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歸國

托拜厄斯不舍的看着林景蘭,“lin,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真的不考慮留在馬普所,成為馬普所的一名教授嗎?或者德國的其他大學研究所,你都不考慮嗎?”

林景蘭面帶微笑,卻堅定地回答,“不,我已經完成我的學業了,我要回中國去。”

托拜厄斯嘆口氣,盡管已經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嘗試進行最後的挽留,“你要知道,德國各方面的科研條件畢竟要比中國好很多,在這裏進行科研研究,你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科學不分國界,你這樣有天賦的人,實在不應該讓簡陋的條件限制你的天賦,留在德國,推進科學的發展,幫助全世界的人,難道不好嗎?”

林景蘭沒有與托拜厄斯争辯,托拜厄斯說的也不算錯,只是人各有志。

正因為她僥幸有幾分天賦,才更要回國,如果每一個像她一樣的人,都留在科研條件最好的地方,那麽科研條件落後的地方,将永遠落後下去。而在這個落後的地方是自己的祖國的時候,林景蘭毫不猶豫地選擇回去。

回去用自己的天賦與努力,一點點地改善。

林景蘭推開教室門,原本略顯吵鬧的教室,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安靜了幾秒鐘後,教室裏又轟然一下,被壓低了地議論聲充滿了。

“天哪!林學姐長得也太年輕了吧?這走在學校裏都會被人認作大學生吧?”

“不是長得年輕,本來人家就不老啊……畢竟本科只用兩年就從清華畢業了,四年就在德國讀完博士,真是太吓人了……”

“唉,現在都不能叫林學姐了,得叫林老師了。想當初我讀本科的時候,她也讀本科,現在我讀到研究生,她竟然都博士畢業,回來當老師了?天哪……我得慢慢接受……”

林景蘭雙手撐在講臺上,微笑着看着下面的同學們,片刻之後,教室裏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重新歸于寂靜。

一個女生在草稿紙上寫下一行字,推給身邊的同桌看,紙上面寫着,“天哪,林老師明明瘦瘦小小的,怎麽氣勢這麽強?她什麽都沒說,只是微笑着往下看,我都被吓得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同桌也在紙上寫下,“是啊!林老師雖然年輕,可是好有氣勢!”

林景蘭看着同學們都安靜下來了,翻開講義,“既然大家現在都是研究生了,那對你們的要求自然和本科的時候不一樣了……”

林景蘭目光一掃,突然目光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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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澤坐在教室後面最角落的位置上,正在望着她,笑得一臉陽光。

林景蘭回國的時候,恰巧碰上洪澤在外地辦攝影展,沒辦法去機場接她。林景蘭還并不知道洪澤已經回北京了,突然間在教室裏看見他,實在是令她驚訝。

林景蘭轉過身寫板書,借此穩定了一下心神,再轉過身來又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開始向教師裏的研究生們娓娓道來這門課程的內容。

林景蘭和洪澤并肩走在路邊的樹蔭下,林景蘭感慨道,“離開四年後再回來,卻覺得在清華園裏的日子就像是昨天一樣,仿佛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

洪澤笑道,“是啊,今天看你站在講臺上為研究生們講課,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高中的時候,你組建了學習小組,每天清晨那麽早,為同學們講題。”

林景蘭順着洪澤的話,回憶起那時候的日子,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恍惚。她竟然還能想起那個時候,學習小組裏的女生都坐在教室前排,只有洪澤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後的畫面。

一晃而過,這卻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洪澤如今在清華讀研究生,攝影專業。他從北京工業大學跨專業考研,考到清華的攝影專業,考研前身邊的朋友全都阻攔他,認為專業跨度太大,又是從不怎麽樣的本科大學,往清華這樣頂尖的名校考,實在是沒什麽希望。但洪澤堅持着考了,考上之後更是令身邊的朋友又是驚訝又是嘆服。

林景蘭在國外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倒是沒有特別驚訝。她一直知道洪澤在藝術上很有天分,也很感興趣。從剛搬到北京的時候,洪澤在她家牆上畫壁畫的時候,林景蘭就發現這點了。如今他走上攝影這條路,完全不令她意外。

洪澤在情感上細膩又敏銳,林景蘭早就覺得他是搞藝術的料。不過洪澤研究生還有半年才畢業,就已經舉辦了個人的攝影展,也着實把她吓了一跳。

林景蘭扭頭看向洪澤,眼底有很明顯的青黑,問道,“你的攝影展不是今天最後一天嗎?怎麽這就提前回來了?”

洪澤笑着看向林景蘭,“沒有去機場接你,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你當講師的第一堂課,我總要來看的。”

洪澤玩笑道,“看看如今的你,比在青山中學的講臺上,給我們講題的你,究竟有了哪些不一樣。”

洪澤的語氣輕松,林景蘭卻莫名覺得心中一酸,險些要滾下淚來。

洪澤在她留學德國後,也想過要追着去,不過最後權衡一番,還是覺得在清華讀研對他而言更利于發展。

當年他選擇大學的時候,以為選擇離林景蘭最近的大學,自己就能離他最近。後來他終于漸漸明白,他當年的選擇,反而讓他和林景蘭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如今他為了能離真正地林景蘭近一點,願意忍受幾年在不同國家的距離。雖然難熬,但也終于熬過來了。

“你們聽說了嗎?林老師和一個攝影系研三的男學生在一起了!這是師生戀吧?那個男生是誰啊,連我們的林老師都能追到!林老師多優秀啊?”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連林老師都敢追……也不怕被咱們系的男生一起揍死。”

林景蘭和洪澤在學校裏并沒有刻意保持距離,常常一起吃飯跑步,兩人正在戀愛的消息就這麽在學校裏傳開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林景蘭與洪澤年紀差不多,但在學生們心中,林景蘭與洪澤依舊是師生戀。尤其對于很多男生來講,林景蘭就是她們心中的女神,雖然這個時候女神這個詞還尚未流行。

畢竟不會有人當着林景蘭的面議論,林景蘭對這件事并不清楚。但漸漸地,系裏的領導和學校的領導,都聽說了學生們之間的議論。

林景蘭可是本科的時候,就建立了清景獎學金,捐款為學校蓋實驗樓的人,又優秀得令人不敢置信,當年就是系領導和校領導眼中絕對的大紅人。現在從德國留學後歸來,毅然拒絕了在德國很好的科研環境與發展機會,回到清華任教,何況林景蘭的科研成果,随便拿出來一個就是極重的分量。林景蘭雖說不至于讓清華捧着,但她在清華任教,清華也絕對十分感激,會盡量提供最好的條件。

八十年代人們的觀念畢竟保守,師生戀絕對還沒有被廣泛接受,尤其是讓年紀大一點的領導們聽見了,立馬就氣得不行,這不是在抹黑林老師的名譽嗎?

因此林景蘭還什麽都不知道呢,系領導和校領導竟然已經行動起來,澄清這件事情了。

澄清的方法自然是否定師生戀,将林景蘭與洪澤高中時就是同班同學的事情說出來,反正大體上就是一個意思,林景蘭和洪澤是同樣年齡的同學,在大學畢業後兩人戀愛,完全不是師生戀,不能因為林景蘭跳級太多,回校當講師太早,就把師生戀的帽子往他們頭上扣!

等到風波平息後,林景蘭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靠在洪澤肩上笑得肚子疼,“洪同學,你以後見到老師可要記得恭恭敬敬地問好啊!”

1994年,泰豐樓包廂。林景蘭的學生坐了兩個大圓桌,一起舉杯,向林景蘭敬酒。

大師兄帶頭說,“林老師,恭喜您當選院士!我們能當您的學生,真的是太幸運了!”說着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其他學生也紛紛跟着舉杯喝酒。

33歲,林景蘭成為了中國最年輕的院士,在中國工程院開始選聘工程院士的第一年。

林景蘭笑着道,“行了,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背後說什麽,一将功成萬骨枯是吧?你們指不定怎麽在背後說我給你們的課題太難,對你們要求太高呢!”

學生們哄得一聲笑開了,笑夠之後,才有學生正色道,“林老師,那些都是玩笑話。就像大師兄說的那樣,要不是有幸成為了您的學生,我們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有一天變得這麽優秀。”

聽到身邊又有笑聲想起,那個學生不好意思地頓了一下,“當然,現在我們也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但是比起幾年前的我們,真得是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了。您确實對我們要求很高,但根本不是您在逼着我們做什麽,而是我們看到您的身影,就想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好能跟得上您的腳步……”

學生說道這裏,情緒也十分激動,将手中的酒杯舉起來,“再敬老師和洪叔叔一杯!”

洪澤想接過林景蘭手中的杯子,也替她把酒喝了,林景蘭卻搖頭示意不用,雖然已經微醺,卻又自己喝了一杯。

今天她的确很開心,并不僅僅是因為當選了院士,還因為她看到學生滿座,并且聽到學生們說,她真的給了他們很多幫助。

宴席散去,林景蘭走路微晃,挎着洪澤的胳膊保持平衡,看着洪澤的眼睛問道,“既然我當選院士了,是不是說明,我做的事情,真的對我們國家有幫助,對這個社會有幫助?”

不知道是不是酒後的原因,林景蘭說得格外慢,一字一字咬得清晰,因此顯得格外鄭重。

洪澤不知道林景蘭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問題,這在他聽來簡直是答案毫無疑問,甚至有點可笑的問題。不過見林景蘭問得如此認真,洪澤也很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回答,“是的,你做了很多有用的事情,有很大很大的幫助。無論是誰,一定都會這麽認為。”

林景蘭長舒一口氣,“好……”一個字還沒有說完,整個人就軟綿綿地倒下去,洪澤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把已經睡着的她小心翼翼地抱進車裏。

林景蘭睡得太早,半夜三點從床上醒來,這才反應過來是洪澤将她抱回家的。喝了一杯溫水潤嗓子後,她整個人十分清醒,便放棄了繼續睡覺的念頭,而是将紙張鋪開,琢磨着制定幾個科研團隊明年的規劃——

成為院士是卓越的成就,但也不過另是一個嶄新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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