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陸湛然腳被燙傷的次日早晨,她的堂哥便被陸家人指使着過來探望她。起先當着葉昕的面,陸湛青并沒發作,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拿着陸湛然的病歷本仔細地看着。
葉昕心想,有些話,或許當着她的面,兄妹倆不方便說,所以她借着去給陸湛青泡茶的借口,躲進了自己的卧室。剛一關門,就聽見陸湛青略提高的音量,然後不小心就偷聽到了那句話——“你就這麽喜歡那個男的?喜歡到都把腳都燙傷了?”
她被吓了一跳,果然,像陸湛青這種內斂型的人發起脾氣來比一般人要可怕的多。不過她倒是沒想到,連陸湛青都知道謝徐南的存在,可見,謝徐南在陸湛然的心中非比尋常。
後來的話,她沒有去聽,畢竟是人家兄妹倆關上門的談話,她不能仗着房間的隔音效果太差,大大方方地探聽隐私。加上,後來有電話進來,她就走到落地窗前接電話,沒有再去管外面的事情。
電話是傅程翊打過來的,告訴她一聲,他已經開車下了高速,大約還有半個小時抵達她所在的地方。
“我被路雅雯辭退了。”葉昕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他稍稍沉默了會兒,說:“我知道,我剛剛說的半個小時是到你現在住的小區。”
“哦。”她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那頭也沉默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葉昕顧不得這種尴尬的氣氛,連忙對傅程翊說:“我先不和你說了,貝貝那邊好像出了什麽事,我去看看。你到了之後再打我電話吧。”
沒等他有所回應,葉昕已經匆匆地挂了電話,把手機丢到了床上,打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
客廳裏一片狼藉,原本安放在茶幾上的一整套玻璃杯全部碎成了玻璃渣渣,飛濺了一地,無處下腳。
葉昕試探地叫了聲坐在沙發上的陸湛然:“貝貝?”
陸湛然一動不動,低垂着眼眸看着那一地的碎玻璃,突然把頭擡了起來,一臉的委屈:“我做錯什麽了?又不是我故意把熱水往我腿上倒的,幹嘛都一個勁兒罵我啊?”她一想起剛才陸湛青發脾氣的恐怖樣子,委屈得直想哭,“你說他不安慰我就算了,特地跑過來教訓我,有這樣做哥哥的嗎?”
葉昕悄悄地走到廚房,把掃帚和畚箕拿到客廳,邊聽她抱怨邊走着地,等她掃完了那些碎玻璃渣,陸湛然也抱怨完,正要從沙發上下來,立刻被葉昕攔住。
“我想喝水。”她悶悶地說。
“我去給你倒,你在這裏坐着,等我再把地拖一遍,你再下來走動。”說着,葉昕迅速地走回到廚房,倒了杯水遞給了她。
葉昕拖得非常仔細,一顆一顆把落在沙發底下的碎玻璃撿了出來丢到了垃圾桶裏。
“對了,待會兒他要過來,我下去和他談一談,應該不會占用很長時間。”她擡頭看着陸湛然,“你可以一個人待在家裏的吧?”
“傅程翊要過來?”陸湛然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去,見她點點頭,她無所謂地笑了笑,說,“你盡管去吧,等你拖完地,扶我去房間,和人吵架心太累了,我要去休息會兒。”
“那你有事打我電話,我不會去太遠的地方。”
陸湛然大手一揮,表示我知道了。
傅程翊的電話打來的時候,葉昕已經把陸湛然扶到了床上,替她蓋着被子,囑咐一些事情。
“好了好了,這些我都知道,你不用擔心我,我如果真有什麽事,會打電話給你。”陸湛然見她喋喋不休的樣子,連忙打斷了她。
葉昕白了她一眼,不再多說,替她關好門,才去接電話。
傅程翊此時已經開車到小區門口,因為小區查的嚴,不讓陌生車輛進來,所以他就被堵在了門口。
她沉吟了會兒,沒把具體地址告訴他,只是讓他在外面找個停車位,挂了電話後,她拿着錢包、手機和鑰匙匆匆出了門。
她們這個小區處于比較繁華的地帶,周邊的設施一應俱全,原本約他在這裏也是由于這個原因。兩人約在了小區北門靠右的一家咖啡小屋裏,只有這裏的氣氛稍微安靜些,比較适合說話。
葉昕剛一看見他的時候,心中有些驚訝。他在她面前向來都是一副不急不緩、幹淨清爽的樣子,但此刻的他卻處處透露出匆忙和急切,臉色并不怎麽好,似乎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她遠遠地望去,他緊抿着嘴,下巴處已經長出了胡茬,同時衣服也不像以前那麽妥帖。
待看見她時,他才微微露出了笑容,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近。
“昨天在醫院,謝徐南說,你被你爺爺關在了家裏,所以你現在是逃出來的嗎?”葉昕走到他面前,微微蹙起了眉,問。
沒想到他倒是一本正經地向她點頭,說:“是的,我爺爺把我關在一個小黑屋裏,不給我吃喝,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那個地方。”
聽他如此插科打诨,葉昕笑了出來,不再擔心,帶着他去了那家咖啡小屋。
咖啡屋播放着輕緩的音樂聲,流淌在每一處的角落裏,老板坐在吧臺前,頭也不擡地翻閱着手中的雜志。
葉昕和傅程翊坐在靠裏的沙發上,各點了一杯咖啡,靜靜地坐着,誰都沒有開口。
直至一曲音樂結束,另一首新的替上,葉昕才把攪了許久的小匙從咖啡杯裏拿出來放在一邊,端起抿了一口,然後看向坐在對面的傅程翊。
“我在電話裏沒和你說,我見過程遠帆了。”葉昕平靜地開口。
傅程翊猛地擡頭,緊張地看向她。
葉昕見他吃驚的樣子,笑了笑,說:“聽說你們甥舅的關系不錯,我以為你知道。”
他沒說話,只是一直看着她,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那天以後,或者說自從發現你們的關系後,我就一直在想,我該怎麽處理我和你之前的關系。”她稍停頓了下,低下頭,□□為一些小動靜起着微瀾,如同她現在的心情,她擡起看了他一眼,繼續說着,“我最不能忍的就是別人騙我,不管是為了我好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所以我最初的想法就是直接和你斷交來往。其實,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太敢相信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你就當我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好了。”
“對不起。”傅程翊認真地注視着,開口向她道歉,“不過,不論你的決定是什麽,我還是不會放棄。”
“這段時間,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再聯系了,我需要時間好好想想應該怎麽處理這件事。”葉昕說完,便低下了頭,用小匙攪了幾圈,也不去喝,只是靜靜地看着轉着圈的表面,一圈又一圈。
過了很久,她才聽見對面傳來一聲“好”,她微微松了口氣,她說的好好考慮,并不是敷衍他,當理智與感情發生了沖突,她真的需要時間來進行調和。但如果他不同意,她拿他也沒辦法。
“我送你回去吧。”傅程翊在走出咖啡屋後,對她說。
葉昕轉過頭看着他,猶疑了會兒,最終點了點頭,步速漸漸地慢了下來,與他并肩一起走着。
各種喧鬧的聲響充斥在她耳邊,車輛來往的聲音、人群四處走動并且說話的聲音……葉昕低着頭走入小區門口,突然聽到旁邊的人開口說道:“不管怎麽樣,都要好好照顧自己。”
葉昕停下腳步,低低地應了聲,随後又重新往前走着。
微低着頭,她一直往前走着,渾然不知原本伴在她身側的傅程翊已經停下了腳步,怔怔地望向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那裏停着一輛熟悉的車子,車旁倚着一個熟悉的人,那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