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趙肅垂眸，對葉瑞寧的疑問只字未達, 道：“高興了？”
葉瑞寧清秀的眉頭豎起, 悄聲嘟囔：“不高興。”
趙肅淡定重複：“高興了？”
“不高興、不高興！”
葉小公子煩死了這惡漢總是做些令他被迫接受的事情來, 好比此刻他一個男人居然被趙肅抱在懷裏，若讓旁人瞧見，他該如何立足身為葉家小少爺的威信。
“趙肅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抱着他的男人不為所動, 任他肆意掙紮也跳不出他的懷抱。
“趙肅！”
察覺到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的目光, 葉瑞寧沒臉丢那個人，趕忙把連縮進趙肅胸前，恨不得将自己埋進地縫裏, 咬牙切齒着：“快松手。”
趙肅施施然道：“小公子還沒回答方才我的問題。”
“你——”葉瑞寧憤恨一忍，轉了口風，“是有點高興。”
豈止高興了一點點，葉小公子只差些沒有拍手稱快。
葉家是他的水晶籠, 他就是那高貴的水晶鳥，何曾見過什麽世态炎涼, 曾經常人見了他無不笑臉相迎, 今日一個個巴不得看他笑話，辱他欺他，就連與他交好的蘇昊也變成這幅姿态，葉瑞寧緊緊攥着趙肅的衣襟，指節一根根泛白。
葉小公子不鬧着要下去自個兒走路，更不懼怕丢去顏面, 腦袋埋在趙肅胸口前，胸口百般思緒沖撞，最後抵擋不住一顆琉璃水晶心的破裂，眼角悄悄泛出淚水，都把趙肅的衣裳染濕了。
趙肅默默看着葉小公子抹眼淚，待葉瑞寧抹幹淨，嗓音沙啞的狠狠道：“今日讓你看了本公子的笑話，不準洩露出去。”
葉瑞寧情緒發洩完了，趙肅抱着他進了一家客棧休息，定好房間，備了熱水與飯菜，小九安安靜靜跟在邊上，葉瑞寧想起一事，遂問：“趙肅，我讓小九找你的事你可都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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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小九使了個眼色讓人出去守着，小九退出房後，葉瑞寧從趙肅懷裏躍下，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肚子，下意識背過身不讓人看到。
“趙肅，本公子方才瞧得明明白白，你使用妖法讓他們做出那種事。”說着他紅了眼睛，轉頭怒視趙肅，“本公子、本公子的異狀是不是你使的妖法。”
葉瑞寧仔細想過了，能接近他并且不顧他意願行事的人只有趙肅，倘若之前還是猜測，今日一見趙肅令那些姑娘們憑空消失，他篤定自己腹中的孩子肯定是趙肅使出的妖術作弄他。
不然他好端端的一個男人為何會懷有身孕？
葉瑞寧走到趙肅眼前，擡頭盯着對方的眼睛：“你說，本公子的肚子是不是你施了妖法，我根本、根本就……”
根本就沒有懷孕對不對。
在趙肅面前親口承認懷孕着實難以啓齒，葉瑞寧只期盼趙肅點頭說是，哪怕這只是對方作弄他報複他的一個手段，葉瑞寧保證自己都不會生氣的。
“趙肅你說，這是你的妖法對不對？”
趙肅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随後落在被他遮擋，攏起來的肚子上。
葉瑞寧向後退縮：“你、你看什麽看，快如實給本公子交代清楚！”
趙肅語出驚人：“孩子是我的。”
“你住口！”
葉瑞寧驚大雙眼：“住口住口，趙肅你休要胡說！”
“孩子是我的。”
葉瑞寧慌忙問：“是你做的妖法？”
“并非妖法。”
趙肅沒有告訴葉瑞寧他在在夢中稀裏糊塗把他上了的事，葉瑞寧年紀都還太小，家逢突變，若此時在雪上加霜，葉小公子只怕承受不住此般打擊。
趙肅道：“孩子是我的，你放心，這段時間我會照顧好你，其餘的事不用多想。”
葉瑞寧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趙肅的話，止不住一個勁辯駁：“你住口，休要再胡說，本公子才沒有懷孕。”
他斷定就是趙肅惡意整弄他才對他使出妖法，令他看起來像女人懷孕，他是個男人，男人懷孕，古往今來不曾發生過如此奇事。
“趙肅……”
葉瑞寧軟下嗓音，目光充滿懇求的意味：“本公子今日落到這般地步，你就不要整我了。”
趙肅緩緩搖頭，掌心落在葉瑞寧發旋上虛虛揉了揉：“你先沐浴暖暖身子，等會兒吃點東西我給你找位大夫來看看。”
“不，本公子不要看大夫，不要肚子裏的怪物，趙肅你快把它變下去，我不要他不要他……”
葉瑞寧急出了眼淚，飽着肚子負氣的當着趙肅的面哭：“我不要這個怪物，趙肅你快把他變走。”
饒是葉瑞寧哭累了，趙肅一句話也沒說，他虛軟靠在床邊，趙肅過去将他抱了起來，輕手褪去他身上一件件衣物，往浴桶內放。
葉瑞寧累的擡不起頭，抽抽噎噎地背過身捧起水洗臉。
“你出去，讓小九進來伺候本公子。”
趙肅沉默搖頭：“我來。”
“我要小九！”葉瑞寧執意地把頭轉向一邊，趙肅要碰他，他便掙紮，水花飛濺，不一會兒趙肅身上的衣物都打個濕透。
趙肅看葉小公子對自己分外抗拒，只得退到門外，讓小九進去伺候他。
“公子，您沒事吧？”
小九趴在浴桶邊緣細細看着他們公子有沒有受傷，對水下葉瑞寧隆起來的肚子見怪不怪，即使覺得奇怪也乖乖的不多問半個字，“公子莫要生氣，當心氣壞身子。”
“小九。”葉瑞寧問道，“我讓你找趙肅過來你可有對他多說什麽，為何晚回來了兩日，趕緊把事情一五一十給我老實交代清楚。”
小九吶吶低頭，耷拉着肩膀在葉瑞寧跟前将當天去到靈河村找趙肅的事說了個清楚。
當時葉瑞寧千叮萬囑小九切勿把他自己肚子大了的事告知趙肅，豈料趙肅這人太過精明，小九再如何老實細心，都套不過趙肅三言兩句的套話，最後在趙肅的逼問下，哆嗦着将葉瑞寧的情況全部和盤托出。
“公子，趙爺當時的神态真可怕，黑得能滴出墨汁來，小九好怕給他……”
小九橫了橫手臂往自己脖子做了個咔嚓的姿勢，後怕道：“怕被他殺人滅口呢。”
緊接着委屈道：“趙爺知道消息後當天就沒了蹤影，小九回程途中遇到山匪鬧事，險些被抓了去，若非小九激靈，就不能回來伺候公子了。”
黑夜臨至，葉瑞寧在小九的伺候下沐浴幹淨，半靠在床頭給他喂東西吃。
趙肅出門請大夫，葉瑞寧氣不打一處來，“若讓其他人知曉怎麽辦，大夫是能随意看的嗎？”
“公子莫氣莫氣。”
來的大夫仍是前幾日替葉瑞寧看過的那位老大夫，趙肅似乎什麽事都了如指掌，把大夫請進屋後沒有即刻離開，反而支開小九出去忙活，自己與大夫留在葉瑞寧身旁。
葉瑞寧吼他：“你給本公子出去。”
老大夫不贊同道：“公子怎可動怒，這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莫要傷害自己身子。”
“孩子孩子，本公子并不想要這個怪物！”
葉瑞寧說着又流下串串熱淚：“我想我榮笙哥哥和爹爹，他們才不會讓本公子遭受這樣的罪，這幾個月本公子好難受，每日心驚膽戰地看着肚子越來越大，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什麽都不敢說。”
就在葉瑞寧傷心的自顧着哭泣時，趙肅握上他的一只手腕放在掌心內暖着，“大夫你先替他看看。”
老大夫為葉瑞寧診脈，罕見的是無論葉小公子如何鬧，肚裏的胎兒絲毫不見影響，就是連葉瑞寧先天帶下來的體弱都好轉許多。
“奇了，奇了。”
趙肅默然不語，大夫再三确認葉瑞寧身體無礙，開了兩副安胎養神的藥方後趙肅才放人離去。
葉小公子還傷心呢，怨趙肅，趁他們葉家落魄欺負他，嘴裏碎碎罵着壞人、混賬。
而趙肅木頭般杵在床邊任由他罵，動手時才遠離了些，避免葉瑞寧傷到自己。
“你怎麽了，你這惡漢裝啞巴了？平日不是很能教訓本公子嗎，現在你還嘴啊，動手啊，怎麽變成縮頭烏龜了？”
趙肅：“……”給葉瑞寧倒了杯溫水，還給他塞了兩顆甜酸的棗子。
蠟燭燃去大半，葉瑞寧罵也罵夠了，奇怪的是肚子還不疼，他拍拍隆高的腹部：“混帳東西，你真的是本少爺肚子裏怪物的爹？”
“……嗯。”
“哼。”葉瑞寧把水喝幹淨，棗子多吃了幾顆，眼淚也抹去了，紅紅腫腫，狼狽又要梗着脖子驕傲，“等我把這個怪物生下來不給你，他是本公子的。”
葉瑞寧記恨趙肅呢，“還有，你現在對本公子做出如此惡事，該補償的一樣不能少。”
葉瑞寧蹬鼻子上臉的本事可不小，趙肅任他打罵一夜不還嘴不還手，明顯就是作惡心虛，他身邊除了小九正巧沒人，來了個趙肅，不利用起來豈非浪費。
“我哥哥和爹爹至今毫無音訊，你給本公子出去找找。”葉瑞寧說什麽也不願意矮下臉面去求曾經巴結他們葉家的人，既然趙肅有妖法作亂的本事，只要輕輕施法，找尋他家人的事豈不是易如反掌。
“趙肅這是你欠本公子的，給本公子當牛做馬都不準反抗，不然我就把肚子裏的怪物打了。”
葉小公子在趙肅面前父憑子貴，一招升天，他拍了拍枕邊的位置：“現在本公子累了要歇息，你快來伺候伺候，待會兒再出去。”
趙肅替葉瑞寧鋪好被褥，小公子嫌棄這嫌棄那，他忽然盯着燭光下趙肅的側臉，許是燈光暖和，趙肅眉眼都多了幾分溫和。
他怔了怔，一條腿笨拙地揣在對方身上，給趙肅揣在懷裏暖着。
葉瑞寧問：“趙肅，你老實告訴我，你如何将怪物塞進本公子肚裏的。”
趙肅沉默，眸光晦暗，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訴他。
葉瑞寧急道：“你快告訴本公子。”
“……”
“趙肅，你別裝啞巴。”
趙肅只道：“此事是我不對，小公子你知道了也沒好處，孩子無論出生前還是出生後我都會照顧你，直到你不需要我。”
話雖如此，趙肅知曉此事絕非這樣簡單。
野獸對自己标記過的東西有着非常強烈的占有欲，葉瑞寧離開後他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漸漸淡忘，小九的出現以及帶來的消息讓他來不及思考就趕到仙陽城，在雨夜下追尋着葉瑞寧的氣息來到他身邊護着。
葉瑞寧是他的人，懷有他的孩子，趙肅要放開他，只是騙騙他的話。
葉瑞寧是逃不開趙肅的手心了。
“當真？”葉瑞寧斜着眼睨了趙肅，“只要本公子需要，你就心甘情願伺候我？”
“嗯。”
“那好，你可要記住今夜的話，若本公子發現你欺騙我，以後我就不讓小怪物和你見面。”
葉瑞寧嘴上說着要拿掉小怪物，若趙肅真找大夫給他把小怪物除了，他還不願意呢。
辛苦懷胎數月，那般難過又奇異的滋味只有葉瑞寧自己嘗過後才知曉，肚裏連着的東西是他的血脈，就是怪物他也認了，要了，不給趙肅的。
“小公子，休息吧。”
趙肅扶着葉瑞寧躺下，男人收斂了不少惡劣的氣性，在葉瑞寧這個孕夫面前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即使如今只是出于對他所占有過的東西所展現的欲望，以及肚子裏的孩子，趙肅憑着野獸的直覺，清楚地知曉他不能放手。
男人摸了摸葉瑞寧隆起的肚子，在葉瑞寧熟睡後，化成黑豹趴在床邊，用半邊身軀暖着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其實都還沒有愛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