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詭樓銀葫

虞長樂一愣, 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那是一塊匾額一樣的東西,上頭刻着幾個文字, 歪在寨口。綠松旖道:“那上面寫的就是‘九萬山’。”

得來全不費工夫, 原來白鷺先生來到的村寨就是這裏!

從手劄上來看,那時的村寨還是山清水秀的宜居之地, 但滄海桑田變幻,這九萬山寨不知道出了什麽變故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小心為上。”敖宴皺了皺眉。

虞長樂點點頭,化虛印凝出數十把鋒利的刀刃, 在三人周身換成了一個圈, 伺機而動。他緩步而出,仔細地打量着這個九萬山寨。

頭頂的月亮是半圓形,銀色的月光朦胧地照出了整個村寨的面貌。淡藍的霧氣缭繞其間。

在虞長樂眼中, 這裏籠罩的不僅有霧氣, 還有陰沉的邪氣。

偌大的村寨靜悄悄的, 連一點蟲鳴的聲音都沒有。寨口往裏是一條土路, 兩邊是房舍, 路上雜草遍地, 還開着那些詭異的骷髅花。

虞長樂走在其間,看到建築物的木質全都有腐朽的跡象, 有些幹脆都已經塌了。有些門窗還開着,露出黑洞洞的內裏,像眼睛無聲地打量着他們。

“那些蠱人……是不是還住在這裏?”綠松旖壓低了聲音, 大氣也不敢喘的樣子, 最後一句疑問幾乎聽不見, “還有操蠱人呢?”

“……不一定。”虞長樂原本以為操蠱人一定躲在迷霧之後,現在看來卻很可能并非如此。

這裏明顯已經不能住人了,一個正常人,哪怕他是一個修者,也不可能住在這樣不見陽光、陰森潮濕的地方。

也就是說,他是通過別的手段在遠處操控蠱人的。這樣一來,似乎大霧的彌漫失控也有了解釋:

因為某些原因,他的控制失誤了,而他本人則還沒能趕到這裏,或者根本還沒察覺到這一點。

他把自己的猜測簡單說了一遍,綠松旖懵了一下,問:“那我們還走不走?”

他們原本的目的就是追查蠱人,但操蠱人既然不在此地,還有走進去的必要嗎?

“走。怎麽不走?”敖宴目光有些冷厲,勾起嘴角,“萬一他還留下了什麽把柄呢?”

三人繼續前進。一路上,看到緊閉的門三人都會去打開看看,但到最後都對此失去了興趣,不再抱希望。因為裏面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哪怕一具屍體都沒有。

這座村寨的規模看起來比瑪瑙寨還要大,從留下的屋舍來看,其人口也非常繁盛。何以竟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成了一個無人居住的鬼寨?

“不在村子裏,那他們會住在哪呢?”綠松旖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問二人。

月光下,有些二樓甚至還曬着被子,若在多年之前它們的顏色一定是花團錦簇的,現在卻都褪了色,甚至泡在水汽裏長了黴斑。

放眼望去,盡是死氣沉沉的吊腳樓,看着分外壓抑。

村寨裏的水霧要比叢林裏稀薄,因此看得也遠一些。三人走到了外圍,虞長樂視野之內卻突然出現了一座突兀的樓閣。

是的,樓閣。在這一片吊腳樓裏竟然有一座很明顯的、中原風格的樓閣。

“這裏曾經住過一個中原人?”素先生也是在苗寨裏擁有一座中原樓閣,綠松旖自然地便聯想到了。

這座樓有三層,秀氣玲珑,同樣是與大部分吊腳樓保持着一個疏遠的距離。

它會不會是一個線索?虞長樂打量了一會兒,竟莫名覺得有些眼熟,道:“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走近了小樓,就能看到上頭還挂着一個匾額,但字跡都已經被水汽湮得看不清了,只能認出是三個字。

雖然是中原樣式,但這樓的第一層門開着,空落落的,也和吊腳樓一樣沒有住人。虞長樂便躍上了一座吊腳樓的二樓,從闌幹上翻跳了下去。

然而,這一踩,濕潤朽爛的木質面板頓時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引發了一連串急促的斷裂聲!

還沒等綠松旖叫出來,敖宴就已經飛掠了上去閃電般地一把撈住了虞長樂的腰。

嘩啦一聲,二樓的地板整個兒塌陷了下去,敖宴單手吊在外廊的房梁上——這實木房梁倒是還很牢固——另一只手還挂着個虞長樂,黑着臉斥:“毛手毛腳!”

“……”虞長樂被他夾在懷裏,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就算掉下去也不會有事的。”

這種高度對他來說頂多是個擦傷,只是可能會有點疼罷了。

敖宴看起來還想再罵幾句,虞長樂在他把自己丢下去之前,趕緊用化虛印化出了地板,拉着他站了上去。

“宴宴,我錯了。”虞長樂湊過去,笑眼彎彎,伸手捏了下敖宴的臉,“好哥哥?別生氣啦。”

“好哥哥——”

二人離得很近,呼吸都能聽見。敖宴看着他兩汪清澈的眼睛,迎着月光裏頭像是落了兩顆星星。他偏過頭,冷漠地哼了一聲:“沒生氣。”

說是生氣,他心裏卻其實是在惱自己的反應。敖宴也知道就算他不動,虞長樂也不可能摔下去;就算摔下去,也不會有事。

但……那就是一瞬間的本能反應:他不想看見虞長樂落入危險。

所以連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

虞長樂吐了吐舌,隐約也明白敖宴的心意,一陣熨燙。他低頭對綠松旖笑道:“沒事了,你也上來吧。”

“啊?好!”綠松旖愣愣巴巴地答道。看着二人對話,神态動作親昵,又想起了敖宴說的那句“暖床小厮”,臉頓時燒了起來。

三人都站到了外廊上,面前是一扇門。門上有一個銅鎖,鏽成了綠色,虞長樂一掰就斷。

吱呀——

木門只輕輕用力就被打開了,虞長樂點了個燃燈符送進去,蒼白的光照亮了裏面的情形。

裏面非常整潔,微有一股黴味。裏頭有簡陋的屏風,還有雪色薄紗,但都已經發黴了。三人走了進去,虞長樂看到了房間,床鋪也是整整齊齊的,梳妝臺上擺着銅鏡。

看來這很可能是一個中原女子的居所。

只是……虞長樂眉心跳了一下。

怎麽感覺有種很違和的感覺呢?

“這怎麽這麽像素先生的屋子?”綠松旖驀地開口。

是了!

經綠松旖這麽一說,虞長樂才感覺到哪裏不對。這座小樓的布局,幾乎和雀綠樓一模一樣!

綠松旖擡頭看着他,臉色已經有點白了。虞長樂安慰地揉了揉他的頭發,道:“中原的樓閣都是這樣,像一點也沒什麽。”

雖然他自己心裏也有些起疑:真的會像到這個程度嗎?

敖宴掃了一眼,道:“這裏很正常,沒有鬼氣。”

确實如此,雖然外頭整個村寨都環繞着郁郁戾氣,這座樓卻很幹淨。

“那就好。”綠松旖強自鎮定地點點頭,大着膽子,邁步走進了房間,“我還是有點不放心,進去看看。”

“去吧。”虞長樂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

這小樓占地不大,很快二樓就被看完了。虞長樂和敖宴正想往三樓走,但,忽然聽到房間裏一聲巨響,像是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小旖!?”

虞長樂變了臉色,喊道。

沒有回答。敖宴眸色暗了下來,虞長樂沖向房間,卻差點和綠松旖撞了個滿懷。

虞長樂連忙拉住他的胳膊:“怎麽了?”

綠松旖面色煞白,翠綠的眸子裏凝滿恐懼,頭上的銀飾似乎在剛剛摔倒的時候歪了。他聲音顫抖道:“是……真的是素先生!”

虞長樂疑問地一挑眉,手裏忽地被塞進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你、你看!”

他手中是一個銀質的葫蘆,葫嘴系着白色緞帶,銀子沒有發黑,月華流轉十分好看,顯然是一件靈器。上頭刻着花鳥吉祥紋樣,還有代表醫者的植物圖案。

——和素先生腰間的那只葫蘆一模一樣。

氣氛一下子沉了下來,綠松旖深吸了口氣,站穩,但手還在發抖:“我是在房間的床頭看見的……錯不了,這絕對是先生的葫蘆。上面的圖樣都是她親手刻的,在世上獨一無二。”

“她說過自己有一段記憶丢失。”敖宴的聲音還是很沉穩。

虞長樂晃了下那葫蘆,裏頭空空的沒有東西。他輕聲道:“那麽看來,她丢失記憶的那段時間,就住在這九萬山苗寨了。”

苗寨風貌都大同小異,所以素先生才會覺得瑪瑙寨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當年游歷天下,第一次的居住地應當就是九萬山苗寨。

可是,之後她為何會失憶?

為何這個苗寨一個活口都不剩了?

究竟……是誰做的?

銀葫蘆是好端端地放在床頭的,這間樓閣包括整個九萬山寨,都沒有打鬥的跡象。仿佛所有人都是憑空消失了一般。不,不是消失,而是被變成了蠱人。

為什麽素先生不是一同消失,而是失憶了?

在所有人都沒落得好下場的情況下,有一個人逃出生天仿佛無事發生,絕不是個好消息。綠松旖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那麽面色難看。

“先別急着想,要查清楚了才知道。”虞長樂低頭冥思了一會兒,拍了拍綠松旖的肩,把銀葫蘆挂在了自己腰間的蹀躞帶上。

虞長樂擡起頭,一愣:“起霧了?”

只見眼前的窗口湧進了淡淡的霧氣,如輕紗般悄然而至。

他想到窗邊看看,剛到窗前,他就聽到了背後的兩聲詭笑!

虞長樂猛地轉身,卻發現敖宴和綠松旖都不見了,整個二樓只剩下他一個人。

原本他們進來後,二樓那扇門就阖上了,此刻卻開了一條縫。

一個孩童的身影從門縫裏探出一個頭,背後是幽幽藍霧。他臉上挂着天真又邪惡的笑意,腐敗的肉下透出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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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在寝室晚上寫着沒啥感覺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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