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頭頂的吊扇晃晃悠悠地轉，夾雜着幾縷輕風，稍稍吹散了些教室裏的悶熱。
林妄洲懶得搭理她，只神色莫辨地深深地望了林倩兩眼後，就打了個哈欠趴到桌上繼續睡了。
這樣才正常嘛！時刻注意着新同學和校霸互動的同學們暗自松了口氣，這才把視線移開，各做各的。
對于林妄洲的無視，林倩也不惱，她慢條斯理地收拾着東西，把從教務處搬來的新書從背包裏拿出來，分類整理，不常用的放進抽屜，常用的擱在書桌上，擺的方方正正，井井有條。
和她同桌被堆地雜亂無章的桌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爸年輕的時候可真邋遢。
老胡離開後，寂靜的教室又開始故态複萌，嘈雜聲從無到有，從小到大。
趙朗心裏有點高興，新同學是他的後桌，這可不就是方便他近水樓臺先得月地去認識新朋友麽，他沖着季淮南擠眉弄眼，随後，轉過身，非常自來熟地和林倩攀談起來。
他的交際沒有策略，一般都是單刀直入的。
這也跟他簡單粗暴的目的有關。
趙朗噙着笑，拗出最痞帥的造型，掏出手機，放到林倩跟前，“新同學，加個微信呗。”
聞言，他身旁的季淮南都快笑抽過去了。
難怪趙朗一直在追求美的道路上從未成功過，就這流氓氣質，女生不對他敬而遠之都已經是客氣的了。
季淮南靠着後桌憋笑，一抖一抖的動作讓林妄洲睡不安穩。
林妄洲蹙了蹙眉，不爽地“啧”了聲，待惺忪地擡起眼的時候，就見趙朗沖着林倩抛媚眼。
林妄洲：“……”
他沉默了兩秒，垂下眼，瞥向桌底。
見趙朗的大長腿已經沒點自覺地越界伸到林倩桌底的時候，林妄洲不客氣地擡起腳，踩了趙朗一腳。
趙朗“嘶”了一聲，險些破口大罵，但礙于新同學還看着他，他只能咬着牙把這氣兒給吞下，但這并不妨礙他瞪林妄洲。
林倩眨眨眼，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季淮南的笑聲提醒着趙朗，用錯方式了。
趙朗還是很聰明的，一點就通，于是，趕緊欲蓋彌彰地補充：“我好拉你進班級群。”
過了會兒。
林倩攤手，理直氣壯：“我沒手機。”
“怎麽可能！”話音落下的剎那，趙朗就瞪大了眼睛。
他有點挫敗，居然被新同學用這麽蹩腳的理由給拒絕了。
數十秒後，趙朗計上心頭，将目光投向林妄洲。
很多時候，他真的很想罵罵這個看臉的時代。
讓林妄洲出馬，總能成功的吧，趙朗眼神示意林妄洲，林妄洲扭頭，當做沒看見。
“我真沒手機。”林倩再次強調。
她也不好意思問她爺爺奶奶要。
林倩側眸，看了眼托着下巴眺望遠方的裝憂郁的林妄洲，抿抿嘴，說：“主要我爸不給我買。”
“他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最新款的手機，但就是不給我買，連給我看兩眼都不。”
趙朗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随即反應過來，新同學家教很嚴，不好惹。
真要惹了，估計這新同學的爸爸能把他的腿打斷。
思及此，趙朗就歇了蠢蠢欲動的心思，安分了，“相聚即是緣，祝我們友誼天長地久。”
林倩笑眯眯地點頭，“行啊。”
她其實認識他，還有他旁邊的季淮南。
按照輩分，她還得喊他們叔叔呢。
林倩剛剛的話，意有所指，指向性過于明顯。
知道對方是在指控他的林妄洲轉過臉來看向她，上下掃了幾眼。
良久，他“嗤”地一聲笑，不動聲色地反擊：“小孩子要什麽手機。”
“？？？”林倩愣了下，有些說不出話來。
………
……
鬧騰又漫長的午休時光總算是結束了。
預備鈴打響，教室內窸窸窣窣的聲響還在繼續。
下午的第一節 課是英語，本來應該是物理的，只是這周物理老師要出去培訓，所以和英語老師調了課。
這是林倩回到她爸讀書時代的第一堂課，林倩正襟危坐，打算裝也要裝成個認真學習的學生。
務必從此時此刻起給她爸林妄洲留下——
‘她不是不學習，只是有些東西真的是要靠天分’的印象。
這樣如果還能回去，如果林妄洲能有這段記憶，那他也能在她媽媽跟前為她說說話，
過了一會兒，老師進來了。
國際班的英語是外教教的。
而他們四班的外教正好是個黑人。
穿着深黑色的T恤黑色的沙灘褲，站到講臺的剎那，就融入到了黑板裏，不仔細看，還以為他隐身了。
林倩：“……”
林倩驚呆了，她側過身，湊到她爸林妄洲跟前：“你看，老師神奇地消失了。”
林妄洲懶懶地擡起眼，盯着講臺看了幾秒，确有其事。
他拿出手機，偷偷拍了張照片，分享到沒有老師的班級群裏。
随後，本着既然你給我分享新鮮事，那我就還你個人情的原則，林妄洲親情提醒林倩：“他消不消失不要緊，問題在于你消失不了。”
傑克老師可是被國際四班奉為魔鬼的存在。
“什麽意思？”林倩皺皺眉。
林妄洲湊近一點，幸災樂禍地壓低聲音：“這位傑克老師，最喜歡的就是上課提問，尤其喜歡提問生面孔。”
“……”林倩聽完一怔。
她緩緩地，豎起英語書，心虛地擋住臉。
過了會兒，林倩側過臉，餘光瞥見她爸居然也跟她一樣。
“你怎麽回事？”林倩舔了舔唇，有點疑惑。
在她眼裏，林妄洲首先是傑克老師眼裏的熟面孔，其次是科科第一的學霸，按照道理說，在課堂上最處事不驚雲淡風輕的就是學霸這類人。
正所謂胸有點墨，胸有成竹。
林妄洲煩躁地“啧”了聲，看着林倩，不說話。
眼神有些許複雜及不自然。
他怎麽可能告訴她，傑克老師酷愛點他起來回答問題。
傑克老師才是志向遠大，認定自己有能力提高學渣們的成績，所以在課上，他最愛叫的還是學渣。
而且因為是外教，為了方便他認齊學生，他還特意不辭辛苦地給全班同學起了英文名。
男生一箱，女生一箱，你叫什麽英文名，全靠抽簽決定。
林妄洲手氣背，抽了個湯姆。
從此以後，就成了傑克老師的“眼中釘”。
這麽丢人的事兒，他特麽能跟林倩說？
然而。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湯姆。”講臺上的傑克還是叫了他，讓他朗誦課文前三段。
老師話音剛落，班裏的同學們就都心照不宣地轉過頭，視線整齊劃一地落在四排後座。
入眼的就是兩本高高立起的英語書。
林倩側過身，露出眼睛，望向前排。
不到兩秒，迅速撤回，挨到林妄洲跟前：“湯姆是誰？”
很牛逼啊，讓老師等那麽久也不站起來。
她決定認識認識這個湯姆，以後好同舟共濟。
林妄洲沒說話，冷漠地和林倩對視，他現在真的，打死這倒黴孩子的心都有。
一個湊熱鬧的還不夠，前面的趙朗還特意轉過頭來，笑嘻嘻地道：“洲哥，老師喊你呢。”
林妄洲：“……”
林倩瞪大了眼睛：“？”
e on！”傑克的熱情簡直令人窒息。
林妄洲處于焦點的中心，垂死掙紮了數秒後，終于，懶懶散散地站了起來，靠在牆邊，站沒站相。
死就死吧，又不是沒死過。
傑克老師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沒有學生能拗地過他的決定。
你跟他當堂鬧翻吧，他也還能跟你裝不懂。
所以何必氣着自己呢！
課文的前三段還是簡單的，生詞很少，林倩浏覽全文，覺得讓自己流暢地讀一遍下來是完全沒問題的。
在未來，英語可比現在普及多了。
這麽一想，如果只是叫他們朗誦課文的話，那她根本就是無所畏懼啊！
林倩把書放平，仰着臉看着她爸，等着她爸的高光時刻。
兩分鐘後，她被林妄洲含糊不清磕磕絆絆的口語驚呆了！
傑克老師還挺好，還在他卡帶的時候幫了他。
林倩：“……”
以前的學霸都這麽遜的嗎？
她有點不敢置信。
待林妄洲念完坐下的時候，就看見林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妄洲對着林倩勾勾手，“怎麽着，被你爹英俊不凡的身姿迷到了？”
林倩的表情更加一言難盡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你剛剛，讀的真糟糕。”
甚至都可以用爛透了來形容，但到底是自己的爸爸，應該委婉點給他點面子的。
林妄洲：“……”
明媚又燦爛的陽光悄悄爬進窗臺，落在林妄洲的身上。
像是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漂亮的光輝，有瞬間拔高他形象的跡象。
林倩抿了抿唇，靜靜地看着林妄洲，遲疑了片刻，才壓着聲音輕聲道：“你跟我說過，你讀書時候，學習成績都是名列前茅的。”
“我是覺得，名列前茅不會把那麽簡單的單詞念錯。”
聽到這話，林妄洲自己都驚呆了，他還真沒想到，以後的自己居然會這麽厚顏無恥。
“我本來還在想，是不是你偏科。”林倩繼續說，“但是，你告訴我的是，你是每門學科都拿第一的那種。”
林妄洲：“……”
也太特麽不要臉了把！
倒數第一倒是有可能。
經過這樣的解釋，林妄洲倒是能夠理解林倩剛剛看他的眼神了。
他別過臉望向窗外，失了會兒神。
幾秒後，他心不在焉地打開筆蓋，握着水筆，在英語書上搞塗鴉。
他得給自己挽尊。
林妄洲拿胳膊肘撞了下林倩，見林倩轉過頭看他了，他撇撇嘴，眼珠子一轉，盜用了林烨東和許穗常挂在嘴邊的“爸爸媽媽都是為你好”的理論，厚着臉皮說：“你要知道，不管爸爸以後說了什麽謊，他都是為你好。”
林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