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籌謀
? 鳳儀宮的“晨會”很快就在衆人和諧融洽的氛圍裏結束了,幾位嫔妃出了殿門都先後的上了自己的步辇。
元央是在場裏面比較命苦的一個,她分位最低,只能用最原始的交通工具——雙腿。所以,她不敢耽擱,趁着衆人在殿門口緩步行走的時候快步走到莊妃邊上,颔首一禮後輕聲道:“妾适才得聞娘娘教誨,若有所得,不知來日可否至娘娘宮中拜謝指教之恩。”
莊妃聞言倒是側頭看了元央一眼,美目之中流轉着動人的波光,豔紅的唇角微揚,若有所指:“本宮倒是不知,元才人竟是個好學的。”
元央上前幾步,親自伸手扶着莊妃上了步辇,用一種農戶女特有的精明神氣笑了笑:“妾出身寒微,得入宮門已是萬幸,自是不敢再奢求其他。若能得娘娘教誨,更是三生有幸。”
她如今身份低微,若要想要得個暫時的安寧就要先要找個靠譜的靠山。若按元央本意自然是要去靠一靠穩如泰山的皇後娘娘,只是皇後的傲慢乃是刻在骨子裏的,雖是給她送了蘭花卻也從未正眼看她,她若是貿貿然的靠過去反而是要惹人厭。若是投靠柔妃或是惠妃,怕又要有好些麻煩事,說不得還要站到皇後的對立面。所以,她只能先靠向皇後派的莊妃,所幸莊妃出身不高,大概也不會像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妃嫔一樣因為家世而完全的否定元央。
自然,後宮的結盟本就不大可靠,莊妃若真因為她的幾句話就信了她怕也混不到如今的地位。元央現今不過是要擺出自己态度罷了——當你不夠強大的時候,萬萬不能心存僥幸的如同牆頭草一般搖擺不定,否則一定會被卷入鬥争的漩渦裏成為被淹沒的炮灰。
莊妃輕輕斜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并未立刻應下,反而是頗有些深意的挑了挑眉:“你有心了。”她纖長白皙的手指在步辇上輕輕扣了扣,下頭的人便會意的起駕往回走,後頭跟着成群的太監和宮女。
元央默默的站在後頭,目送着那些高位妃嫔離開,等人影都不見了方才慢悠悠的自己走回蘭漪宮。她回蘭漪宮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昨日給她準備衣裳的澄碧給叫到跟前來捶腿。
澄碧年紀尚小,肌膚水嫩的仿佛可以擰出水來,看上去頗有些眉目盈盈的姿态。只是她的臉色白得就像是新裁好的宣紙,又薄又白,輕薄的仿佛一戳就會破。她被叫入屋子後便安安靜靜的半跪在美人榻邊,一邊給元央捶腿,一邊咬緊了唇不說話。
元央十分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她的神情,忽然開口問她:“溫才人是給你什麽好處了?你竟是特意給我準備了那麽一件‘好衣裳’?”
澄碧的手頓了頓,知道再也抵賴不了,整個人差不多都要匍匐到地上了。她蒼白的唇顫了顫,仿佛掙紮一般的小聲道:“娘娘,我是沒辦法.......”
元央不置可否,她冷靜的問道:“她拿你家人威脅你了?”她看了看澄碧的表情,漫不經心的接着問道,“還是你的生死或是情人?......”
澄碧的雙手握成拳,一聲不吭的作不抵抗運動。
元央看着這樣子卻覺得興味索然:“你是我的宮女,她雖有麗貴嫔做靠山卻也決定不了你的生死。溫家本就是剛發家不久,自然也沒辦法因為一點小事就發作你的家人......”元央淡淡一笑,“你所謂的‘沒辦法’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罷了。”
澄碧的臉又白轉紅,她忽然擡起頭去看元央,尚且年輕的臉上帶着一種病态的紅色:“宮裏的下人跟着什麽樣的主子就過什麽樣的日子。溫才人和鄭良人都不喜歡您,可再如何您都是娘娘,有吃有穿,有人伺候。可我們這些下人呢?沒有可以撐腰的主子,您知道我們這些底下伺候的人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嗎?”
元央毫無半點同情心,一字一句的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不過你覺得為什麽我底下那些人裏頭,溫才人單單找你?宮裏最不值錢的就是忠心,最值錢的也是忠心。你連這一點事都禁不住,急匆匆的把那一點忠心給廉價賣了。現如今,誰敢用你?誰又願意用你?” 澄碧再說不出話來,面色慘白的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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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央看了她一眼,忽然揚聲叫了人進來,不緊不慢的吩咐道:“澄碧身子不适,大概是幹不了重活。日後也不必讓她在我身邊伺候了,去給綠濃搭把手伺候蘭花吧。”這一句話先是把澄碧排除出了核心又給澄碧挑了個棘手的活計。
下頭的人雖不知底細卻也立刻就明白澄碧這是做錯了事惹惱了元才人,乖覺的沒有說話,立刻就上來半攙半拉的把她架了出去。
澄碧适才頂撞了幾句此時卻早就吓得滿腦空白了,雙腿發軟,只是稍稍掙紮了一會兒便不再使勁了——她是真的後悔了,也不知當初是怎麽想的,溫才人不過是威脅了幾句,她便傻了似的照着做了。她看着懶懶倚在榻上的元央,心中又痛又悔:若是她當初能守住本心,跟着這位主子,日後未必沒有好日子。都是溫才人害了她!
等人把澄碧壓下去了,元央起了身,十分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感覺微有困意于是便側了頭懶洋洋的和人交代道:“我要再睡一覺,午膳的時候再來叫我。”
底下的碧葉、畫扇還有小鄧子眼見着澄碧這個“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都毫無二話的跟着行了個禮,甚至還很是體貼的把門給帶上了。
處理了心思不定的澄碧,元央并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豬隊友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澄碧連這樣一點的挫折和誘惑都無法抵抗,留在身邊越久只會造成越大的傷害。她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只能把所有的憐憫和同情留給自己。
元央并非沒見過世面的農戶女,早在澄碧把衣服拿過來的時候,她就明白過來了:那上面有催情香。
皇帝顧正則是什麽樣的人呢?他十七歲時踩着兄弟的累累白骨登上皇位,俯瞰萬裏江山,手握重權整整十年。這一個人,殺伐決斷,純粹的帝王脾性。所以,他絕對不會喜歡旁人算計自己。倘若元央穿着那件衣服去見他,他只會以為元央心思不純,故意使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心生厭惡。
可是,元央還是将計就計的穿了那件衣服。因為她需要給顧正則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哪怕是厭惡——對于顧正則來說,厭惡遠比喜歡更簡單。
有了誤會,再解開,那麽最初的厭惡未必不能轉為憐惜。
不過,這還要有個前提——她必須再見一次顧正則,在“不經意”的時候把誤會解開。 倘若是普通的妃嫔,大概只這一次就要“紅顏未老恩先斷”,從此再也無緣得見聖顏——這本也是溫才人或是麗貴嫔的原意。可元央不同,她很清楚,自己馬上就會有個機會。
元央把事情重新在心裏過了一遍,确定沒有問題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有一世的死法,心情跟着壞了許多。她有氣無力的趴在床上,随手從桌案上拿了一塊蜜餞放到嘴裏,甜蜜的口感讓她的心情跟着輕松了些,她開始嘟着嘴想起其他的事情。
她之前去乾元宮察覺到的那個考生,究竟是誰呢?元央很清楚,除了她之外再沒有人有可以重來的好運,那個人要麽是當時直接投影到了乾元宮邊上,要麽就是後來通過關系故意調過去的,無論如何能夠在顧正則的眼皮底下待着,确實是個能人。
如果是前者,那他就是耐力驚人,竟然可以一直在皇帝身邊忍耐十年;如果是後者,那他就是心思深沉——顧正則疑心極重,乾元宮一向都是極難進的。
有這樣一個對手呆在暗處,實在是叫人放心不下。
元央閉眼想了一會兒,一時也沒法子能夠找到人。她只得先把事情放下,慢慢的放松精神,這樣一來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午膳的時候,畫扇小心翼翼的進門叫她:“娘娘,午膳準備好了,可要用?”
元央撐着額頭爬起來,睡眼朦胧:“唔,端過來吧。”
畫扇溫聲應了下來,然後伸手扶了元央起來,順便替她理了理有些亂了的發鬓和衣角,開口道:“今日禦膳房那邊的人特別好說話,送來的都是娘娘您愛吃的。”
元央終于有些精神了,她雙眼亮亮的看着畫扇,問道:“都有什麽?”夏天本就沒有什麽胃口,偏偏元央之前不受寵,禦膳房那邊跟着擺架子,要什麽沒什麽,自然吃不到什麽好東西。
碧葉這時候正領着小宮女端東西上來,聞言脆聲應聲道:“回娘娘的話,這裏有:水晶肘子、酸辣肚片、醬牛肉、紅燒鲫魚......”她脆生生的一連報了好些個菜名,接着又笑道,“還有碗小荷葉蓮蓬湯,娘娘近來食欲不好,正好開開胃呢。”
元央一聽着就覺得胃口回來了——她是個無肉不歡的肉食動物,這一世被迫吃了這麽久的素,自然是早就饞壞了。昨日雖是在皇帝那裏吃了一些,但到底提着心,不及自己屋裏吃得舒心。
她扶着畫扇的手落了座,想了想又特意交代道:“等會兒再做幾個冰碗子,這樣熱的天,要吃些冰的才舒服。”她昨日裏剛剛侍寝又額外留了一夜,禦膳房這會兒肯定正熱情呢,不趁着這機會好好吃一頓,豈不可惜。
碧葉連忙應了下來,擡步出門去吩咐廚房。 元央看着滿桌子自己愛吃的菜,食指大動,頓覺人生還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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