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青虹山莊壞就壞在位處深山,進出只有一條道,段小樓怎麽跑都好抓。

青虹山莊好就好在位處深山,進出只有一條道,送親的隊伍在山腳得過河,過了河就是渡口,怎麽都好跑。

段青帶着沈霁雲上上下下把路線摸透了,連包袱都準備妥當,就等着花轎離開青虹山莊的勢力範圍,連段小樓也被勸好了,乖乖吃飯積攢體力,眼巴巴盼着成親的日子到來。

出嫁當天段夫人頗有些感慨的給女兒梳頭,說起段小樓小時候調皮的事情,末了道日後爹娘不在身邊,要學着收斂些脾氣,免得遭人嫌棄,段小樓心想自己壓根沒打算嫁過去,随意的點頭糊弄着。

段夫人眉毛一挑,給女兒梳頭的手頓了頓,稍後撫過女兒的肩膀,發出一聲幽幽嘆息。

“娘,既然你舍不得,為什麽不讓我留下來?”聽到自家娘親心疼的嘆息,段小樓心情又郁猝起來。

為什麽非逼得這麽狠,這麽急?

“小樓,我是……留不住啊。”段夫人說到情濃時,說話間竟然有些哽咽,從背後一把将段小樓抱在懷裏,拍着段小樓剛剛梳好好地頭發忍不住啜泣道,“你是我的女兒……我就你這一個女兒,我怎麽會害你呢?”

段小樓心中委屈,嘴上說着不舍得,卻又往死裏逼。

聽着自家娘親的哭音不覺得也跟着傷心起來,又想着娘親是不是真的舍不得,是不是還有轉圜的餘地,于是撇撇嘴正打算開口再求情,卻發現段夫人已經将她放開,瞬間點了她身上的幾大要穴。

“小樓……聽話……”段夫人給自家女兒蓋上蓋頭,只裝作沒看見她眼眶裏滑下來的淚。

轎子颠颠晃晃往外走,吹吹打打一片歡騰,段小樓卻是坐在轎裏心越來越冷。

段家兩兄弟和沈霁雲都被留在青虹山莊,心裏雖然有些擔心,卻覺得如段小樓這樣的高手,自己獨自逃走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誰能想到,倪青虹會做的這麽絕。

不,倪青虹本來就會做的這麽絕。

段小樓坐在轎子裏,不自覺的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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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忘了,爹娘是逼死她都不會做一點讓步,又怎麽會在出嫁的時候給她一點餘地。倪青虹點穴力道十足,段小樓試了試,憑她的內力根本沖不破,只怕是要等足了十來個時辰才能解開,口不能言手不能動……

更可怕的是這樣木偶一樣的情況,不單單是十二個時辰。

他們怕是邀她一輩子如此,乖乖聽話……像那些普通的婦人一樣,安于內室,相夫教子做個賢妻良母,即便是面對一個自己根本沒見過面的人也要一輩子捆在一起。

段小樓明白自己怕是要變成自己最不喜歡的樣子,頓時覺得眼前一片黑,卻又委屈得煩躁起來。

她不要這樣。

她只喜歡羅笙,喜歡羅笙那樣好看又厲害的人。

喜歡羅笙那樣強勢也溫柔的人,

喜歡羅笙那種,是她自己一眼相中的人。

段小樓暗自算了算時辰,到了晚上穴道就應該開始松動了。到了新郎家總該差不多了,到了那個時候,她也要跑,跑到一個爹娘找不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沈霁雲說可以去青龍幫尋求幫助,然而爹娘和青龍幫熟得很,她可以用羅笙給她的那些東西,逃得遠遠地,改名換姓。

然後,然後等塵埃落定,等沒人注意的時候,她還可以再去……

臉上的淚水都幹了,一陣幹澀的疼着,段小樓一吸鼻子卻下定了決心。

轎子過了河,敲敲打打沒多久便聽到了人聲,段小樓也開始想新郎的事情,只聽說是臨縣的書生,姓李,名兒卻是沒記下來……為什麽她要管新郎是誰!是誰都跟她沒關系!她才不要嫁!

轎子越晃段小樓越委屈,委屈着委屈着又覺得餓了,可惜身上沒帶吃食,有也動彈不得。

轎子搖了一整天,到後面段小樓已經沒什麽想法了,就剩下腰酸,想換個姿勢。

等轎子終于停下來的時候,段小樓才剛剛能動一動手指,司儀用中氣十足的嗓音請新娘下轎,段小樓坐在裏面咬着牙翻着白眼,我要是能動我早跑了,會等到這會兒?

結果轎子外面伸出一只手就把段小樓給拉了出去,等她回過神來已經在穿着大紅喜服的新郎背上。

瞧着這麽瘦,絕對是個走三步喘兩口的主。

段小樓翻着白眼給自己的指名夫君下了定語,并且心情變得輕松起來,這麽瘦的小書生,她還怕打不過麽?只要穴道解開,一腳都能踹翻,怕就怕用力過大直接把人踹傷了。

總歸是無仇無怨,段小樓也不想傷人,心裏過了幾十種把人打暈卻不打殘的方法,被人摁着腦袋磕頭的時候忍不住咳了兩聲,對方居然伸手扶着她的肩膀。

段小樓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奈何身體不聽使喚,反倒是被人扶着推了進了洞房,她才剛剛能動手腕。

等新郎靠近了動手。

段小樓這邊還咬着牙就發現眼前一亮,礙眼的蓋頭終于被挑了,于是兩眼一閉認命的垂着腦袋。

她還不如餓死在青虹山莊。

新郎竟然也跟着嘆氣。

“你……嘆個……屁……要嘆……也是我!”段小樓嘴巴還不太聽使喚,咬牙切齒也才哆哆嗦嗦蹦出幾個字,終于想起來擡頭看看新郎。

“小姐,你這脾氣……”新郎眯着眼睛發笑,“還是這麽大。”

段小樓感覺自己的下巴掉了下來……如果下巴還能随便動。

纖瘦的手摸着段小樓的臉頰,段小樓瞪大了眼睛,半天才想起來眨眼,“羅……羅笙?”

“現在是李睿。”新郎坐到了段小樓身旁,“你是被點穴了?”

“嗯……嗯?”段小樓還沒反應過來,新郎已經幫她解開了穴道。

“委屈你了。”新郎伸手将呆呆的段小樓抱進懷裏,結果段小樓身子一軟撲到她身上,咬牙切齒罵道,“你這個混蛋!”

罵完了一口咬住了羅笙的肩膀,隔着衣服狠狠咬着,力道大的像是要咬下一塊肉來。

羅笙只是抱着段小樓,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委屈你了。”

“混蛋!你不是死了麽!你為什麽要騙我!”段小樓一邊哭一邊罵,最後眼淚鼻涕都蹭在羅笙的喜袍上,邋遢的皺在一起。

沒聽到回話,段小樓擦了擦眼淚,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死。”

說完了仍是委屈,帶着哭音埋怨道,“你哪怕留點提示也好,不光是我,我哥哥,陳微塵,都要被你吓死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呀!”段小樓正生氣,捶向羅笙的時候也用了幾分功力,将人錘的身體一斜,不住地咳嗽,段小樓又被吓道,扶着羅笙問,“你沒事吧?”

“我也不知道。”羅笙捉着段小樓的手,輕聲說道,“我不知道皇兄為什麽沒下手……依着他的性子,既然動手了就該是不留餘地,斬草除根。”

“你什麽意思?”

“我不可能永遠披着昭王的皮,”羅笙握着段小樓的手,緩緩說道,“我已年過而立,卻面白無須,膝下無子,朝堂和市井都已謠言四起,我不可能一直裝下去。”

羅笙終于擡起頭,漆黑的眼睛看着段小樓,冷得像是深淵,“我終究不是皇子親王,總有暴露的一天,而皇兄一定不會看着皇家顏面掃地,一定會在事情爆發前解決……離京前我就知道這個時限在不斷迫近。”

“所以,所以你叫走了陸離,也支走了陳微塵,甚至就連自己原本的衛士也都調離……你就真的,就真的準備去死麽!”段小樓是連哭也忘了,只顧紅着眼睛質問眼前人。

“我願意将這個秘密一起帶走,”羅笙反倒笑了起來,有些凄然地看着段小樓道,“雖然我有些不舍得,不過我很清楚,昭王徹底從世上消失是最好的,天下太平,太子也将成年,消除昭王這個隐患,朝堂還能穩定一段時日,皇兄也許會用我的死再做些文章……”

“你怎麽可以……”段小樓搖了搖頭,眼淚直接滾了下來,先是哽咽吞淚,沒幾下卻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哭着哭着才艱難的開始邊喘氣邊說話,“你知不知道……你……我有多傷心?”

“當時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離開我,我想,既然分開了,即便是我死了,你也還能在青虹山莊好好活着,我死了,皇兄是不會難為青虹山莊的,有你父母兄長在,你總不會過得太差。”

“你胡說八道!今天是你,如果是個随随便便的人叫我嫁了,我寧願去死!”

“你娘怎麽會讓你随随便便嫁個人?”羅笙苦笑了一下,“我心知這事将你逼得太急了……但是我不能在此久留,我寧願你受些委屈,恨着我,也好過永遠也見不着你。”

“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昭王已死,而李睿本就有功名在身,認識他的人太多,我也不便一直扮作他。”

“對了,那個真的李睿是怎麽回事?”

“真的李睿久病卧床,一直在尋安療養,稍後我就要假裝發病帶你一起離開這裏,往後世上再無唐王,只有羅笙。”

“那我們去哪兒啊?”段小樓抓着羅笙的手,聽到世上再昭王也沒有自己也不難受,只是好奇的發問。

“江南有座牡丹樓,我想你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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