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揭穿身份

幾乎是在謝玉出現的剎那,魏瑾瑜就直接從主座上站了起來,往下走朝着謝玉迎過來。

這完全是反射性的動作,直到走了兩步,他腳下踩頓了頓,微微皺了皺眉,好似在考慮自己為什麽要顯得這麽殷勤。

但事實上,這真的是條件反射,并不是思考過後的舉動。

“真是好熱鬧。”謝玉微笑着柔聲道。

李瑞明身邊那個少年是他最近提拔的心腹,在禁衛裏任輔佐一職,卻是李瑞明嫡親的外甥,這年代所謂的“舉賢不避親”,親戚之間互相拉扯實屬平常,但這少年并不算是全然靠裙帶關系的纨绔子弟,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才會被李瑞明這般看重。

但是這會兒,他的視線落在謝玉的身上就挪不開了。

……不怪他,謝玉這副長相,實在是殺傷力巨大。

魏瑾瑜也笑着,“剛回來?”

“嗯。”

只要謝玉願意,她可以是這副溫柔和順的模樣,再加上美得極有侵略性,一時間不少人眼都直了。

李瑞明也是第一次見到謝玉,那會兒宮中夜宴他沒有參加,等到謝文淵去找他恢複宮中秩序,謝玉已經離開,是以根本沒有照過面,他聽說過謝玉極美,卻着實沒想到美到這種程度。

連京中名妓顧雪生站在她的旁邊都變得如此黯淡無光。

作為魏瑾瑜的妻子,正正經經的靖王妃,在這種非正式的飲宴場合見一見諸位大人并沒有什麽失禮的,在這個年代,正室的地位還是很高的,謝玉是有朝廷冊封的命婦,如此妝容端莊衣着穩重出來見客,誰也說不得什麽。

然而,在場的那些個大人裏,絕大部分曾與謝玉有一面之緣,不是其他時節,正是謝玉手持匕首想也不想直接割了仁王喉嚨的那天,若是第一次見她,或許會因她的容貌而驚豔,這些個平日裏在朝中素來很是穩重的大人們,卻少見得眼神飄忽起來——

尤其當謝玉那清冷的眼神輕輕從他們身上滑過時,一個個都被吓得一個激靈,因為喝酒的緣故剛剛還有些頭昏腦熱的幾個人頓時清醒了。

“那、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家中還有些事,改日再聚、改日再聚,抱歉抱歉!”留着山羊胡子的周大人率先站了起來,小心翼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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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領頭,立刻又有兩個人站了起來,讪讪道:“這天色是不早了……”

李瑞明皺着眉,看着面前這幾個平日裏同他交好的同僚。

應當這麽說,他是聽說過謝玉的事,但是當時的場面實難用語言來形容,且傳出來的東西,大抵是有些誇張的,李瑞明并不怎麽相信,他倒是見過謝氏兄弟神鬼莫測的身手,包括那韓韞就是死在謝文博的手中,雖已經将謝家這三姐弟想的兇悍,但一年多的時間過去,謝玉韬光養晦,謝氏兄弟按部就班地成為了少年進士,只比起被點了探花的謝文楚,他們第十二名、第四十九名的成績實在算不上有多好。

但若是李瑞明知道謝氏兄弟根本沒有多少讀書的時間,在江南的日子裏,他們絕大部分的精力都要花在玉陽十二塢上,攏共加加讀書的時間恐怕也不會超過四五年光陰,能考出這個成績,實在是可以用天才來形容了。

要知道,謝文楚他們可是讀書讀了十數年,而且是真正只讀書好嗎?

于是,他到底是有些看輕了他們。

看見這些個平日裏威風八面的大人一見到謝玉就跟老鼠見了貓,李瑞明才察覺到了不對。

謝玉卻依舊笑盈盈的,她當然認出來了,面前的周宏周大人、朱秀成朱大人、葛沐葛大人,包括那位陳将軍、呂将軍和劉将軍,皆是內閣成員,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被她們玉陽十二塢所操縱,見了她若是能安之若素,倒還真算個人物了。

“這天色尚早,諸位大人何不再坐一會兒?”謝玉柔聲道,“否則的話,怕是要有人怪罪我靖王府招待不周了。”

“不敢不敢。”周大人趕緊拱手道。

幾個站起來的人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早聽少桓提及過他的阿姐乃是個巾帼女子,今日方才得見靖王妃,當真久仰。”李瑞明的聲音很響亮,偏在一時靜下來的大廳中顯得很有些突兀。

魏瑾瑜看了看那些個大臣尴尬的模樣,微微翹了翹嘴角才開口道:“不如大家再坐一會兒,我家王妃既回來了,須得同大家共飲一杯才是。”

謝玉側目瞧了瞧魏瑾瑜,抿嘴笑了笑,為他的惡趣味感到很有些好笑。

大家順理成章地坐下,李瑞明看着諸位大人坐如針氈的模樣,略皺了皺眉。

謝玉當然不是為了吓這些人才來的,她是要看一看這李瑞明才來,卻想不到這位對朝中消息閉塞到這種地步。

也是,在仁王試圖謀朝篡位之時,他明明聽到了風聲,卻只敢躲在家中稱病不出的人……狡猾的程度是夠了,但是論勇氣絕對談不上,那種情況,不論是他真正忠君愛國試圖阻止仁王,又或者索性投機弄個從龍之功,都比閉門不出要有勇氣多了。

但這種兩不沾也是有代價的,他不與任何大臣交往過密,全靠自己的謹慎缜密走到了今天,任何一位君王恐怕都很難容忍自家的禁衛統領與某位權貴來往甚密,所以,李瑞明一直是一位孤臣,但以前他對朝中消息其實還是很敏感的,甚至可以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因為他是皇帝的近臣,偏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皇帝是個還不會說話的奶娃娃,任何決策都從內閣流出,他确實半點兒摸不着。

整天将他關在皇宮裏保護一個奶娃娃,李瑞明都要瘋好嗎?

他當官……可不是想給個奶娃娃當奶媽的。

謝玉來了,那邊的顧雪生卻局促起來,說起來很簡單,這會兒魏瑾瑜在內閣中算是極說得上話的人物,李瑞明甚至派人打聽過,只要他提出的議案,內閣極少有不通過的,于是李瑞明的心思便活絡起來,偏他與靖王府其實并沒有什麽往來。

聽聞魏瑾瑜懼內,那謝家小姐是個極其兇悍的性子,且魏瑾瑜又常常歇在給閣臣休息的問心殿,李瑞明自顧自推測魏瑾瑜與謝玉的夫妻關系怕是不那麽和諧,才高價買了這顧雪生來,這便有了這顧雪生含情脈脈地跳舞。

實則那些個大人們一個個悶頭喝酒并不敢多說什麽,來之前他們也不知道李瑞明給他們挖了這麽大個坑啊!誰敢給靖王魏瑾瑜送女人,那不是活膩了嗎?謝玉的兇悍哪僅僅是後宅上的兇悍啊,反正他們是不敢的,就怕今天送了半夜就有人在他睡覺時給他脖子來一刀……

很恐怖的好麽!

這位京城名妓還是很有素養的,那邊音樂一起,她就又跳起舞來,只是謝玉坐在魏瑾瑜的身旁,她到底不敢再直接對着魏瑾瑜含情脈脈了,不說今日裏看着要糟,即便是進了後院,她們這等平日裏被捧着的名妓,也絕不可能去和王妃硬抗,更何況,謝玉的長相實在是給了她相當大的打擊。

……長得這麽美讓她們這等就想着以色侍人的怎麽混!

一曲舞畢,謝玉甚至很給面子地拍了拍手,确實跳得不錯。

“靈雨,替我好好送顧小姐回去。”

“是,王妃。”靈雨走上前,恭順道。

這會兒李統領比較了一下顧雪生同謝玉身旁的“丫鬟”,就發現即便是這位靖王妃身邊的丫鬟,長相都不比這顧雪生遜色,立刻放棄了原先的想法,他倒是想炒熱氣氛,然而那些個大人并不配合,一個個畏畏縮縮的模樣,看得李瑞明心中起火。

這時候,魏瑾瑜與謝玉交換了一個眼神,站起來笑道:“既天色不早,我這便送諸位大人出門。”

衆人立刻齊齊松了口氣,“客氣客氣。”

李瑞明皺起眉來,就聽到謝玉那柔和的聲音響起,“還請李統領留步。”

不知道為什麽,李瑞明有種相當不好的預感,可當他将視線投向與他一塊兒來的周大人陳将軍,卻發現他們一個個目光躲閃,看也不看他地任由魏瑾瑜将他們往外送——

竟是一個都不敢多說一個字的模樣。

李瑞明本就不蠢,一看這架勢,他就知道形勢不對,這一年多來京城的變化太大太快,頗有點兒讓他措手不及的意思。

再加上,他實在不想與謝家人多做牽扯,他心中确實有鬼。

很快廳堂就空下來,諸位大人走得很麻溜,顧雪生也被送走,很快就只剩下李瑞明一個人。

窗外夜色已經變得深濃起來,明明已經是春日,他卻感到了讓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栗的寒意。

“早聽聞李統領大名,今日方才得見,當真久仰。”謝玉柔聲道,竟是将之前李瑞明對她說的原封不動地扔了回去。

魏瑾瑜将那些個大人送到廳堂門口就折返,這會兒歸來,恰好聽到李瑞明道:“不知王妃何事要與本将說?”

他走進去,站到謝玉身邊,就聽到她口吻輕柔,臉上甚至還帶着叫人放松的微笑,一雙眼睛卻燦若寒星——

“我只是想問一問統領,家父……可有對不起您的地方?”

只是這樣平常的一句話,李瑞明的眼瞳一縮,表情卻不變,相當鎮定地回答:“王妃何以有此一問?”

“因為我知道,若不是您的一句話,先皇不會下命令,若沒有你的一封信,先父不會咬牙出兵。”謝玉一字一句,慢條斯理道,“我只是不明白,到底為什麽?”

李瑞明卻哈哈大笑起來,只是沒有人應和,這笑聲自然顯得尴尬。

“不知王妃從哪裏聽來的荒謬傳言,明生本是我的得意門生,我怎會害他?”

“哦?所以我也是萬分不解。”謝玉并不退讓。

魏瑾瑜輕輕一笑,“李統領,你可知這是何物?”

李瑞明看着那陳舊的信封卻是臉色大變,“此物——怎會還在!”他明明特地寫明了,一旦看完便要将信毀去的!

啧,當然不可能還在了,但是李瑞明也是心裏有鬼,才會被一詐就現了形。

子瞻還真是一個好隊友。

謝玉笑眯眯地看着李統領,就好似在看一個死人。

果真,她查到的事情雖說沒有證據,但應當是真事無疑。

“李統領,你果真是蓅目族人呢。”謝玉輕輕道。

卻好似一個驚雷在廳中炸開。

一個能做到大晉禁衛統領的異族人,當真太了不起了。

“可惜我父,雖知道了您的身份,卻仍然認您為師,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就這般聽你的命令,丢下稚弱的妻女,毅然踏上了黃泉。”

這世上,總有這些個人,不知該說他愚蠢,還是說他——

是固執的好人。

謝玉想着,大抵她這世的父親,只是那麽一個過于固執且再如何精明強幹,內裏卻依舊天真的……

好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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