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塵盡釋
? 陸莞的記憶只停留在第二天。
宿醉當真害死人,醒的時候天還沒有全亮,她只感覺眼睛酸澀難忍,迷瞪了好一會,她才在幽暗的光線下判斷出這是哪裏,有點像是套房,心裏有些許的安寧。然後,所有的一切就在她聽到耳畔綿長的呼吸聲時戛然而止。
他安靜地熟睡着,迷人的睫羽遮着長眸,看上去有着平時罕見的青澀,無辜的大男孩。感官一寸寸地敏銳起來,她注意到他的肩頭有重疊的齒印,伴着大片暧昧的紅痕,幾乎讓她呼吸一頓。腦中的空白逐漸褪去,她更加清楚地意識到,身邊的人,是顧寧然。
慢慢地滑出被外,她小心地套上了衣服,沒有膽子多看他一眼,獨自退出房間。陸莞異常平靜,只是周身冰涼,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面色蒼白,回到房間開門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在低低地發抖。
直到泡進熱水裏的時候,她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蘇醒。其實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抱太大幻想,一男一女,不着寸縷,還能有多純潔。現在看着依舊有些觸目驚心——顧寧然真是下了狠手,她的肩頸到胸口入目處大片的紅,腰上已經有些顯出青色的指印,其他的……她不想再看。
當真淩亂的記憶,但也不是完全模糊,至少還能記得鈍痛襲來的時候,她的推拒在他的控制下最後都化作烏有,只能扶着他肩,在哭聲嗚咽中承受着熱澀的動作和激烈的撞擊,還有他最後一刻含着她耳朵的一句“我喜歡你”。
她的眉心有點熱,溢滿心頭的只是委屈,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想到會這樣情景的存在,簡直無以為繼。無力的把臉埋在掌心,頭腦依舊昏沉,但是再多想一秒感覺都會魂飛魄散。再多的沖擊都比不過對方是顧寧然這一件,他的輕描淡寫最後變成了這麽失常的詭異,沒有裝模作樣的暧昧,直接遵從自己的意願行事,要她如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尤其還是在她意識不明的情況下。難言的苦澀一寸寸沉到心底,她是真的難受。
女孩子怕黑,都是兩人一間。同屋的幼言回來的時候,陸莞剛剛洗過澡,濕着頭發裹着一件浴袍,整個人小小地縮在床上,安安靜靜的。
她笑她的安逸:“早知道昨天就和你一起了,實在是好累。”見到她并無回應,夏幼言走近,才發現陸莞的臉色并不是很好看,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微微的有些燙,她低聲問:“不舒服?”的确是太過明顯,想了一下可能的原因,“例假?”
看到陸莞眨眨眼,有些無力的樣子,攏着衣領把臉埋進了枕頭。
夏幼言的手還是貼着她的額頭,有些擔心,昨夜她們也沒回來,不知道她一個人這個樣子多長時間了,現在的狀态真的有些不好。慢慢道:“需要回去嗎,你好像有些發燒了,再不然我們先回去吧?”
這次她得到了回應,陸莞輕聲地答了一句:“好。”
她是的确沒有辦法在這個地方再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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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然被奪命一樣的手機鈴聲吵醒,手摩挲了半天,他反應了一會才開口,嗓子有些低啞:“你好?”
尹舒逸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有些疲倦,此時也是困意難當地打着哈欠:“幼言她們要先回去,你今天走麽?”
“今天走什麽……”他反趴在床上,懶洋洋地閉着眼,有些莫名其妙,累得實在是不想講話,“還有事嗎?沒事我接着睡覺了。”
電話那頭收了線,顧寧然瞄了眼時間,眼睛剛剛閉上眯了一下,腦中忽然像斷弦一樣驚醒,他撐起身環顧一圈,房裏果真只有自己一個人。睡前的一幕幕完全閃現,實在是過分的記憶深刻,看着周邊的淩亂,伸手抓了抓頭發,他握着手機猶豫了好一會,撥了號碼。
響了兩聲便被接通,他開口:“毛毛……”忽然不知道怎麽繼續下去,對方那裏沉默着,隔着電話都能感覺到氣氛的尴尬,他的頭也有些疼,按着太陽穴,小心翼翼的開口,“你在哪裏?”
沒有他所擔憂的不理睬,陸莞的情緒很穩定,聲音低低的:“我先回去了。”
“哦。”顧寧然前所未有的詞窮,默了一下,有些吶吶,“我和你一起?”
“不用,我和幼言她們一起了。”
他無意地掀開了被子,看到床單上一大塊星星點點的紅,心情有些繁複,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帶着一點撒嬌的語氣:“可是我想見你。”聽到那頭低低地恩了一聲,他的唇邊慢慢揚起了一絲笑,“你等我回去。”
陸莞挂斷了電話,腦袋斜斜地倚在一側,無力到虛脫,軟弱的像是一個受傷的孩子,偏偏手指緊握得青筋浮現。
顧寧然心神蕩漾,自己一個人低聲笑了,頭枕着胳膊躺了回去,有些神魂颠倒。他當然感覺到陸莞講話的不自然,但是在他眼裏,那是他的毛毛害羞了。他還能記得抱着她纖細的腰身時內心的滿足,以及最快意一刻泛濫全身的蝕骨銷魂,想起自己的瘋狂行徑,也為自己的不憐香惜玉而懊悔,更多的卻是難言的欣喜。
他為她着迷,他願意為她改變世界,他願意為她不顧一切。
直到後來,他才明白,自己當時是多麽地自以為是。
他回去的時候,她并不在,奇詭的是怎麽都見不到。電話也會照常接,依舊是熟悉的甜潤,就是隐隐地給他感覺到一種疏離,她似乎在刻意地避着他。顧寧然依舊沒有意識到哪個環節是致命的傷,但是陸莞的日漸冷淡讓他不自覺的心慌,他好像有些知道了她的想法——一個讓他感覺可怕的想法。
再次見到她是在一個多月後,他和爺爺去陸家,她來開的門,笑容甜溢:“請進。”
他感覺到舒了一口氣,壓抑許久的心終于有了解脫,溫和地笑,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明明更為親密的事情都已經有過了,這個時候他居然有些緊張。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下一秒陸莞卻用了極大的力氣掙脫開去,并沒有看他,默默退開了幾步,低着頭。
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顧寧然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她的沉潛讓他有些摸不透,試探着開口:“毛毛?”
她輕聲開口:“我叫陸莞。”
心猛地一跳,明明昨天通電話的時候她還尚且正常,現在怎麽這麽奇怪。氣氛是讓人有些窒息的沉默,顧寧然有些澀然,一肚子的話想要開口:“我有話想和你說。”
“我也是。”
他鎮定地笑了笑,然後就做出了一個讓自己懊悔許多年的決定:“那你先說。”
陸莞擡起頭,對着他微微勾起了唇,很是平靜:“我和季予在一起了。”
打擊有點大,顧寧然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沒有明白她的意思,帶着不可置信,聲音卻一分分淡了下去:“你怎麽會和季予?可是我們……”當然沒有自戀到認為發生某些事情之後就會一錘定音,但是總歸不會是一個可以忽略的事情。
但是她飛快地打斷他:“我們有發生什麽嗎?”
顧寧然一窒,有些可怕——她完全否認了一切。
看着對方幹淨純粹的眼,他有了一種被遺棄的感覺,心頭慢慢地湧出了一絲自嘲,神思忽然清明——她用這種傷人的方式拒絕了他,甚至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随心所欲慣了的人,這個時候才感覺到了一絲倦怠。他發現自己真是愚蠢之極,怎麽可能會有人不在乎那種事情,陸莞的疏離就是她的反抗,她告訴他一切只是他顧寧然的一廂情願。他有什麽底氣怪她,他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貪戀美好,毫無分寸,趁着喜歡的女生醉酒占人家便宜,徹頭徹尾的自私鬼。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把他們的關系完全搞砸了,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你不打算祝福我嗎?”這是那天她的最後一句話。
顧寧然當時站在一側,情緒一分分的平靜,聲音晦澀,唇邊挂着苦澀的笑:“我做不到……”
後來,他們都有了一種逃離的默契,相繼出國,四年裏只見過幾面。他很少回來,去了很多的地方,感受到很多的美和靈性,性子一天天地沉穩,花花世界紛繁襲來,他能夠自在地徜徉其中,但是午夜夢回卻依舊忘不了他的毛毛。
她好像生活得很有滋有味,依舊是曾經的明媚模樣。她和季予當然沒有長久,或許只是一個拒絕他的理由,他也沒有資格質詢。她和他的關系越來越淡,避免了和他的一切接觸,見面也僅僅是剩下“你好”、“謝謝”這樣客氣的詞語,每每不自覺的後退都好像在他的心尖上刺着刀。
一步步地遠離,兩個人二十幾年的情誼被斬斷得……僅餘分毫。
全都是他自己的錯,他害人害己,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