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陳爍住的地方離醫院不遠,事實上這個地方他也是聽同科的醫生推薦才買下來的,樓盤較新,環境很好。

他住進來也不過才一年多一點。

醫院有好幾個同事都住在這裏,當然,因為樓盤比較貴,也不是随随便便誰就能住進來的。

陳爍記得,張佳慧也住在這裏,一家四口。

他在回家的路上一邊開車,一邊仔細地回憶着在小區裏碰見她的幾次情形,隐約記得她的丈夫應該是辦公室工作者,因為有一次下班的時候看見過她和她那西裝革履的丈夫。

另外幾次相遇都是什麽時候來着?

有幾次是他吃完晚飯帶熱狗去附近的公園溜圈兒。

有一次是加班回來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碰見的。

時間大概都是晚上七點半的樣子。

陳爍在家煮了碗雞蛋面吃,一邊吃一邊看牆上的挂鐘。

其間熱狗在他腿邊慢吞吞地蹭來蹭去,最後幹脆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拖鞋上。

陳爍沒好氣地低頭看他,“幹什麽幹什麽?你不是剛才才吃了兩根熱狗、一碗豬肝拌飯嗎?”

熱狗眼巴巴地瞅着他,對着那只正在冒熱氣的雞蛋面伸舌頭。

陳爍夾了一筷子面條往嘴裏送,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唔行,唔給你,介是我的!”

不行,不給你,這是我的。

熱狗開始繞着他轉圈圈,一邊轉,一邊呼哧呼哧地發出些低吼聲,間或擡頭看看陳爍的表情。

陳爍瞪它一眼,“死狗,你以為自虐我就會心疼你了嗎?我心疼你,那誰來心疼我?”

熱狗加快了速度,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後忽然賴在地上打滾,翻過去翻過來的不住低嚎,簡直像個耍賴的小孩子。

翻着翻着,忽然一只盤子擺到了它的腦袋旁邊,盤子裏有半只煎蛋,因為是用筷子撥開的,所以磕磕巴巴的,看起來有點寒碜。

但它哪裏管得了那麽多?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叫了兩聲,歡快地伸舌頭去卷雞蛋。

陳爍氣鼓鼓地再夾一口面進嘴裏:“死狗,你看你主人多愛你,掏心掏肺地愛着你,你怎麽一點也不愛他!”

熱狗一邊吃雞蛋,一邊把頭伸過來蹭蹭他的腿,小眼神裏充滿了無言的溫柔。

陳爍又沾沾自喜起來。

“哼,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

然而只是短短幾秒鐘,熱狗迅速扒拉着桌腿站起來,試圖去看他碗裏剩下的半只雞蛋還在不在。

陳爍臉一黑,迅速端起碗站起身來,“這半只是我的,你給老子滾一邊兒去!”

他端着面條氣沖沖地跑到了陽臺上,一邊吃一邊罵:“敢情你愛的不是我,是我碗裏的煎蛋!白眼狼……白眼狗!”

七點半的時候,他換好大衣,拉着熱狗出門了。

回憶着前幾次遇見張佳慧的地方,他沿着小區的石子路走出了大門,沒看見張佳慧。

沿着街邊繼續走,走到街角的超市門口,也沒看見張佳慧。

他拉着熱狗進了超市,途中保安告訴他犬類不能進去,他只好又拉着熱狗走出門來,繞着超市附近轉圈。

一邊走,陳爍一邊數落熱狗:“臭狗,你說說你還能幹什麽?除了搶我東西吃,害我進不了超市,你一點本事都沒有!”

熱狗無辜地擡頭看看他,小眼神充滿委屈。

“不許賣萌!”陳爍兇巴巴地吼。

下一秒,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有人叫他:“陳醫生,幹什麽和一只狗狗計較這麽多啊?”

陳爍身形一滞,再回頭時,發現張佳慧帶着兩個孩子站在超市門口,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勾了勾嘴角,“護士長來逛超市啊?”

視線落在那兩個小孩手上。

哥哥拿着一盒哈根達斯,妹妹拎着一只冰淇淋蛋糕。

看樣子……是挺窮的?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再看向張佳慧。

張佳慧一無所知地對他笑,然後說:“和我先生約好了,一會兒帶他們倆去看IMAX的大片。我先生去車庫取車了,他們倆嚷着要吃東西,我就先帶他們過來買點填肚子的。”

原來哈根達斯和冰淇淋蛋糕只是用來填肚子的。

陳爍很想嘲諷她兩句,嘴皮子有點癢,但張了張嘴,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于是又合上了。

他拉着熱狗往家的方向走,然後似笑非笑地說:“護士長可別太慣着孩子了,大冷天的吃冰淇淋,別吃壞肚子了。”

張佳慧笑着讓孩子跟他揮手再見,但兩個孩子自顧自地吃着東西,哪裏顧得上和陳爍揮手呢?

***

連續一周,張佳慧在小區附近碰見陳爍的幾率忽然變大了。

她本來就有飯後散步的習慣,陳爍摸清規律以後,就很容易在周圍撞見她。

她穿的衣服都是女裝高端品牌,孩子的穿着也看得出價值不菲,至于她的老公,開着六十來萬的車,大概也是個行業精英。

陳爍在拉着熱狗回家後,一邊開空調取暖,一邊凍得哆嗦,坐在沙發上時還不忘把熱狗抱進懷裏熱乎熱乎。

“你看見了嗎?這就是人性。”他揪了揪熱狗的耳朵,“貪心不足,自己明明過着比別人好很多的日子,卻還是想要貪人家的小便宜。”

熱狗嚴肅地點頭。

陳爍笑了,“蠢狗,活像真的聽懂了我在說什麽似的。”

熱狗繼續嚴肅地點頭。

它雖然聽不懂人話,但知道主人嚴肅的時候多半是在批評它,這時候就得乖乖點頭認錯。

陳爍笑着笑着,想起了餘田田,想起了那天在電梯裏她說的話。

她心善地顧及着那兩個孩子的願望,哪怕自己從小到大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雪山,也肯把機會拱手讓人。

但她壓根沒有想到她幫的人是這種貪婪卑鄙的人,仗着別人的同情心毫無愧疚地享受着不屬于自己的機會。

這樣想着,陳爍忽然又笑不出來了。

那個女人如果知道自己的一片好心只是被人利用了,大概會很生氣吧?

他把熱狗抱進懷裏,嘆口氣,嘀咕了一句:“蠢女人,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啊?”

側過頭去看見熱狗的飯盆,他撇撇嘴,“都裝的豬肝拌飯吧……”

***

第二天,餘田田下班的時候,才剛走出更衣室,忽然發現門口倚着個人,姿态十分做作。

她先是吓一大跳,然後對着故作潇灑的陳爍沒好氣地說:“你站在女更衣室門口幹什麽啊,陳醫生?”

陳爍說:“當然是等人了,不然站在這兒還能幹什麽?”

“還能偷窺。”餘田田條件反射。

看見陳爍的臉一瞬間黑了下來,她趕緊咳嗽兩聲,“陳醫生你等我幹什麽啊?是不是又想請我吃空中花園大餐了?”她厚着臉皮咧嘴笑,“你怎麽知道我很想念那裏的雞腿啊?”

陳爍瞥她一眼,心想:笑吧笑吧,等你看清事實真相的時候,估計哭都哭不出來了。

他理了理圍巾,“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餘田田一路都在問他究竟要帶她去哪裏,陳爍只說:“去了你就知道了,相信我,不會害你。”

餘田田輕哼兩聲,“誰知道呢?我這麽如花似玉,貌美如花,指不定陳醫生你是看上我的美貌,想——”

“醒醒吧,大白天的做什麽夢?”陳爍看都不看她,只毫不留情地打擊她,“随身沒帶鏡子的話,照照後視鏡再說這話。”

餘田田還當真裝模作樣地對着後視鏡照了照,一邊照一邊說:“哎喲喲,這姑娘是誰呀,怎麽長得這麽美?美得我心髒病都快出來了!”

陳爍呵呵兩聲,學着她的語氣說:“哎喲喲,這姑娘是誰呀,怎麽眼神兒這麽不好?說些傻話把我心髒病都快傻出來了!”

“你傻是基因問題,這可不能賴我!”餘田田瞥他。

“你醜也是基因問題,确實只能賴你爸媽。”陳爍點頭表示同意。

“所以陳醫生你今天找我就是為了跟我磨嘴皮子?”

陳爍不說話了。

他其實并沒有想那麽多,只是想讓餘田田親眼看一看張佳慧過的日子是怎麽樣的。但直到他開車把餘田田帶到小區外面的時候,才想起他們應該先吃頓飯,總不能在這裏瞎等吧?

他把車開進地下車庫,然後說:“想讓你看點東西,不過在那之前,先去我家吃個飯吧。”

餘田田瞬間警惕起來,“孤、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陳爍面無表情地瞥她兩眼,“你放寬心,別想那麽多。明明是倆爺們兒待在一起,要真該擔心點什麽,那也是我的事情,畢竟我們倆之中我才是讓人比較容易産生非分之想的那一個。”

餘田田想反駁,但氣鼓鼓地想臺詞時才發現,陳爍說得居然還挺有道理的。

她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麽啊?”

陳爍想了想,才嚴肅起來,嘆口氣說:“想讓你看一件不得不看,看了可能會生氣,生氣的程度可能還很嚴重,但我希望你不要那麽生氣的事情。”

他如願以償看到了餘田田也認真起來的樣子。

幾秒鐘後,餘田田摸摸下巴,“陳醫生,說點我能聽懂的人話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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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會反擊的,陳醫生起輔助作用,擔當奶媽重任幫助小魚打怪獸,不會放任她聖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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