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唐王此次出行一切從簡,卻還是帶了儀仗隊,小樓看着彩旗飄揚騎兵開道,只覺得威風好看,坐在車上不停地拉着羅笙說話,羅笙笑了笑,“你若是早些去京城,還能更大的隊伍。”
“京城好玩麽?”段小樓偏了一下腦袋,卻又立刻将頭扭向了窗外,瞧着夾道歡迎的百姓們,只覺得比起上一次羅笙出巡似乎熱情了不少。
“倪捕頭和段青沒跟你說過?”
“他們說差不多啊,就是房子比別的地方密,東西比別的地方多,”段小樓撓着耳朵,又補充道,“說是規矩也比別的地方多,特別是武林人士,到了京城都要藏好兵器,被發現就要抓起來。”
“京城好玩的地方,得要你去了才知道。”羅笙微微一笑,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段小樓大叫着打斷。
“羅笙羅笙,我看到有人送了錦旗給你……啊,被人攔住了。”
“本王不方面在衆人面前露面,這事交給陸離處理就好了。”羅笙淡淡應了一句,果然隊伍還在繼續前進。
段小樓卻是回過頭來,做到羅笙旁邊道,“你是不是怕露面太多暴露身份啊,我哥哥也說過你在京城平日裏深居簡出。”
“作為親王,我本身就受諸多禮法規矩,也沒有必要與常人走得親近。”羅笙抓起段小樓一縷頭發把玩起來,眸色深深。身為親王,早就有了太多了的禁令,加上朝廷禦史和谏官督查,說她寸步難行也不為過,風光無限的背後也是畫地為牢。
“那你,跟我怎麽這樣親近。”段小樓嘻嘻哈哈的湊近道,“我看他們送你錦旗是想要感謝你,感謝你之前幫他們清退稅款麽?”
“嗯,将之前的稅官收押之後,命周錦徹查臨安府稅務,對于普通百姓而言是件好事,這幫人當真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代天牧民卻目無法紀,為了中飽私囊貪得無厭,侵我朝廷基石,在出擊向陽山之前,我必須要将臨安府裏的蛀蟲捉出來。”
“但是你好像抓了許多人,連這裏的刺史都抓了,這裏官府不是全要亂?”
“亂了才好。”羅笙還是一笑,道,“他若在,本地官僚沆瀣一氣,互相包庇,周錦是查不出來什麽的。”
“你就是要他們做無頭蒼蠅,打得官府裏沒人敢說話,然後再慢慢收拾臨安四少?”段小樓笑嘻嘻得讨好着。
羅笙摸摸段小樓的腦袋,道,“你要是個男兒,入朝為官,何愁出将入相?”
“我才不想,朝廷裏勾心鬥角,那麽多彎彎繞繞,想想都頭大,我覺得做個小姑娘也挺好,有事也不要我出頭,你能做,哥哥也會幫我扛下來,我呢,喜歡什麽做什麽,就算不清楚裏面的門道,跟着你們總是沒錯,要是自己進朝廷當了官,天天看人臉色,還要猜來猜去,才不要。”
“哈哈。”羅笙一笑,将段小樓拉進懷裏,拍着肩膀卻不住嘆息。
段小樓這性子倒也像段青,當初龍虎将軍苦留不住,說是習慣了江湖上閑雲野鶴,只是上陣殺敵願意為國出力,在朝做官還是罷了。
大約也是看到了朝堂群黨争鬥,不願做那炮灰。
她也想退,可惜,她只能向前。
“對了,羅笙,安家和林家,關系好麽?”
“還不錯,當年一起追随蒙安吉,後來一起投降瓜分蒙安吉的勢力。”
“哇哇,那他們不是做什麽事都在一起?那林友善娶了暗花山莊的牡丹花,安碧城娶了誰。”
“安碧城尚未婚配,倒是臨安府姑娘争着要嫁的對象,怎麽了,你有意?”
“他比你差遠了,我有你就夠了。”段小樓倒是沒多想,放人堆裏安碧城倒也不錯,但是看多了自家兄長,再看安碧城也就那樣,臨安府裏說他溫潤如玉俊秀儒雅,段小樓吐吐舌頭,論相貌也就跟自己大哥堪堪平手,哪有羅笙好。
羅笙給段小樓逗得頻頻發笑,也未計較太多,到了地方下車,還親自将段小樓扶了下來,一路牽着手拉到了宴席之上。
羅笙一到林家,便免去了衆人禮節,卻也被衆人擁簇着說話,段小樓不太習慣客套又生疏的寒暄,但是卻一手挽着羅笙,一步都不敢離開,生怕人群之中有人沖出來傷了羅笙。
唐王一路走來,安碧城在前引路,林友善陪同在側,很少言語,倒是林友善的嫂嫂站了出來迎客,羅笙眉頭一皺,道,“怎麽,林家是夫人主事?”
只一句,就将氣氛尴尬無比,還是安碧城出來打了圓場,只道是林夫人仰慕唐王風采,特地前來拜見。一邊說卻是一邊朝着後面打手勢,叫緋容快些離開。
段小樓本以為緋容美得多麽驚天動地,武林中的第一美人,又是自家大哥又是陳微塵,還有影子,最後還能嫁給林友善,肯定得比自己漂亮上幾個檔才行,結果看着也就是膚色白皙,臉上的肉甚至有些往下墜,帶着不淺的淚溝,五官依然标志,但要說是什麽大美人,段小樓卻是不信的,難道嫁給林友善的緋容不是當年的武林第一美人?再加上被羅笙諷刺後那副局促的磨樣,哪裏好看了?
請宴的地方是在林家花園,一處水塘,雛荷剛露尖尖角,漣漪層疊互推,微風陣陣清香鋪面。段小樓一手抓着羅笙的胳膊,兩只眼睛卻忍不住往池塘看去,遠遠地看到水榭上輕紗吹拂,心中贊嘆。
段小樓也有些驚訝,羅笙似乎也沒說什麽,怎麽大家就那麽明白的趕走了緋容,不過一想看不到那個惡心的女人心情立刻好了起來,跟着坐在羅笙邊上,婢女依次上了酒水,似乎正餐還要一會兒。
從來嘴饞的段小樓瞧着透明沾花的水晶糕和粉紅的山楂糕已經開始餓了,伸手就想拿,結果剛要動手就發現羅笙正在看她,剛剛應付完安碧城的恭維,回頭朝她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段小樓縮了縮手,乖乖坐好。
這哪裏是吃飯,根本就是受刑,旁邊的安碧城已經把唐王自受封以來的功績都吹捧了一邊,末了說到收押臨安府官員一事,态度顯然有些微妙,帶着幾分打聽的意思。
羅笙微微一笑,将當今聖上勤政敬天愛民如子誇獎了一遍,那頭安碧城笑着請唐王觀賞歌舞表演。
你們官場上都不說人話的麽?段小樓耷拉着腦袋直翻白眼,根本文不對題,你倆說的都不是一回事,到底是怎麽對上話的?安碧城怎麽就識相的開始不說廢話了?
不過絲竹響起,水榭之上舞女缤紛豔麗的衣袖甩起,裙擺飄搖,倒也讓幾人宴會沒那麽壓抑,羅笙甚至拿起了一塊水晶糕遞到段小樓眼前,段小樓一笑立馬張開了嘴讓羅笙喂給她吃,等了半天終于能吃東西了。
臺上曼妙的樂聲伴着舞姬旋轉的彩衣,對方腳步合着鼓點,一步步踏出,水袖旋轉,露出花容月色的一張臉,周圍舞姬全是水紅色衣裝,唯獨正中間的那位一身鵝黃粉嫩,眉心點着梅花,足上纏着金絲線,亮晶晶的晃着段小樓的眼睛。
“這舞跳得不錯。”唐王瞧着舞蹈似乎挺滿意,竟然開口誇贊。
“我也覺得好看。”段小樓吃了幾塊點心,再想吃就被羅笙抓着手拉進了懷裏,也将注意力放到水榭上,卻見一片姹紫嫣紅盛開在舞臺上,心生驚嘆,“特別是中間那個姑娘,身子真軟。”
段小樓練過武功,自然也明白人體柔韌有限,需要常年鍛煉才能将身體拉伸到極致,才能在舞臺之上做出如此曼妙的姿勢。
“這一位本是紅鸾的花魁,論舞姿當算臨安第一人。”安碧城在邊上不住誇獎。
“花魁是什麽?”段小樓抿了一口茶葉水正張着眼睛問向羅笙,聽得安碧城手一抖差點拿不住筷子。
正在飲酒的羅笙一口酒嗆在咽喉,放下杯子掩着嘴唇咳了幾下,轉過頭冷眼掃過安碧城,手上卻是把段小樓腰上一掐,疼得段小樓字眼咧嘴,兩眼淚汪汪全是委屈,“我不知道嘛……”也察覺到了氣氛詭異沒敢大聲說出來。
聽着段小樓的咕哝,羅笙擦了擦嘴巴才道,“就是最厲害的意思。”
“哦,那……”段小樓還想問問紅鸾是什麽,結果看到了羅笙刀子一樣的眼神,撇撇嘴把話咽了回去。
羅笙見不得段小樓害怕的樣子,嘆了口氣,又拍拍段小樓的肩膀道,“有什麽話,說吧。”
段小樓一看,林友信方才有事離席還沒回來,安碧城做得挺遠,便低聲道,“緋容也沒那麽好看啊,怎麽就成了武林第一美人,那麽多男的喜歡?”
“據說她八年前可與牡丹争輝,如今,畢竟老了,美人遲暮,你用不着奇怪。”羅笙沒放在心上,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許人間見白頭,只是沒人凋零的速度實在太快,她見過太多衆星捧月的美人,從高處跌落。
花魁人人羨,可八年的時間臺上的花魁都已換了幾遭,更何況這位曾經第一美人,早已跌落凡塵,還有多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