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吵鬧

早上天蒙蒙亮,生産隊隊長就跑到家家戶戶喊人上工。

喇叭不能用了,也沒人請人來修,幹脆天天都自己跑腿。

陳玉嬌是在俞錫臣懷裏醒過來的。

男人聽到外面的聲音後下意識動了動,皺眉睜開眼,首先就看到躺在自己懷裏的人,怔愣了一會兒。

然後放輕動作準備起身。

伸出空的那只手輕輕擡起壓着自己胳膊的小腦袋,毛茸茸的,半邊臉因枕着他的胳膊壓出紅印。

可能是覺得有些難受,直接往他胸口的方向蹭了過來。

而原本搭在他腰上的手還摟緊了些。

“……”

俞錫臣沒法子,只好輕輕拍了拍她後背,小聲哄着道:“天亮了,要起床了。”

陳玉嬌這次沒鬧人,聽到他湊到自己耳邊的聲音,羞答答的睜開眼,臉又往他懷裏蹭了蹭。

人早就醒了,就是不敢睜眼看他。

縮回自己的手,握拳放在胸前,臉上漸漸發燙,腦子裏不自覺的想起昨晚的事,覺得真讓人害羞。

難怪以前嬷嬷不跟她說了,要是換做她她也說不出口。

胡思亂想之際,手指還無意識的摳了摳他胸前的凸粒。

俞錫臣沒好氣的握住她搗亂的手,看着她頭都不敢擡的膽小樣兒,忍不住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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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起來,你接着睡,倉庫那邊我去開門。”

說完便從床上坐起來。

其實他也有些不大自在。

陳玉嬌将臉埋在被子裏,聽了這話,輕輕“嗯”了一聲。

但耳朵卻豎起來聽着動靜,等人關了門才敢将腦袋從被子裏擡起來。

臉頰紅紅的,也不知道是被悶着了還是害羞的緣故,擡起一只手捧住臉,想到昨晚兩人親親蜜蜜的時候,還忍不住抿着嘴偷笑。

這人看着溫柔,竟然也有不老實的時候。

身子有些不大爽利,陳玉嬌便也懶得早起,睡不着,幹脆躺在床上發呆,直到隔壁陳二嫂他們屋子門發出吱呀一聲,她才磨磨蹭蹭爬了起來。

應該是黑妞那個勤快丫頭。

果然,等她開了門出去就看到黑妞抱着幹柴從廁所那裏出來,看到她還喊了一聲,“小姑。”

“嗯。”陳玉嬌應了一聲。

身上有些難受,所以這次沒有上前去幫忙。

黑妞也沒覺得不對勁,抱着幹柴就去了廚房。

另一邊,狗娃狗剩也起來了,兩孩子拿着木盆去大缸那裏,經過陳玉嬌身邊也喊了一聲。

“小姑”

“小姑早”

“嗯。”

他們每天要上學,所以起得也比較早。

狗剩洗好臉就去廚房拿了爛菜根子出來,然後跑到雞籠子旁邊将雞給放出來喂。

狗娃則拿着掃把開始打掃院子。

趁着黑妞燒水的功夫,陳玉嬌拿了大澡盆将家裏的髒衣服給泡了,然後撒了點草木灰在上面。

剛将衣服浸了水,鐵栓就抱着一塊不大的破布過來,睡眼惺忪,看樣子剛醒沒多久。

徑直走到陳玉嬌旁邊,然後就道:“小姑,這個也要洗。”

說完還面不改色的補充一句,“是我爸尿的。”

陳玉嬌沒好氣擡頭看他,“你爸怎麽天天尿床呢?”

鐵栓死不松口,想都不想就道:“可能是他身體不好。”

說完就将破布丢在盆裏一溜煙跑了。

陳玉嬌聽了哭笑不得,這要是陳二哥知道了還不得氣死!

弄好後就去廚房幫忙,黑妞已經将鍋給燒熱了,陳玉嬌先在鍋裏倒了點油,然後将昨晚弄得菜洗了洗,再切成一段一段的下鍋。

将早飯準備好後,又和黑妞開始洗衣服。

飯差不多剛熟的時候,狗娃狗剩就盛飯先吃,他們要上學,等會兒再吃恐怕來不及。

這時候天氣冷了不少,因為衣服不容易幹,所以每次洗澡換下來的衣服不多,尤其是這幾天,天陰沉沉的,不怎麽出太陽,所以外套褲子什麽的,只要不是太髒都會穿兩三天。

這對陳玉嬌和黑妞來說着實輕松了不少,洗完衣服,兩人将晾衣服的竹竿挪了挪,每天上下午太陽照射的地方不同,所以也得跟着動。

衣服晾到一半,屋子後面突然傳來吵鬧聲。

陳玉嬌下意識停下動作,聽了一會兒,然後扭頭和黑妞對視一眼,黑妞也看着她,抿了抿小嘴。

皺着眉頭道:“好像是啞巴子她媽。”

別看她小,隊裏的事她知道的還真不少,白天有空她就帶着鐵栓和菜花去割豬草,最近農忙結束,他們又被分配到去放牛,一來二去認識的人就多,隊裏的幾個小夥伴有事沒事就聊聊天,爸媽私底下說的閑話啥的他們也拿來說。

可能是黑妞性子沉穩,又天天帶着弟弟妹妹,形成了一副大姐的做派,其他小夥伴也喜歡跟她玩,所以隊裏的事有時候比她爸媽知道的還多。

陳玉嬌好奇問:“你說的是汪家那孩子?”

前幾天還聽陳媽她們聊天說起這家,那家人天天打媳婦,孩子一兩歲了還不會說話,汪家重男輕女,見生下來的是女孩,連名字都沒取,後來也不知道誰帶的頭,直接啞巴啞巴的叫。

聽陳媽說,當初她還想将那媳婦說給陳二哥呢,但汪家人不要臉,看人家孤零零的好欺負,直接從逃荒的人群中把她拉回了家。

要是好好對人家也就不說了,偏偏這麽不是人。

黑妞點點頭,“嗯。”

正好這時候陳媽他們回來了。

“咋回事啊?”

陳媽走到院子門口那裏停住不動,伸頭往屋後面瞧。

“好像在打架。”陳三嫂也豎起耳朵聽。

聲音越來越遠,但還是聽到男人的吼罵和女人的哭泣。

陳大嫂一聽就聽出來了,“是汪家吧?”

臉上帶了一絲厭惡,似乎對這家人極其不喜。

陳媽撸了撸袖子,“哎喲,那我得去看看,別把人給打壞了。”

走了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過頭就對院子裏的黑妞道:“你那小短腿跑得快,趕緊去曹家沖那邊把你大爺爺叫來。”

“不然出了事就不好了。”

說完就急急忙忙走了。

陳三嫂見了,想都不想就道:“我也去看看。”

說着就跟了上去。

黑妞最聽陳媽的話了,可能是陳二嫂天天在她耳邊念叨的緣故,一直覺得陳媽是家裏最厲害的人,所以一聽陳媽吩咐,立馬撒開腿子就往外面跑。

陳玉嬌見了,心裏忍不住好奇,将最後一件衣服晾好後,忍不住也往外走。

陳大嫂看到了,一把拉住她,皺着眉頭道:“你去湊啥子熱鬧?亂糟糟的,別把自己給吓着了。”

“回來媽會跟你說的。”

“怎麽啦,很吓人嗎?”陳玉嬌疑惑。

“你說呢?”陳大嫂搖搖頭。

“把人往死裏打呢,當初我就看到過一回,打的流了一地的血,晚上回去都做噩夢了。”

“你還是在家待着的好。”

陳玉嬌見陳大嫂神色不似作僞,心裏突突的,點了點頭,沒往外走了。

要是那麽吓人她就不去了。

轉過頭看陳大嫂,“媽說那家媳婦是逃荒來的,她父母呢?”

女兒被欺負的這麽慘,怎麽父母就沒來看過她?

陳大嫂聳了聳肩,“啥子父母喲,人恐怕早就沒了,一大群人逃荒來到這裏,當時我們這裏也窮,你不記得啦?怕那些人餓壞了來搶我們的,大半夜的都不敢睡覺,隊裏小夥子從早到晚就守在村子口那裏不讓進。”

“最後只有幾個人留下來了,一個就是汪家媳婦,還有就是牛家鐘家,和前頭的劉家。”

這幾家之所以一直表現得本分,也是因為原先就不是這裏的人,當初看着面相老實,留下也就留下了。

陳玉嬌聽着屋後斷斷續續的哭聲,忍不住皺眉,“怎麽不逃啊?”

陳大嫂聽了好笑,“逃哪裏去?”

“現在這個時候,哪裏日子都不好過,而且也逃不掉啊。”

要是被逮住了,還不得被打死?

再說就算逃掉了,但她能去哪兒?這時候人口都是一清二楚的,哪裏都不容她。

“你想的太簡單了。”

陳玉嬌抿了抿唇,聽了後心裏有些難受。

也是她運氣好,在“陳玉嬌”身上借屍還魂了,要是換做那汪家媳婦,恐怕活不了兩天就沒了。

陳媽她們是後俞錫臣一步回到家,一進院子就罵罵咧咧,“真是一家子畜生,媳婦都懷孕了還打,這下好了,孩子也沒了,咋不投在我閨女肚子裏?生在汪家也是可憐的命。”

“怎麽了?”俞錫臣從屋子裏拿了盆出來洗臉,沒聽懂陳媽這話什麽意思?

陳玉嬌鼓了鼓嘴,跟他簡單解釋了幾句,“你回來的晚沒看到,剛才汪家又在打媳婦了,動靜鬧得好大,媽過去看了。”

俞錫臣聽了皺眉,“還有這事?”

他對隊裏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不太明白她口中的好大有多大?

陳三嫂接着陳媽的話道:“這種人以後絕對沒有什麽好下場,一條人命啊,好像有三個月了吧?”

“就是可憐了那媳婦,又要受一番苦了。”

孩子活活被打沒了,這得多傷身體啊。

“行了,吃飯吧。”陳媽發話。

原以為又要不了了之,沒想到這次陳大伯直接發了怒,愣是借了民兵過來将汪家人逮進了鎮子派出所裏去。

陳大伯這人看着好說話,但脾氣來了誰都不好使,他這人一心就想着怎麽把他手裏的大隊帶的一點毛病都沒有,然後讓所有人都誇他一聲好,再把其他大隊甩出一條街。

偏偏汪家屢教不改,尤其是要到年底了,公社裏要評選優秀大隊長,汪家居然在這個節骨眼鬧事,那簡直就是與他作對啊!

想到上次王瞎子也是,居然敢欺負到他頭上來了,就覺得自己必須得樹立威信,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逮進局子裏去。

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鬧事了?

不得不說陳大伯這一招真的是深得人心,至少現在隊裏婦女說起這事時都豎起大拇指,就該這樣耍點硬手段,那媳婦太慘了,再不幫下忙,人可能就沒了。

陳家人也誇陳大伯好,甚至為了響應陳大伯的行為,陳媽還天天跑去汪家看那媳婦。

家裏的飯菜也會留一小碗讓黑妞給送過去,汪家人本來人就不多,一下子拉走了三個,就剩下那媳婦和不會說話的女兒了。

陳玉嬌正擔心汪家人回來後會不會報複那媳婦,卻怎麽都沒想到在這前一天,又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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