不自覺的扣緊了琴身的邊緣,繃緊的線條在陽光下顯着少年的張力。

薄荷的氣味将連翹的香味緊緊包裹着,讓開到荼蘼的花多添了幾分豔色。

池穆早就有準備,用帕子擦去了那花枝斷斷續續的眼淚。

這個帕子還是上回擦過駱虞口水的,後來被池穆洗幹淨了,又帶在了身上。

不過這次手帕洗幹淨之後,恐怕是不能再随身攜帶了。

疏雨瀝瀝,遮籠在駱虞眼底水霧懸而不落。

池穆俯下身望着他的臉,輕輕觸碰那微顫的睫羽,吻去了那滴眼淚。

駱虞有些失神的望着那一片光影,撐着坐了起來,掌心在鋼琴上按下了重音。

駱虞:“池穆……”

他下意識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汗水從額頭滴落融進眼裏,帶來些許刺痛,他有些看不清池穆的樣子。

池穆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讓他站穩。

駱虞聲音含糊:“背上很痛。”

池穆看着那片壓痕:“我應該蓋上琴蓋的。”

他又低聲哄着:“轉過來吧。”

駱虞知道他要做什麽,暈暈乎乎的轉了個身,沒什麽力氣的向後壓,然後感覺到了什麽。

駱虞:“咦……你不難受嗎?”

白靜竹錯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駱虞在想,池穆總是忍着,不會很難受嗎?

這是跳脫于意志之外的想法,駱虞偶爾也困惑過,但是總歸是不好問,而且對方不那什麽,他反而更安全一點。

但是現在駱虞正處于一種被信息素充盈安撫的階段,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

池穆按着他的動作一頓,随即咬住了他的腺體。

池穆握住了駱虞的手,聲音嘶啞:“沒關系。”

池穆也不總是忍的住的,否則也不會在夜半從夢中醒過來時走進浴室,只是他慣性在駱虞的面前藏着。

池穆其實是個很狡猾的人,他慣性去摸清楚別人的弱點,将他人掌握的了若指掌,自己卻只透露半分,将自己放在絕對的優勢上。

薄荷味的信息素湧進了血液裏,在那一刻占據了感官。

那好似是一場漫長的不容拒絕的過程,但其實只是瞬間的光景。

咬痕在腺體上留下鮮明的痕跡,駱虞眼裏困倦加深。

池穆的聲音像是要化在這片暖陽裏:“睡吧。”

駱虞視線模糊,閉上了眼。

池穆幫駱虞整理好了衣服,用自己攜帶的濕巾擦拭着那架鋼琴。

其實鋼琴上沒有留下什麽痕跡,他只是讓駱虞靠在了上面,當做一個支撐點。

水跡存在于鋪就着瓷磚的地板上,池穆将鋼琴擦拭好,又将地面上的痕跡處理幹淨。

窗戶被他推開了縫隙,另一邊的窗簾和窗戶也被他打開,讓空氣流動卷走室內的氣息。

駱虞正坐在牆角熟睡,池穆看着自己還沒下去的反應,扶了一把睡得歪倒的駱虞,索性也坐在了地上,讓駱虞靠着他睡。

池穆想,抑制劑還是有必要性的。

他上一次正好,這一次可以找到,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實在是太不穩定了,池穆一點兒也不想看到駱虞在他找不到的地方,躲藏着蜷縮着的忍受痛苦,又或者是面臨一些危險。

alpha面對失控的omega是沒有理智可言的,鮮少會有例外,他對別人沒感覺,是因為不在乎,面對駱虞,是因為在乎。

駱虞靠在池穆的肩上,睡的很安穩。

池穆把玩着他的手,從指尖到掌心的紋路。

他還發現駱虞的右手手腕上,有一個小小的橢圓形的疤痕,顏色比周圍的皮膚稍暗一些,覆在脈搏之上。

那痕跡不明顯,若是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過去。

池穆的指尖停留在了那塊痕跡上,感受着駱虞蓬勃的生命力。

脈搏跳動着,像駱虞身上永遠明亮的光。

一節課有四十五分鐘,時間到了之後,下課鈴聲傳遍了整個校園。

駱虞也被這聲音驚醒,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混亂的記憶瞬間回籠,空無一人的藝術樓,緊閉着的練習室,池穆的聲音,交纏的信息素,冰涼的鋼琴,以及…………

操!

啊啊啊啊啊!

駱虞想撞牆了,想在這架鋼琴面前謝罪。

當他摸到自己口袋裏的體育器材室的鑰匙之後,還想向體委問好。

這事弄的實在是……太突然了。

池穆:“還好嗎?”

駱虞:“還行。”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經驗,駱虞沒有那麽尴尬了,但其實還是不太好。雖然不至于落荒而逃,可是依舊不敢看池穆的眼睛。

為什麽池穆可以這麽泰然自若啊!

為什麽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啊!

駱虞很煩omega被标記之後就會暈過去這件事情,這讓他連自己善後都辦不到。

池穆看着視線游移的駱虞:“記得随時帶手機,有狀況就聯系我。”

駱虞想到這個就來氣:“這是個意外,誰能想到他們在器材庫裏搞啊。”

都不怕別人來上課的嗎!

駱虞皺眉:“兩次都翻在同一個人身上,都不知道那個alpha是不是自願的。”

池穆唇角下壓:“崔晗?”

駱虞:“啊?”

池穆:“那個信息素是可可味的omega。”

駱虞:“對,就是他,你認識他?”

池穆:“他是高三的,學生會宣傳部總部長,曾經開會的時候見過。”

駱虞挺詫異:“那他瘋了吧,高三,不是馬上就要高考了嗎,還有一個月,他搞什麽啊?”

不過不管崔晗搞什麽,駱虞都希望別再碰上他了。

兩次碰見崔晗,兩次都是在藝術樓裏和池穆搞起來,一次比一次過分。

不對,第一次應該是那個雨夜,他救了崔晗,因為崔晗的味道,他身體裏信息素的轉變速度加快,所以在十八歲那天提前轉換了。

說起來也是絕了,駱虞每次碰見崔晗,崔晗不是被迫發情,就是主動發情,雖然這一次不知道是主動還是被動,但結果沒變。

三次都沒什麽好事,駱虞宣布崔晗已經進入了他的黑名單,那完完全全是個危險人物。

駱虞:“算了,管他搞什麽,我們出去吧,等會上課了。”

駱虞把窗戶推開,翻了出去。

池穆将另一扇應該緊閉的窗戶恢複原樣,跟着駱虞翻了窗戶,再講窗戶閉上。

陽光依舊通過四四方方的窗戶落在室內,鋼琴架上琴譜依舊維持着原來的樣子,好像這裏什麽都沒發生過。

駱虞把已經無用了的氣味阻隔貼扔到了垃圾桶裏,給自己貼上了新的。

駱虞手機都沒帶,但是也記得帶上這個東西。

池穆也在垃圾桶旁邊丢着垃圾,濕巾和帶有水漬的紙巾。

駱虞看的臉熱,把頭偏向了一邊。

駱虞看的不仔細,自然也就不知道最重要的證據還藏在池穆的校服褲裏,那帶着白色的皺巴巴的手帕被折疊好,藏着他們的秘密。

光線在并不蔥郁的樹木中晃動着,駱虞的頭發不長,沒遮住耳朵。

于是駱虞在偏頭的時候,那紅的幾欲滴血的耳垂毫不設防的暴露在了池穆的眼裏。

池穆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那顆痣,舌尖抵住上颚。

作者有話要說:  連翹樹枝硬,枝條呈圓棍狀,一般較為舒展。

連翹也是會結果的,但是結的果不是文裏那種,你們是知道的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