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空中花園地處河畔,位于十層樓高的半空,歐洲花園式的建築風格令人倍感小清新,還可以遠眺C市的大半風光。
餘田田想來這裏很久了,但一是價位高,二是沒對象,來了也是白瞎了這裏的好風景。
才剛落座,陳爍就問她:“你一個勁兒撇嘴幹什麽?”
他以為她是後悔請他吃飯了。
餘田田說:“我只是沒想到我居然把我這寶貴的第一次獻給了你。”
陳爍拉下臉來瞪着她:“餘田田,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這話要是傳出去了,那可是玷污了我寶貴的貞操!像我這種全世界三十億女性的夢中情人、理想對象,你一句話就破滅了她們的愛慕之心與人生追求,你說你這不是造孽嗎?”
餘田田樂了,“哎哎?陳醫生的貞操居然還健在?看你這德行,我以為早八百年前它就該被狗吃了。”
陳爍也不氣,勾唇一笑,“是啊,它之所以健在的原因,可不就是因為等着今天被狗吃嗎?”
餘田田說不過他,頭疼地問他:“陳醫生,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張嘴真的很讨人厭啊?”
“沒有。”陳爍大言不慚,“倒是不少人跟我說過我這張臉真的很讨人喜歡。”
“那我今天做件好事,把你嘴賤的事實告訴你,陳醫生你努力改正,千萬不要放棄,希望無處不在。”
“那你呢,餘田田,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張牙舞爪想反咬一口的樣子特別猙獰,特別不淑女,特別能吓跑對象,然後一輩子單身?”
“沒有。”餘田田也沒好氣地說,“倒是不少人跟我說過我性格率真、賢惠能幹,以後誰娶了我簡直是天大的福氣。”
陳爍點點頭,“那我今天也做件好事,把你找不到對象的真相告訴你,餘護士你努力加油,千萬不要放棄。雖然我看你也沒什麽希望了,但是畢竟你說了希望無處不在,我也會為你誠心誠意地祝福祈禱的。”
餘田田被他噎了大半天,最後氣呼呼地問他:“陳醫生你說話這麽缺德,我真是好奇得要命,你是怎麽順順利利長到今天這麽大的?沒在成長過程中被人打死真的是太走運了!”
陳爍不理她了,看旁邊的服務員等了半天,一臉憋笑快要憋到忍不住的表情,從她手裏接過了菜單。
看好自己要的東西後,他并沒有急着點,而是讓餘田田先來,還算有紳士風度。
餘田田猶豫不決地翻着菜單,不知道選什麽好。
陳爍給她推薦:“這裏的檸檬乳酪烤雞小腿不錯,你可以試試。”
後來這道雞小腿上來以後,餘田田咬了一口,鮮嫩多汁,外酥裏嫩,吃得她頓覺人生希望無限,就連對面那個為她推薦這道菜的家夥也順眼多了。
她笑着問:“陳醫生,你怎麽知道我會喜歡這個?”
陳爍露齒一笑,白白的牙齒bling bling的,模仿她的語氣跟個神經病一樣誇張地說:“陳醫生,我對這只雞腿已經産生感情了,你千萬不要浪費,一定要把它吃下去啊!”
餘田田想把剩下的雞腿塞他嘴裏,堵住他的臭嘴,可是雞腿太好吃,她舍不得。
她只是哼哼兩聲,繼續埋頭苦吃。
姑姑說會來看她的準對象,所以餘田田頻頻回頭朝入口處看,但都沒看見姑姑的身影。
倒是吃到一半時,她察覺到隔了兩張桌子有一對正在用餐的男女老往他們這裏看。
她小聲問陳爍:“你看見那桌人了嗎?”她用下巴朝那邊努了努,“他們老看我們。”
陳爍擡頭看了一眼,只是一眼,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他看餘田田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擱下手裏的刀叉,平靜地說:“我們走吧。”
餘田田吓一跳,“怎麽就要走了?我的甜品還沒上啊!”
“不吃了,下次有機會我帶你來,重新請你吃一頓。”陳爍說着就站起了身,不容置疑地要拉着餘田田去櫃臺結賬。
是什麽樣的原因會讓他連坐在這裏多等幾秒,連服務員過來結賬都等不了,就這麽急急忙忙地要離開?
餘田田忍不住回頭去看那桌的人,那對年輕的男女也看着他們,似乎在說着什麽。
走進電梯時,餘田田大着膽子問陳爍:“他們是誰啊?”
陳爍沒說話。
“不會剛好是你的前女友和她的現任男友吧?”餘田田試圖緩和氣氛,哈哈哈地笑。
陳爍白了她一眼,“你剛從北極回來嗎?也不看看外面寒冬臘月的,講這種笑話合适嗎?”
餘田田自讨沒趣,也只能悶聲悶氣地說了句:“呂洞賓又被狗咬了。”
陳爍立馬瞪眼:“說誰狗呢!”
“誰咬了呂洞賓誰就是狗呗。”
“那請問呂洞賓,你幫了我什麽?”
“你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我安慰安慰你給你講個笑話,結果你反咬我一口,你說我是不是呂洞賓?”
陳爍忽然間沒吭聲,擡頭對着光潔透亮的電梯內壁看了看,好像是在仔細分辨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如餘田田所說。
看着看着,他也不說話了。
電梯到底地下一層停車場的時候,叮的一聲,門開了。
陳爍先走出去,走了沒兩步,旁邊那臺電梯門也開了,從裏面走出兩個人,女人有些急切地叫出了聲:“哥,你等我一下啊!”
那兩個人正是在餐廳裏頻頻回頭看他們的青年男女。
餘田田看見陳爍背影一僵,腳步只是微微停頓,然後又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她小聲說:“喂,有人在叫你。”
年輕女人很快跑到陳爍面前,伸手去拉他的手,“哥,你怎麽看見我也不打招呼啊?害我匆匆忙忙跟上來,飯都沒吃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裏的牛排最好吃了,當初還是你帶我來的呢,結果我牛排都沒吃多少就趕來找你。”
是一種撒嬌的語氣。
她還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同伴招呼過來,然後可愛地沖陳爍眨眨眼,“哥,這是于嘉,我男朋友。你聽爸說過了吧,下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你可別忘了給我封個大紅包呀!”
餘田田有點摸不着頭腦。
要說這兩人是兄妹吧,妹妹确實有向兄長撒嬌的姿态,可是那個被叫做哥哥的家夥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何況有哪個妹妹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哥哥這個月才見到妹夫啊?
也不知是停車場光線太昏暗還是怎麽着的,餘田田甚至覺得陳爍的表情非常冷漠,遠遠冷過了她剛才講的笑話,亦或是室外的寒冬臘月。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面容被昏黃的燈光籠罩着,像是蒙上了一層霧,看不真切。
那個叫于嘉的男人走了過來,跟着未婚妻一起叫陳爍一聲哥,而陳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側過頭來對餘田田說:“還愣着幹什麽?走吧。不是說這家的牛排不好吃,要去喝夜啤吃小龍蝦嗎?”
他竟然對這對男女視若無睹,活像對方是空氣似的。
餘田田當真有些瞠目結舌,看陳爍把這一切做得如此自然,她都有些站不住腳了,結果當事人還鎮定得像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年輕女人有些着急地跺腳,“哥,你怎麽不理人啊?你妹妹都要結婚了,給你介紹妹夫你也不理!你難道要跟我賭氣賭一輩子嗎?你——”
“誰是你哥哥?”陳爍一直沒說話,此刻開口打斷她的竟然是一句冷冷的質問。
他忽然一把抓住了餘田田的手,拉着她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了沒幾步又想起了什麽,頓住腳,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陳璐瑤,你最好記清楚了,這輩子我只有一個妹妹,至于你——”
片刻的停頓後,他用一種冰寒刺骨的語氣說:“你算什麽東西?”
餘田田無暇分辨來自身後的帶着哭音的呼喊到底說了些什麽,也只是隐約聽見那個叫于嘉的男人似乎在安慰未婚妻,她甚至來不及去想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是怎麽回事,又是否蘊藏着什麽狗血劇情。
她只是怔怔地被陳爍拉着手往前走,甚至沒能抽回手來。
因為那只修長幹淨、指節分明的手,屬于陳爍這個讨人厭的家夥的手,此刻正以一種抓住救命稻草的姿态牢牢緊扣住她,力道很大,并且微微發抖。
他的體溫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冷,那只手活像是剛從冰窖裏出來的一樣。
餘田田幾乎沒能忍住地打了個哆嗦。
他們一言不發地走到了他停車的地方,陳爍站了片刻,然後觸電般縮回了手。
他好像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幾乎是瞬間後退三尺,張了張嘴,然後別扭地說:“我不是故意要牽你的。”
餘田田看他一回過神來就是這種好像她有病毒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瞪他一眼,“對對對,是我故意要被你牽的!”
坐進車裏,陳爍好像還沒從剛才的事件中平複過來,失神片刻,才問餘田田:“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然後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沒想到兩人第一次難得的和平相處竟然是這樣,沒有一句鬥嘴的話,可氣氛卻僵硬得令餘田田忍不住開始懷念那個臭脾氣愛吐槽的陳醫生。
餘田田其實滿肚子疑問,比如那個叫陳璐瑤的真的是他的妹妹嗎,陳爍又為什麽用這種古怪的态度冷落她,甚至說出了那種絲毫不顧及對方顏面的話。
“你算什麽東西?”
——這種話真的是一個當哥哥的人會對妹妹說出來的話嗎?
她怔怔地回味着那句冷冰冰的話,只覺得原來這才是陳爍真正帶有敵意甚至仇恨的模樣。
然後她才意識到,過去他對她所說的一字一句都不過是帶着怒火的氣話罷了,根本算不上什麽。
這麽一想,她忽然間又覺得慶幸,還好,還好自己沒有真的跟他結仇。
餘田田頻頻從後視鏡裏去看陳爍,看見他一言不發地開車,明明很好看的一張臉繃得很緊很緊,上面寫着四個大字:生人勿進。
其實他的長相是很陽光的,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他穿着白大褂來兒科親切地對孩子們笑一笑,大概所有害怕打針的孩子都不會再害怕什麽。
那雙眼睛深邃明亮,像是夜空,像是大海,倒映其中的一切都會顯得很美麗。
她這樣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當初的念頭,再看看後視鏡裏他眉頭深鎖、嘴唇緊抿的樣子,忽然間納悶起來。
究竟是什麽樣的成長環境會造就這樣一個複雜的人呢?
明明擁有令人羨慕的外在條件,可以成為一個衆人仰慕的優秀外科醫生,可為什麽陳爍偏偏就劍走偏鋒,成了今天這種脾氣暴躁,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氣度狹小的男人呢?
她一直相信成長環境會對一個人的性格造成巨大的影響,而如今,她忍不住地開始揣度陳爍的過去。
雖然她依舊對他過去說的那些話耿耿于懷,可是此刻看見他這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她忽然間意識到,也許正如刺猬豎起渾身的刺來抵禦外界傷害一樣,都不過是因為在那堅硬的盔甲之下,藏着一顆柔軟脆弱、容易受傷的心。
他又受過什麽樣的傷呢?
作者有話要說:
陳醫生的性格養成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你們一定會諒解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