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回房間便是泡澡

夏苒驚得要跑開,被林晗死死拽回來,一只手勾住她脖子,說“好了,安靜會兒,我有事跟你說。”

夏苒呼哧呼哧喘氣,說“還不是你鬧的,怎麽了?”心忽然一緊,算算日子,離他回來已經過了好幾天了,莫非是……

林晗說“我後天要走。”夏苒心直顫,想果不其然,林晗摸她下巴,說“別苦着臉了,等我把事情都處理好,這就回來跟你團聚。”

夏苒不由一怔,心中有數,幾難相信地看向他,剛要開口,他堵住她嘴,說“好了,苒苒,再陪我靜靜走會吧。”

☆、71.Chapter 71

^_^夏苒沒想到,橘子冰棍品牌轉讓的事情能進行得如此之快。

她在與老人談過的第二天,他親自來電話聯系她出來議價,仍舊是在肖志餐廳的老位置,他給出了一個偏高但仍舊沒超出她心理承受力的價格。

夏苒用了一分鐘來想接受還是不接受,她随即用簽字筆在合同書上寫下自己大名。

夏苒跟着老人帶來的助理去整理相關資料的時候,留下老人跟林晗面對面坐着,傻等無聊,老人指了指夏苒,閑話道“看來她還沒有學會怎麽去當一個商人,一個談判者。”

林晗說“需要她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老人笑“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現在的價格已經是我和我兒子鬥争後才定下來的。他吃準了你們勢在必得,所以哄擡價格,打定主意要讓你們扒一層皮。說真的,媒體的渲染雖然給我們帶來了很多麻煩,卻也是一種變相的宣傳,已經有人打電話給我們尋求合作,名由一個比一個說得響亮,振興地方品牌,保留地方特色。可真正拿出東西來向我證明的,迄今為止,就只有她而已。世上想占便宜的人很多,真正要做事的人太少,等這陣風頭過去,留下來的還能有幾個呢。”

林晗說“看來努力的人總會有回報。”

老人說“可把一個品牌的命運交到一個履歷為零的人手裏,也不是什麽明智的事情。”

林晗直言不諱“你們之前可是連品牌這個都不想要,只是想把地賣了掙錢而已……能有人接手,嘗試去做一件事,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強。”

老人點頭,說“沒錯,她這樣一往無前的樣子,讓我想到當年白手起家的那個自己,天不亮就跟着我老伴采橘子榨成汁,凍成一寸見方的冰塊,包着紙做的皮,一捆捆塞進鋪着棉花的木箱裏,一邊走一邊敲着木箱,走街串巷地喊吃冰啊,吃冰啊。”

記憶像是倒開的一列長車,回到他們從前還小的時候,最喜歡的聲音就是木塊敲擊木板的聲音,父母牽着他們等在車邊買冰棍,木頭蓋子掀開的時候,就像開啓一個神秘的禮盒,總是讓他們充滿了未知的喜悅。

年紀尚小的夏苒卻含着拇指失聲痛哭,傷心地将小腦袋扣在林晗的肩頭,問她怎麽了,她哽咽着說箱子裏頭放了棉花,冰棍全被熱化了。

林晗不由得挑起嘴角,道“說不定那時候我還見過你呢,你太太呢,身體還好嗎,在這兒碰面幾回,一直沒看見過她。”

老人頓了頓,說“她已經去世了。”

林晗抱歉“對不起,我不應該問這個問題的。”

老人說“沒關系,已經好幾年了。她生前特別愛吃這裏的翡翠蝦仁,不過那時候廠裏已經非常艱難,我全身心都撲在廠上根本無暇顧及家庭。走的前一天,她跟我說要來吃這道菜,我随口答應了一聲糊弄過去,沒想到第二天早上接到她猝死的消息……唯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她走得很快,沒有什麽痛苦。從那以後我就不愛管廠裏的事了,覺得人生沒有盼頭,努力奮鬥是為了讓家人過得更好,可走着走着就忘了來時的初衷——如果沒有陪伴,怎麽可能會過得好呢?”

林晗仍舊覺得抱歉。

老人指了指夏苒,說“她是你太太吧?”

林晗看到她手上的那枚藍鑽閃亮,說“還沒有合法身份,但應該快了吧,她已經接受了我的求婚。”

老人說“祝賀你,年輕人。”

林晗笑着點頭“非常感謝。”

老人“不過總是覺得今天她好像不太高興,你們倆吵架了?男人就應該大方一點,該哄就哄,該讓就讓,就是讓她欺負又能欺負幾年呢?”

這個問題就有一些敏感,林晗支吾道“沒有吵架,不過,是我的責任,我明天要走了。”

老人“走?出差?”

林晗“不能算出差,這幾年我一直在國外工作。”

老人“那你們一年才能見幾次面,怪不得她心情這麽低落。”

林晗“所以這次我去善後,把工作轉交之後,就回到禾水來陪她。”

老人驚訝“這可需要很大的勇氣。”

林晗卻很是輕松“她值得,你剛剛說的很對,如果沒有陪伴,那怎麽能讓家人過得好呢?”

***

林晗第二天一早獨自趕到機場。

夏苒開始接洽廠房辦理相關手續,忙得焦頭爛額又不亦樂乎,林晗正好找到借口要她不用前來送行,她想了一想沒有堅持。

林晗拎着行李走出賓館外的時候,還是見到等了一會兒的夏苒,他笑着說“不是讓你去忙了嗎,怎麽又過來。”

夏苒低着頭走過來,扭扭捏捏地說“就是還想再過來看你一眼。”

林晗張開手,說“那你看我現在怎麽樣?”夏苒跑來和他擁抱。

林晗方才喊的出租車等在路邊,這時候司機按了按鈴,大聲問“還走不走了?”

林晗自夏苒肩頭看過去,說“來了,你現在就可以打表。”

夏苒只好依依不舍地放開他,替他最後整理了一下襯衫,兩手卻抓在他領口上久久沒肯放下來“不然我還是送你去機場吧。”

林晗說“用不着,現在見着機場就和見着家一樣,你乖乖去忙自己的,我知道你愛胡思亂想,看着我走還不知道要起什麽壞心思。”

夏苒說“我現在也是看着你走啊!”

林晗捧着她的臉,在額上留下一吻,說“放心吧,短暫的分別是為了更好的團聚,我很快就會回來。”

夏苒一垂眼簾,他立馬堵住她欲說的話“別掃興,我不是想聽你教導來着,你只要百分百支持我就好。”

夏苒抿了抿唇,說“那我盡量不讓你失望。”

林晗帶着笑意,說“早八百年前你就讓我失望透頂了,你現在每向前一步,對我來說都是巨大的成功。”

夏苒擰眉看他“你真會哄人開心。”

林晗聳肩“天賦異禀。”

夏苒搖頭,說“你既然不讓我送,那我現在就把這個給你。”

林晗好奇地去看,調侃“苒苒,光天化日之下,咱們再幹`柴烈`火也要收斂一點吧,這事兒等我回來再慢慢和你做,你也別給我找套子了,說好以後荷槍實彈的呢?”

夏苒一臉黑地抽出張銀`行卡遞到他手裏,說“你一天不占嘴上便宜,就渾身癢得不行是不是?誰要跟你那什麽,你幫我把這卡還給你媽媽。”

林晗撲哧一聲笑出來,說“我媽她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一言不合就甩錢,她也不看看自己媳婦到底是不是缺錢啊——你查過這卡裏到底有多少嗎,七位數還是八位數?”

夏苒尴尬,說“反正挺多的,我也就随便看了眼,好幾個零呢。”

林晗說“估計老太太把棺材本都掏出來了,要我說你最好能把這卡拿手裏,她再不同意我們倆的事,你可以反咬一口告他們貪`污受`賄,不然從哪兒攢這麽大一筆錢!”

夏苒敲他腦袋“有你這樣的兒子嗎,有你這種前車之鑒,我可不敢生兒子了,娶了老婆忘了娘,還是生女兒貼心又好養。”

林晗笑着來摸她肚子,說“女兒好,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到時候我們兩個一條心,你要是敢再對我頤指氣使的,我跟女兒聯合起來欺負你!”

夏苒說不過這人,拖着他行李将他往車上送,他坐到車子後排,開了車窗,将頭探出來跟她說拜拜。

夏苒想了又想還是照應他“哈哈,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晗猜到她心裏擔憂的是哪一點,說“你放心吧,那女人唬你呢!上次的事情就是一場意外,你別總覺得兩者之間有聯系,倒是你該小心點,你身邊那誰——”

夏苒聽得耳朵疼“知道了,我還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趕緊麻利點的滾吧。”

林晗一離開,夏苒随即跟侯勇并幾個原廠的工程師一道去新城查看廠房,一直忙到夜幕低垂這才騎車回到家裏。

夏父一早做好了飯菜,邊看報紙邊等她回來,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連忙朝她揮手道“苒苒,快來,你上報了,頭版頭條,誇你為了支持當地品牌慷慨解囊,是我們禾水的驕傲呢!文筆真不錯,情真意切,感人至深……這次總不應該還是花錢買的文章吧?”

夏苒說“哪能啊,你女兒是會花這種錢吹捧自己的人嘛?人家真心誠意要報道的好不好,來電話幾次要約我做專訪了,我一直都沒同意。”

夏父邊咂嘴邊說好“不錯,不錯,寫得還挺長,都翻頁了。”

夏苒說着把報紙翻過來,卻在找到下半截的文章前,先看到了杜希聲的照片。他怕夏苒觸景生情,連忙用手把那照片擋住。

夏苒卻已經察覺,視線不由轉到那黑體的大标題上創業神話破滅,風雲人物退出董事會,文章裏滿是杜希聲敗走麥城的字眼。

夏苒說“他怎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夏父見擋了也是白擋,索性挪開手,說“惡人有惡報。”

晚上躺下後,夏苒有些失眠,在想林晗什麽時候落地,在想兩個人怎麽向彼此家裏坦白,在想創業之路還有多難走……也在想杜希聲的近況。

有幾次她幾乎要打開手機去搜索他的消息了,想到擱在床頭錦盒裏的那枚戒指,她卻最終還是忍住了。

然後翻過一個身子,呼呼大睡。

鬧鐘響起的時候,天剛大亮,她估摸着林晗已經落地,迷迷糊糊裏給他打電話。

***

過關處,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又看了林晗一眼,說“請稍等。”

林晗點頭,恰好口袋裏一陣震動,他忙不疊地去拿手機,滿心以為是夏苒,看到號碼時不由皺緊了眉,說“爸,你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

林父答得言簡意赅“你現在立刻出機場,我安排了車子接你。”

林晗狐疑“你來接我幹嘛?”

林父說“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說完挂了電話。

☆、72.Chapter 72

^_^林晗一早想到事有蹊跷,只是此時此刻,在他已經決定要向家裏坦白的時候,逃避絕不會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林晗幾乎是被人押上了汽車,到達目的地前,他們甚至帶他去換了一套幹淨衣服,這才風馳電掣地趕到一處格調高雅的——中式餐廳?

穿改良旗袍的服務員領他走進包廂,他那個常年只能通過電視新聞見到的父親坐在上首,他母親和一個陌生男人分坐兩側,另一個陌生中年女人之後,頭低得恨不得埋進胸裏的賀雅岚在靠近門的位置。

林晗覺得自己只需要用腳趾頭就能想出這其中的乾坤。

鴻門宴。

思想上一有警惕,行動上就放松起來,林晗剛要大咧咧坐下來,他父親搶先一步說話,毫無必要地介紹在場的人給他認識“林晗,這是雅岚的父親母親,喊叔叔阿姨吧。”

林晗歪着頭,從善如流地喊“叔叔阿姨好!”

兩位中年人很難消受似地站起來,客客氣氣回道你好,林父做出個坐下的手勢,說“他是小輩,你們不要站起來了。”

賀雅岚爸爸此刻遞了一個顏色,她媽媽立刻自位置上走出來,将放在包裏的一盒東西送到林晗手上。林晗推脫着說不要,他父親又在上面說“長輩給你的,你就收下。”

父親說收下,他便收下,說坐下,他便坐下,走菜了,開席了,他便拿起筷子夾菜猛吃。狼吞虎咽,像是鬧過很長時間的饑荒,桌邊的人被他胡吃海塞的樣子分散精力,醞釀許久的話題一時沒有突破口。

開在國外的中餐館大多依照西方人的口味做過融合,酸的不夠酸,臭的不夠臭,适應這麽多年,難調的中國胃仍舊挑剔,賀雅岚覺得這也不夠味,那也不好吃,反觀身邊的這一位吃得實在太香,于是拿胳膊戳了戳他,問“你屬豬的,好賴都不挑啦!”轉而一想“不對,你可是吃雞腿都吐皮的大少爺!”

林晗嘴裏塞了一整根芥蘭,含糊不清地說“你要像我一樣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又馬不停蹄地穿越大半城市趕過來,估計你比我吃得還難看!”

“這孩子喉嚨天生大,說話又是這麽直,旁人聽起來還以為是吵架呢,大家見諒啊。”坐林晗身邊的母親暗中踢了他一下,臉上仍舊維持着得體的笑容,很優雅很有涵養地向賀雅岚父母點頭示意——

直至林晗口無遮攔地說“媽,你幹嘛絆我腳,桌子這麽大還能找到我,果然一看就是我親媽——手長腿長啊。你也別為我打掩護了,我這人有個壞毛病,人只要一累就容易發火,為了不讓我這大喉嚨影響你們用餐,你就讓我趕緊吃點東西走人吧。”

林晗母親一張臉頓時黑得不行,場面尴尬,賀雅岚父親連忙出來打圓場,說“林公子剛出差回來吧,坐十幾小時的飛機,确實挺累 ,我們這次過來,休息了兩天還沒緩過來呢,也難怪你會有點情緒。”

林晗一副強裝的笑臉迎上來,說“別喊我公子,喊我小林就行,不是什麽出差,就是回國見見我未婚妻而已。”

在座的都是一怔,賀雅岚父親兩手往臺上一扶,詫異道“什麽……未……未婚妻?”

林母一臉隐忍怒意地看向不省心的兒子,意味深長地喊了聲“林晗。”又向賀雅岚夫婦解釋道“跟你們開玩笑呢,這麽多年連個正經女朋友都沒有,哪來什麽未婚妻啊。”

林晗笑起來,說“媽,你要給我樹立好形象也該挑個不離譜的說,我這些年是沒什麽正經女朋友,但不正經的可是有一堆,要不是您兒子我處處注意着,估計你孫子孫女都能排滿這間房了。”

房間裏氣氛凝滞,賀家兩口子沒料到會有這麽一出,連忙拉過賀雅岚小聲詢問情況,說好了是來訂婚的,怎麽這仗勢倒像是他們林家沒有事先溝通好?

賀雅岚一早像個笨鹌鹑似地埋頭窩在椅子裏,聽到一聲緊接一聲的追問,煩得直想翻牆出去,拿手狠狠捶了一拳旁邊的林晗。

他倒是依舊泰然自若,說“不過那是老歷史了,現在我已經幡然醒悟,就只為一人衣帶漸寬終不悔。咱們以前都住一個院裏,名字你們肯定都熟悉——”

林母按住林晗握着筷子的一只手,說“林晗!”

一直沒說話的林父終于發聲,道“林晗,你任性也要有個限度。”

林晗一臉的無謂,說“爸,我沒任性,我打小跟她一起長大,打小就喜歡她,飛越一萬四千公裏,就只為了見她一面,為了跟她在一起可以放棄現在的生活……這怎麽能算是一種任性呢?”

林父置若罔聞,對賀氏夫婦,同時也是對林晗說“今天晚上我們坐到這裏,就是為了來商量林晗和雅岚婚事的——”

“爸!”

“他們相處了幾年,彼此都對對方有很深的感情——”

“爸!”

“我對雅岚這孩子感到很滿意——”

“砰!”

***

林晗将面前的一個水晶杯扔到地上,猛然站起來,臉上帶着很深的疲憊,說“你就一定要這樣幹涉我的自由和婚姻嗎?”

林父不說話,那雙有如深潭的眼睛投過來,便有如吸走空氣的威力一樣巨大。這氣氛讓身處其中的每一個人都覺得窒息。

賀雅岚不由拽了拽林晗衣角,林晗将她手甩開了,對着自己那無時無刻不高高在上的父親說“我林晗這輩子如果要有妻子,那她一定是姓夏的那個女人。”

林父抿得過薄的唇線顯示着他此刻洶湧的心境,過了片刻,他終于選擇承認這一晚的突然襲擊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而他已經不打算再讓這些人看他此刻陷入的窘境。

他向賀家下逐客令,自責道“今晚是我考慮不周,小兒剛剛回來還沒倒過時差,等他休息幾天清醒過來,我再再約大家坐下來聊。”

林晗說“不管過幾天,我這既定的時差都不會被倒過來。”林母看到丈夫發白的臉色,心顫的同時猛遞眼色,要林晗趕緊閉嘴。

林晗卻置之不理,坦然看着賀氏夫婦,說“叔叔阿姨,真對不起,今晚讓你們不愉快了,你們這次過來,按理說我該盡半個地主之誼,沒想到卻讓你們看了這麽一出笑話。我對今晚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但我一點也不覺得後悔,我是在保護自己的愛人和愛情,不想蒙騙你們更不想蒙騙你們女兒,她是個一個非常善良非常好的姑娘,她值得擁有一份完完全全屬于她自己的愛情。”

林晗轉而走向自己父親,說“爸,咱們今天索性就把話敞開了,我和夏苒已經決定好要結婚,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我只是告訴你這個既定事實,沒想過要征求你的意見。你說老鷹為了教會孩子飛翔,要把它們叼到懸崖邊扔下,現在沒死的小鷹已經會飛了,它便可以獨自用自己的羽翼去追逐風和太陽。請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林母按住林晗的肩膀,說“兒子,你沒事吧!”林晗額頭已是血肉模糊,肇事的另一方此刻正被林父緊緊握在手上,他氣得渾身發抖,還想再來一下,被林母死死抱住他一條胳膊,扔了那方水晶煙灰缸。

鮮紅的液體染上大半張臉,林晗抹去鑽進眼中的那幾股,卻讓自己看起來更為可怖,眼睛一眨,連同雙眼都是血紅一片。他被砸得幾乎後退一步,硬是挺住了,再往前邁了一步,說“爸,你要是有火,今天一次性打完了,以後你再動手,我可就沒這麽聽話了。”

林父早怒紅了眼睛,林母抱着他腰硬是攔下來,說“都讓一步,讓一步。林晗,你現在趕快走,別再惹你爸爸生氣了!”

林晗卻僵了一樣杵在原地,就是不動。賀雅岚在一旁看得早就是心驚肉跳,這時候跳出來暗中打圓場道“爸媽,我們走,我就是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也不能嫁給這種人。他林晗除了家世好點,長得帥外,又有哪點好,我早就受夠他了,咱們走!”

一聲門響,房間裏随即又恢複死一般的靜谧。

林父說“從今以後,你不是我兒子。”

林母緊張“你這種話不要亂說!”

林父仍舊是說“我沒你這種不知好歹的兒子。”

林晗咬着牙問“為什麽我跟夏苒在一起就是不知好歹?”

林父指着他滿是血的一張臉,說“林晗,我告訴你別再來挑戰我的極限!”

林晗說“為什麽?爸,為什麽?”他又抹了一把臉,将濕漉漉的一只手用力甩了甩,再開口的時候,話音開始顫抖起來“爸,您知道我最愛吃什麽嗎?”

措手不及的一個問題,在場的其他兩位都怔了怔。

林晗吸了吸鼻子,說“您知道我最愛玩什麽,最愛看什麽書,最喜歡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遇到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最想和誰傾訴,最想得到誰的幫助嗎?”

林父眼神一顫,明顯的沒了方才的底氣,說“你這些問題毫無意義。”

林晗連連點頭,說“是啊,毫無意義,除了您的工作和事業,又有什麽東西能對您有意義呢?家庭是無關緊要的,陪伴孩子是浪費時間的,您還記得上一次見我是什麽時候嗎,我穿着什麽樣子的衣服,身邊圍着怎麽樣的一群人,我的工作是不是真像您看到的一樣順利?您有沒有想過,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像您一樣,可以将工作當做一切,不需要陪伴不需要理解,甘心做一個伏案的機器。

“夏苒是不夠好,她人蠢,矯情,遇到事情往往第一個想到的是逃避,她會輕而易舉的受外界影響,旁人随随便便一句話,她會放在心裏掖上許久。有時候心軟的,看一部愛情電影都會傷心流淚,有時候心硬的,可以對自己最親密的人捅刀子。她是不完美,可那又怎麽樣呢?

“她跟我從小一起長大,陪我度過少時的每一天,我有生以來第一個朋友就是她,情窦初開第一次喜歡的就是她,連青春裏第一次躁動第一次幻想的對象也是她……她知道我所有的喜好,知道我所有的事,我們之間有彼此習慣的相處方式,往往一個眼神的交流,不需要過多語言,她就可以猜到我真正要說的是什麽。她以前有心愛的人、有人守護,我可以退到遠遠的地方不再打擾,可她現在一個人了,她需要我,你說我要怎麽放手?”

一口氣說完,林晗幾乎費盡了胸腔裏的全部氧氣,自太陽穴連着腦仁一陣密密麻麻的疼。

他眼前一片血紅,幾乎看不清父母的輪廓,喘了幾口氣這才向着模糊的前方道“我說完了,爸,媽,你們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他看到母親似乎張了一張嘴,然而聲音悶悶的聽不清楚,他像是身處一片大澡堂,霧氣彌漫的世界裏各種嘈雜,卻聽不到想聽的那一個。

腿下一軟,世界搖晃,一聲尖銳終于傳到耳中“林晗!”他閉上眼睛。

渾渾噩噩裏不知到底睡了有多久,林晗睜開眼睛的眼睛一片墨色,視線一掃,看到不遠處亮度很暗的小夜燈。

有人坐到他身邊,用手摸了摸他臉,聲音熟悉又輕柔,道“哈哈,你怎麽醒了,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聲音搖搖晃晃,缥缈如煙,像是隔着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努力着去握她的手,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

他心裏堵着好多的話,郁結了許久的話,埋在心裏多年快藏爛了的話,真想說啊,舌頭卻重比千斤,不知道最後究竟是說了還是沒有。

他想說,夏苒,我沒有錢沒有權,什麽都沒有,但我有一顆陪你走到最後的心,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愛我?

還有一句,他吸溜着鼻子,苒苒你命是不是太硬克夫啊,我怎麽這麽倒黴,手也斷了,頭也破了,我渾身上下都好疼啊!

☆、73.Chapter 73

^_^夏苒一大早就接到了來自大洋彼岸的電話,林晗的號碼,卻不是林晗的聲音,一個刻意将聲音僞裝平緩的女人說“夏苒,你最近有空的話來我們這邊一趟,我讓人給你盡快辦簽證。”

夏苒心內一顫,問“阿姨,林晗怎麽了?”

林母卻不想在這問題多過糾纏,簡單解釋道“病了,我和他爸爸近期的活動安排很緊,抽不出空來照顧他,他又不習慣其他人服侍……我想他應該比較想你過來吧。”

電話那頭卻沒了聲音……夏苒居然在猶豫?

林母抓着手機的一只手握得緊緊,抓心撓肺的不舒服,心想我都已經纾尊降貴給你這打電話了,你這丫頭怎麽半點覺悟都沒有。

林晗為了你都敢跟他爸爸叫板,差一點點就斷絕關系了,現在不過請你來看一看這讨債鬼,你就這麽不給面子?

林母剛準備要發作,夏苒這時候說“好的,阿姨,麻煩你了。”

林母挂了電話,将手機擱到林晗床頭,說不上是生氣還是松了口氣,總之心裏堵着還是有點不太對付。

進了隔壁套房,丈夫竟然坐在椅子上抽煙,面前煙灰缸裏滿是留了大半截的煙屁股,聽到門聲,煙霧缭繞裏擡眼看了看。

她埋怨着醫院裏禁煙,邊将窗戶開到最大,幹燥的風裹着地面滾燙的熱度撲面而來,她又說“別抽了。”

林父懶得和女人計較,掐了煙,按到煙灰缸裏,躺上椅子,慢慢悠悠地按着太陽穴“你……給她打過電話了?”

林母倚着牆,說“打過了,她說她盡快過來。你催一催,給她盡快辦好手續,讓人跟她保持聯絡,一下飛機就給接過來。”

林父忽地兩眼發亮,一手拍到椅把上,說“簡直是胡鬧!”

林母也是急了,說“你下狠手,把煙灰缸砸兒子頭上的時候就不是胡鬧了?你這麽牛,怎麽不砸自己!你這是故意傷害,我沒報警就已經是看在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了!”

林父氣得一張臉煞白,說“我不跟你扯喉嚨,你給他找幾個護理,讓夏家那孩子別過來了,我看着心煩。”

林母說“我讓她過來照顧林晗的,又不是照顧你,你這才能看幾眼,能心煩到哪裏去?”

不等人多說,她又揮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現在收拾爛攤子,肯主動打過去心裏已經夠膈應了,你別再給我扯後腿了。”

林父問“什麽叫扯後腿,我倒是想找找你的麻煩,這才過去多一會兒,你就這麽輕易倒戈了?”

林母反問“你也聽到你兒子剛剛說的話了,他都已經這麽表态了,你再不同意不是逼着他跟我們決裂嗎?再這麽家無寧日的鬧下去,下一個住院的就是我!”

林父無奈“慈母多敗兒!”

再見夏苒的時候,慈母盡管仍舊維持着基本的體面,看人的時候還是帶着一點點目光向上的空洞,既不表現傲慢也保留着一點距離。

夏苒很禮貌地喊阿姨,林母說“你辛苦了。”

夏苒搖搖頭,往病房裏看,問“林晗怎麽樣了,我想先去看看他。”

林晗狀況不佳,受傷之後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天發起了高燒,熱度不退,人就更混沌了幾分。

林母說“總覺得他是故意和我們作對,如果不把你請過來,他就打定了主意不好起來。你說他平時身體多好啊,又特別愛運動,現在區區這點小傷居然就把他打趴下來了。

夏苒沒有多嘴,來前跟賀雅岚通過電話,把那天酒席臺上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林晗說了什麽,因何而傷,替他着急的時候又覺得心疼——看見病床上面色蒼白的林晗時,她這顆心就揪得更緊。

不帶這樣欺負人的,這年頭,老子打兒子就不犯法了?

夏苒看得皺起眉,問“阿姨,醫生說他現在是什麽狀況?”

林母說“事沒什麽大事,就是靜養,怕他醒過來鬧脾氣,喊你過來好讓他心安一安。”

夏苒說“我會照顧好他。”

房間裏空調溫度開得高,林晗睡覺不老實,一床白被子被絞得淩亂,兩腿胳膊連同腿一齊伸到被子外面來。

夏苒給他挪手挪腿,又将被子四邊向裏折一道,掖得整整齊齊。再抽了床頭櫃上的紙巾給他擦汗,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傷口周邊的地方。

一系列事情做完,往外走着欲扔垃圾,沒料到一雙眼睛視線火辣,是林母在旁細細打量她。

兩人重新面對面,氣氛仍舊尴尬。

林母問“你這些天一直都是在禾水?”

夏苒探不到她話中深淺,說“是在禾水,我爸身體剛剛動過手術,身體不好,我回去方便照顧他。”

林母說“很有孝心……那你以後就準備留在禾水發展了?”

夏苒說“是有這個打算,我最近在那辦了一個廠,這幾年應該不會輕易挪窩了。”

林母覺得好奇,揮手要她随自己坐到一邊沙發上,說“辦廠,這倒是很新鮮的一件事,你要辦的是什麽廠?”

夏苒有些不好意思,說“橘子冰棍,他們老板不做了,我就接下了這份擔子。我來之前才剛剛定好了廠房,流水線設備什麽的還沒開始招标呢。”

林母說“不錯,先不管能不能成功吧,有一點自己的事業,這很好。”

夏苒點頭“我也是想給自己找一點事做。”

林母說“這倒是襯得林晗挺沒上進心的了,你知道要找事做、做一番事業了,可我聽他的意思,倒像是要把現在這樣好的工作辭了,去禾水找你。”

夏苒輕輕一咬下唇,硬着頭皮地看向她,見她似笑非笑地對自己道“苒苒,你可是食言了,這一次你壓根就沒聽過阿姨的話,我最擔心的事還是要發生了。”

夏苒始終沒吱聲,承認了是冒犯眼前的長輩,否認了又對不起床上躺着的男人那個……于是心裏打鼓,手心冒汗,不知道如何應對。

林母這時拍了拍她手背,說“你別緊張啊,瞧這一腦門的汗,我說這些不是想再重複上一次的話。有些事說一遍是創新,說兩遍就惹人厭了,你和林晗的事情我以後不再幹預……林晗從小雖然無法無天,但一直怕他爸爸,那天為了你敢把他爸爸嗆成那副樣子,我真怕把他逼急了狗急跳牆,依那混小子的性格,還不知道要做出點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

夏苒聽得心顫,是啊,林晗那個人,一點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