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佳不由地輕輕笑了笑，那個名字，柳雲熙用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兩人最後吵架吵得不可開交，尹佳見她把名字改成了“天譴的怨偶。”佳偶變怨偶，這就是她和柳雲熙的青春，只是“天譴”二字，也不知道她是咒自己還是咒兩個人，那之後就再也不知道她的了，現在改成了“熙熙攘攘”。
秘書發了晚上吃飯的時間和地址，蔡磊在群裏溜須拍馬，柳雲熙一直沒做聲，蔡磊的拍馬屁顯得有些尴尬。
尹佳再擡頭時，對面總監辦公室的簾子已經重新拉開了，柳雲熙在裏面的工作狀态看得一清二楚，當然，她也能看清視線所及的所有。
尹佳心煩地把自己辦公室的窗簾給垃了下來，她要是申請調辦公室是不是太作了？更何況現在這樣，行政部還能給她換辦公室嗎？
傍晚，平城繁華中心，秘書在一家高檔私房菜館訂了包間，尹佳硬着頭皮和蔡磊他們一起去，看到包間名着實覺得造化弄人，她盯着包間房門上的牌子看了好長一會兒，房間名叫：佳偶天成。
她冷笑出聲，蔡磊問她是不是面部神經出了問題，她懶得搭理。
幾人随意入座，但都默契地把上位留給了柳雲熙，只是意料之中的，柳雲熙左右都空着位置沒人坐，尹佳一開始就坐在上位的斜對面，這樣既能不挨着柳雲熙，也不用坐她對面，讓她吃個飯都不安寧，雖然這頓飯，她一定吃得很別扭，可她有什麽辦法呢？就當工作吧，應酬罷了，秘書在體貼地調整着座位，明示暗示了請幾個經理往正中挪一下，林文慧知趣地挪了，就剩左邊那個空位了，蔡磊在桌下捅了捅尹佳，尹佳不為所動地瞪着他，在群裏拍馬屁拍得叮當響，這會兒連坐柳雲熙身邊都害怕了？
“不是，我真有點害怕我們那柳總，你不覺得她氣場，有些吓人嗎？”蔡磊小聲說道。
尹佳覺得包間裏空氣有些煩悶，起身去上洗手間，回來就發現自己的位置被蔡磊那個不要臉的坐了，而自己的包已經被“安排”在了柳雲熙左側，還未等她發作，柳雲熙，推門而入。
大家紛紛起身，像迎皇帝似得，柳雲熙忙擺擺手，“不好意思，大家都等久了吧？小周，菜都點好了嗎？”
“差不多了，柳總，您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秘書小周殷勤地把手機給遞了過去，柳雲熙放下包，認真在秘書手機上看了看，喃喃道，“差不多了，再加一份富貴雞和烤鴨吧，尹經理要不要看看，還要點什麽？”柳雲熙說着站起來，把外套脫了，只着一件襯衫，露出好看的身體線條來。
“不用了。”尹佳忙推脫，見不遠處的蔡磊眼神已經有些奇怪，林文慧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複雜。這滿桌的人，幹嘛又只叫自己，柳雲熙這個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點完菜，氣氛一下安靜了下來，柳雲熙笑道，“有我在，大家一定吃得不舒坦，大家放心，我吃幾口菜喝幾口酒就走，主要我也有些餓了，再說我還沒請大家吃飯，不吃這頓飯也說不過去，大家，就稍微忍一忍吧。”
“柳總哪兒的話啊，太客氣了，您能請我們吃飯，是我們的榮幸吶，我們怎麽會不舒坦。”馬屁精蔡磊适時地活躍着氣氛，接着林文慧也接過話茬道，“柳總太客氣了，分明就應該我們請您。”
“那也行，留着後面請吧。”
沒一會兒，服務員上來菜品和葡萄酒，其他人客套地交流着工作，特別是林文慧，她坐柳雲熙右邊，給柳雲熙說起工作來，就更方便了，柳雲熙更是頻頻點頭，尹佳沒有任何話，她只希望平靜安穩地吃過這頓飯。
柳雲熙從入座莫名其妙 cue 了尹佳，問她點菜之後倒也沒了任何異常動作，她優雅大方地當着請客的領導，扮演着對下屬親和僞善的面孔，只有尹佳知道這個女人有多麽心狠有多麽毒如蛇蠍，只有她知道，可是她不能說。
“菜品不符合尹經理胃口嗎？”尹佳剛說完柳雲熙沒什麽異常動作，這又開始了。
尹佳嘴角抽了抽，強顏歡笑道，“沒有啊。”
“沒有嗎？小周給尹經理再看看菜單吧，看尹經理都沒怎麽吃菜呢。”柳雲熙說着，卻已經舉起了酒杯，尹佳不得已，只好也舉起酒杯和她碰了碰，柳雲熙的眼睛太過于清澈，清澈到尹佳有些微的失神，沒待她多想，周秘書已經把菜單湊到了眼前，她有些心煩，她不想點任何菜，她是沒什麽胃口，不是菜不好，相反，菜品新鮮味道不錯，只是她不怎麽想吃罷了。她笑着婉拒，拿出手機遮掩，而手機上，蔡八卦卻已經給她發了好幾條信息：什麽情況？柳總幹嘛總關心你？你？這麽快，就已經把關系打點好了？
神經病。尹佳回了三個字。
那頓晚宴不急不緩地吃着，雖然比不上平日裏的坦然和舒适，但也不像大家陪着穆強吃飯時的那份虛僞和拘謹，眼瞅着酒喝得多了些，蔡磊和老陳說着公司裏面的陳年故事，無關大雅，還說了句，“柳總，您和尹經理都沒來遠大多久，我啊，上個世紀90年代就跟着穆總了，那個時候啊，真是開荒，辛苦，老板每天都在前線打仗，老板娘就負責後勤 ....... ”策劃部老陳喝多了，開始大言不慚地說着渾話，蔡磊在桌下踢了他好幾腳。
柳雲熙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你喝多了胡說八道什麽呢？”蔡磊把老陳拎起來，“上你的廁所去吧。”老陳也意識到自己失言，可話已出口，收也收不回來了，蔡磊只好推着老陳出去上洗手間，“你把腦子喝壞掉啦？你當柳總面前說什麽以前老板娘？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啊？喝那麽多。”
“我這 ....... 這不是她自己問着公司以前的歷史，我 ....... 我 ....... ”
尹佳只覺得惡心，她最近，惡心的頻率實在有些頻繁，她是不是該抽空去醫院檢查一下腸胃，倒是柳雲熙，人家談起以前的老板娘，她似乎也不怎麽在意。
那頓飯吃完後，柳雲熙讓大家去酒吧玩，正好周末，大家放松一下，還讓周秘書陪好到時把單買了就成，她就不去了，免得掃大家興，所有人都暗道一定是老陳提到以前的老板娘惹柳總生氣了，也只好随了柳雲熙的意，心情頗為忐忑地轉戰酒吧，蔡磊跑小周身邊問道，“柳總是生氣了吧？”
小周一臉懵懂，“不好說，好像又沒有。”
“那沒有她不和我們去酒吧了？”蔡磊不信。
“那，可能就是想你們玩得盡興一點啊。”小周也不知道，這新來的總監，她哪能知道生沒生氣啊，這麽幾天，她也沒見柳總生過氣發過火啊。
尹佳終于解脫了，和蔡磊他們一起出去後就想回家了，她可不想去什麽酒吧，她累得很。
“你這就沒勁了，柳總不去，你也不去，你不去，那我還和誰喝啊？我去和林文慧喝啊？”
“這不有老陳他們在嗎？”
“算了，你看老陳還喝得了多少？這吃飯才喝多少一點，就找不着北的，胡說八道 ....... ”
尹佳在路邊把代駕等來了，就把車鑰匙給代駕了，也不再管蔡磊他們，徑直鑽進了後座，回家，她還是不太舒服，特別是別人當着她和柳雲熙的面說她的婚姻，那讓她感覺太真實了，再也不像那天在婚禮上遇到的那樣，甚至在這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都覺得那天更像夢境，而那天那麽美的那個新娘根本不是柳雲熙，而這些人，提到穆強，提到以前的老板娘，才讓她紮紮實實地落了地，柳雲熙結婚了，而且嫁給了她的老板。她只覺得心口疼得厲害，悶鈍悶鈍地疼，像那些年和柳雲熙吵過的架和墜入沼澤般的疲憊。
她喝了些酒，柳雲熙點的酒好，并不上頭，她只微微覺得有些醉意，不用開車，也落得輕松，她陷入思緒，全然沒在意代駕并不專業地一邊開車一邊聊着微信，車行駛了好一會兒，以至于尹佳身子往前一震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撞車了，代駕似乎也愣住了，而後又惡狠狠地下車，尹佳這才瞧着他的手機亮着屏，微信聊天界面像刷屏一般，她心煩地跟着下車，和一輛保時捷撞了，尹佳兩眼發黑，對方司機一身高一米八幾的壯漢，惡狠狠的代駕司機頓時沒了氣勢，尹佳一細看，這分明就是自己車的主責，頓時火就竄了上來，“你怎麽開的車？你怎麽能把我車撞了呢？你開着車玩什麽手機啊？”尹佳劈頭蓋臉地沖代駕罵道，代駕理虧在先，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對不起，我被對面的大燈晃了 ....... ”代駕還再撒着謊。
“晃什麽晃？你這也太不專業了，你們平臺怎麽培訓的你們？”尹佳氣死了，她的車被撞凹進去了。
“對不起，請您一定不要投訴，我 ........ 我賠，成嗎？”代駕看了看對方的車，賠那個字說得幾乎聽不見，“您要是投訴我，我就要被開除了，我 ....... ”
尹佳特別讨厭不專業的人，自己的車被撞成這樣，又還得賠人保時捷，她很想投訴，就是因為這人的不專業才給自己惹這麽多麻煩，就算報保險，自己也得跑好幾趟，真是，就不能讓她順點心嗎？
這時從保時捷車上下來的女人更是讓尹佳吐血，柳雲熙從保時捷車裏施施然下來，見着尹佳也特別驚訝，看了看兩個車，有些不可思議道，“你故意撞上來的嗎？”
故意你媽呢？
尹佳在心裏罵道。
老天爺是不是要搞死她，她現在恨死那代駕了，可看那代駕快要跪下來的可憐模樣，又覺得可恨。
“報保險吧，該怎麽修怎麽修吧。”尹佳沮喪地說道，見沒幾百米就快到自己家了，“你走吧。”對代駕說道。
“那什麽 ....... 對不起啊？謝謝啊！”那代駕雖然覺得這樣的處理結果有些不可思議，可得到這個指令，還不撒腿就跑，就這紅色的奧迪，他少說都得賠掉好幾千吧，還不算那保時捷掉的漆。
柳雲熙又檢查了下兩個車的“傷勢”，“算了，得空你自己開去4S店補一下吧，也不嚴重，倒是尹經理這車，估計得修好幾天，怎麽？這也用不着報警，還是你這會兒就要把車開去修？還能開嗎？需要送你回家嗎？”她一股腦說了好些話，尹佳沒什麽力氣，就是那種所有壞事情都累積在一起的疲憊和絕望，她甚至也沒有任何的力氣再僞裝成雲淡風輕的樣子，與柳雲熙你來我往迂回地打着太極，那不專業的代駕，這一撞，仿佛把自己所有的僞裝全撞沒了。
她沖柳雲熙輕聲道，“我的車負全責，我會給你修好的，抱歉。”
柳雲熙見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不就是撞車嗎？人也都沒啥事，至于嗎？只見她囑咐着那司機，“你把車先開回去吧。”
“那柳小姐，我一會兒來接您？”那司機識趣道。
“不用了，我一會兒打車回去，我現在還有點事，車沒什麽大礙，就不用人家賠了。”柳雲熙這樣說着，司機也只好聽命把車開走了，尹佳不知道她要幹嘛，只好湊過去追問道，“你讓他修了把票給我開來，我賠你錢。”
“幹嘛？不想欠我？”柳雲熙雙手環胸，站在路口，悠然道，“你欠我的還少了？”
尹佳仰了仰頭，少了往日的折騰勁，說道，“我撞車的責任已經付了，給不給賬單是你自己的事，扯撞車的事就事論事，什麽我欠你的還少了？前塵往事，我倆還要算一遍嗎？還有算一遍的必要嗎？”尹佳心煩地皺着眉頭，“你別這樣看着我，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麽？我說得不對嗎？”尹佳說着卻瞥見柳雲熙的眼眶有些紅，是這暗淡的夜色讓她看錯了吧？
“行，那等着收賬單吧。”柳雲熙沒有給她再細看的機會，收回了眼神，并揚長而去，她這麽晚又去哪兒呢？她剛不是把她司機給譴走了？尹佳狐疑道，可柳雲熙啊，都是有專屬司機坐保時捷的人了，哪用得着她去擔心她的去處呢？只是望着柳雲熙離去的背影，尹佳的心口牽扯到肋骨那兒那種悶鈍的疼痛又來了。
☆、第 5 章
夜色茫茫，柳雲熙有些悵惘地走在那夜色裏，她突然有些不想回那半山別墅了，再說今天穆強也出差了，她一個人，那個偌大的別墅太空曠了，她有時很不明白，為何穆強非要讓她陪着住在一起，難不成羅麗君每天晚上都要派盯梢的來視察嗎？人家有那功夫嗎？柳雲熙有時覺得穆強在這件事情上有些魔怔，甚至有些偏激和極端，她冷不丁還覺得穆強應該去看心理醫生，可她不會提的，這份“契約婚姻”于她也是有利的，否則她又怎會蹚進來。
晚上的飯局她只喝了些許酒，滿桌同事，她也沒有機會和尹佳多說說話，剛那樣湊巧，竟然會被她的車撞，她故意把穆強的司機都給遣走，這意思還不明白嗎？她就是想和尹佳單獨呆一會兒，說說話，沒想到又被尹佳給嗆了回來，她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己可真是自作多情，她和尹佳，這麽多年了，還是沒法正常說話，沒法溝通，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那樣讨厭的人？她覺得有些苦悶，拿出手機，遠大精英群裏有秘書發來的大家在酒吧玩嗨了的照片，她刷了刷朋友圈，剛好陸喬發了九宮格圖片，正中間給“名堂”打着廣告，柳雲熙心血來潮，想着自己回來這麽長時間，還沒去光顧過陸喬生意，随打了車就往西門橋去了。
她坐在出租車後座上，想着尹佳說的前塵往事早已扯幹淨了，想來也是，好不好的，她與尹佳也過去這麽些年了，西門橋，現在想起來，還是覺麽着怎麽那麽可笑，有十年了吧，那時多小，多年輕啊，那個時候的尹佳也沒有這後來的可恨可憎。
24歲，一切都是新鮮的、新奇的，一切也都是迷惘的，對于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來說，更是一無所有的，24歲的柳雲熙還僅僅只是一個廣告公司的小設計，那夜，也是如這樣的初夏，她加班到很晚，沒吃晚飯不說還被主管一頓臭罵，小女孩，哪受過那樣的委屈啊，心裏憋屈得慌，就在那西門橋上發呆，卻看見橋下一姑娘準備跳河，她慌忙跑去救，那姑娘一身酒氣，形同酒鬼，可酒鬼力氣卻挺大，兩人一通折騰，結果雙雙墜河，初夏的河水還有些涼，酒鬼酒也醒了，開始大罵哪來的神經病推她下河。柳雲熙好心救人就讓自己濕了個透徹，工作上的不順心再遇上這樣的糟心事，徹底爆發，和跳河的尹佳大吵一架，她們的相識，就是從吵架開始的，可能，這也是她兩的宿命，柳雲熙苦笑道。
車行駛至西門橋，這個地方，每年都在變樣，她有幾年沒來了，甚至都找不到熟悉的痕跡，費勁巴拉才找到名堂，小酒館重新裝修過，也早不是她們以前混跡時的模樣。
一切都是新鮮的，名堂裏的服務生也全都是全新面孔，沒有人還認得她，她坐在吧臺要了酒，陸喬以為自己眼花，她有些不認得，又或者她不敢相信柳雲熙還能出現在這個地方，愣原地半晌才上前打着招呼，“雲熙？”
柳雲熙回轉頭來，“嗨？”
“真是你啊？你……你怎麽來了？”陸喬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激動。
“我？不能來嗎？”柳雲熙端着酒杯笑了笑。
“沒有，歡迎還來不及呢，你？一個人來的？”陸喬不明所以，不知道為啥柳雲熙會一個人出現在這兒。
柳雲熙沒說話，只點了點頭，抿着唇道，“陸喬，之前，把你們都删了，抱歉。”
“你…….你真是欠揍啊！你說你？你怎麽能狠心，和我們都斷了聯系？”說起這茬，陸喬就忍不住抱怨道。
柳雲熙又要了一杯酒，“這？罰得太晚了。”
陸喬見她一飲而盡，忙湊上前擋了她的酒杯，“你這幾年在那邊過得怎麽樣？還好嗎？”陸喬關心地問道。
柳雲熙啞然，她這幾年過得好嗎？她一直以為這句話會是尹佳問她，沒想到倒是陸喬問了出來，她這幾年，過得不太好，從她內心來說，她根本就不想離開平城，她在這裏工作生活了好幾年，朋友同事都在這個城市，可那會兒，她卻覺得，自己在平城已經呆不下去了，每一天，都覺得窒息，工作的壓力，和尹佳感情的結束，都讓她覺得在平城呆的每一秒都在抽離她的身體，她想要逃離，于是才去了南城，一個人，只因為那個陌生的城市有一個工作機會，她這才收拾行囊只身前往，她切斷了過往，以期待可以獲得新生。
新工作發展前景不錯，她每天忙碌地工作，剛去的半年還是覺得新穎，全新的生活也讓她煥然了全新的面貌，可漸漸地，她還是覺着孤獨，特別是在忙碌了一天，加班到深夜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她不禁問自己，為什麽自己要來到這裏，為什麽離開的要是自己？她覺得自己只是哪個城市的過客，融入不了，也落不了根，可哪裏又才是自己的根呢？也就是在那會兒，在工作場合認識的穆強，他是南城公司的合作夥伴，柳雲熙接待過他幾次，一來二往的，也漸漸熟悉起來，彼時怎會聊到那樣荒唐的事呢？她初到南城，就已與穆強相識，可也只是在去年，才知曉穆強的婚變，柳雲熙起初并不感興趣，怎麽說也是別人的私事，更何況穆強作為她的長輩吧，可她也沒料到，穆強會請她幫忙，在一個高檔包間裏，喝多的穆強趴在桌上失聲痛哭，說和妻子多年來的感情，付諸東流，當年那麽苦的時候都熬過來了，怎麽到現在，什麽都有了，卻走不下去了。柳雲熙不知該怎麽勸慰，感情的事，她自己也是個失敗者，只是讓她意外的是，穆強這樣成功的商人，也因為婚姻而苦痛，因感情而失聲痛哭嗎？她還沒來得及找到合适的語句安慰，趴在桌上的穆強卻擡起頭來，也不覺得羞赧，只誠懇道：“雲熙，你可否幫我一個忙？”
柳雲熙對于他那荒唐的求助起初自然是不在意，想着無非是喝醉以後的醉話罷了，卻沒曾想那之後穆強嚴肅認真地再一次提起，柳雲熙不得不當回事地問道，“怎麽幫？”
“我們假意結婚，辦一場婚禮。”
“.......”柳雲熙挑了挑眉，神色有些凝重，“這？結婚？”
“這聽起來太過分了吧？”穆強嘆了嘆氣，“我也覺得過分，這對您的名聲不好，但我們不是真的結婚，就連結婚證都不用去扯，就是，就是做個樣子給我老婆看，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您？您老婆不是都有新歡了嗎？”柳雲熙問道。
“那是她故意氣我的，她就是生氣，氣之前的一個誤會。”
“誤會？什麽誤會？”
穆強這才娓娓道來，說他之前被一小姑娘纏上，小姑娘用計把他灌醉以後把床上視頻用他的手機全發給了他老婆，“我.......我喝了那麽多，壓根什麽都不記得了，我不可能做對不起我老婆的事，我也覺得自己沒有做.......可我老婆不信。”
柳雲熙想，這擱誰身上能信，但柳雲熙沒吭聲。
“可不管怎麽樣，我後來都把那丫頭片子打發了，我不喜歡她，是她硬要撲上來，雲熙你說，我老婆和我這麽幾十年了，還不相信我嗎？就這麽點破事情，就至于和我離婚嗎？轉身就去找了一個小年輕，為了那小年輕，家都不要了。”
柳雲熙聽得頭皮發麻，這樣的婚姻原來也是一地雞毛，那一瞬間，她一方面覺得穆強這樣的成功人士婚姻感情也是如此荒唐幼稚，一方面又原諒了自己在感情上的失敗，只是這個事情太過于不可理喻，柳雲熙第一時間回絕了穆強，穆強明白這件事的不可操作性，也沒有強求。
是過年的時候，爸媽就差點摁頭讓她去相親，這些年，這個事情就一直像一顆□□綁在身邊，那些年因為這個事情和壓力也和尹佳吵了很多的架，有些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也不知道這樣撐着的意義到底是什麽，不得已她竟然把穆強的事找來搪塞，給父母說有男朋友了，只是條件不太合适，一直沒給家裏人講。
家人一聽年紀自然是反對，“怎麽能找那麽大歲數的人？”柳媽媽不能接受。
柳雲熙不過是随便找個不可能的人，知道父母不同意，卻也強硬地表達着自己的态度，“要嫁，我就只會嫁給穆強，其他人就算了吧。”
她本以為爸媽怎麽也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50多歲的人，卻沒曾想快要從家裏走的那天，她媽語重心長地問她：你真的想好了，一定要嫁給那個人嗎？
柳雲熙演習般地點了點頭。
“你啊～前些年，怎麽催你，你都不聽，不當回事，現在好了吧，熬到這個年紀，就只能嫁給這樣的人。”柳媽媽又傷心又難過地惆悵道。
“是，我現在是殘花敗柳了，所以除了穆強，也嫁不出去了，你們好好想想，過了這村沒這店。”柳雲熙氣急敗壞地和家裏人吵了一架，拎着行李就離開了家，總是這樣，這幾年每年過年，自己都得提前做好特別多的心理建設，才能讓自己忍過去，她不結婚，就是原罪，可她是同性戀啊，又怎麽可能結呢？這又給繞了回來，偏偏那麽巧，在機場的時候，遇上穆強，柳雲熙這才想着與家人的博弈中倒把這人給牽扯了進去，穆強見她神色不好，也就随口問了問，柳雲熙心裏堵得慌，這才把家裏的事情給穆強說了，穆強聽笑了，而後樂道，“所以，你真的想好了，我那個請求嗎？”
“當然沒有。”
“倒也是，雖然我們是假結婚，但以後你要真遇上你的真命天子，那人家也不會相信這個。”
“不會的，我不會結婚的。”柳雲熙嘆了嘆氣。
“嘿，你這丫頭，說的什麽話呢？不過是早晚問題，可能你那小子啊，就在路上了呢？”
“我喜歡女人的，穆總。”那一瞬間，柳雲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豁出去對穆強出了櫃。興許不敢對父母說的話，對眼前這個不算陌生卻又沒有那麽熟悉的人面前說出來，柳雲熙倒覺得輕松不少。
見穆強一雙眼睛緩緩睜大，張了張嘴，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柳雲熙笑了笑，補充道，“我是同性戀。”
“嗨，怎麽可能呢？你長得這麽好看，怎麽會？”穆強覺得匪夷所思地捂了捂嘴。
柳雲熙不由地冷笑道，“那同性戀應該長成什麽樣？沒眼睛沒耳朵？”
穆強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我不是這意思，就是沒法理解這.......這個。”
柳雲熙也明白，像穆強這樣60年代末生人都不能理解，那像她父母50、60年代的人更沒法理解，他們生于那個時代，長在那個時代，多少人連離婚都覺得是道德恥辱的事情，更何況愛上同性。
她和穆強在機場分開，以為這事兒也就這樣了，卻沒曾想後來穆強又找到她，并和她談了許多的口頭協議，那次穆強看起來情緒特別的不好，柳雲熙甚至詢問他，不在意自己的同性戀身份了嗎？他只是答複一句，和我無關，但有一條，就是在這婚姻之內，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要不然，我這臉，往哪兒擱？
柳雲熙沒有想多久，她也想不透徹，有些東西，想太透根本就沒法活，穆強給她的協議婚姻裏有許多的內容，其中甚至包括她去遠大集團以後的升職加薪，挺多錢的，協議婚姻就兩年，且并不領法律意義上的結婚證，柳雲熙在心裏笑了笑，就是這麽荒誕的事，在錢財方面，穆強這個商人也有自己的掂量在裏面，柳雲熙自然不介意，她又不是為了去騙錢，當然，她也有許多的付出，重要的付出就是陪着穆強演戲，在羅麗君面前扮演恩愛夫妻，以期待嫉妒之心能讓羅麗君回心轉意，柳雲熙覺得這根本行不通，但也不大好打擊他，只說了句，要是協議到期，還是沒有辦法.......穆強望了望天花板，只說了句，“那就是天命如此吧，我也算是盡力了。”
就這樣，擺了那麽一場婚禮，穆強甚至神經質地給他的原配夫人發了請柬，人家壓根沒來。
柳雲熙想着這些事情，覺得可笑又可悲，對穆強，對自己，皆是如此，只是這些事，她能對誰說呢？她坐在名堂酒吧裏，望了望身旁的陸喬，又望了望杯中酒，她其實覺得還好，既然答應了這樁契約婚姻她就當作工作在做，只是沒有料到尹佳也會在遠大集團，這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人，除了氣她，也沒有別的本事了。
陸喬抽空跑開了，飛快在群裏發着信息：出大事了！
“咋了？”李琰的手機就像是生在了手裏，随時在線。
“尹佳？你現在人在哪兒呢？”陸喬問。
“幹嘛？”尹佳剛回到家。
“你猜今天誰來店裏了？”
“你那生意紅火的店每天人來人往的，誰知道？總不能是哪個女明星吧？”尹佳躺沙發上。
陸喬擡起手腕，沖着柳雲熙偷拍了一張，把圖片發在了群裏。
☆、第 6 章
“.......”李琰發了一排省略號過去，“這哪股風把這姑奶奶吹來了？”
“誰知道？把我也驚到了。”陸喬說道。
尹佳看到了那張照片，然後就像死了一般再沒在群裏說話了。
陸喬試着@了她一下，“你來嗎？”
“我來幹嘛？”尹佳回道。
群裏安靜了下來，尹佳卻又點開那張圖片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平城這麽多酒吧不去，去陸喬那兒幹嘛呀？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怎麽還有臉去同性戀酒吧。算了，愛咋咋地吧，尹佳把手機扔一旁，拿過睡衣就去衛生間洗澡去了。
李琰私聊着陸喬。
“怎麽回事啊？雲熙怎麽想着還來你那地兒啊？”
“我不知道啊，我也不好問人家。”
“她都結婚了，還來你那兒？”李琰八卦地問道。
“結婚的，來我這兒的，也不少。”
“那柳雲熙，也和那些人一樣嗎？”
陸喬沒回，倒是她這在微信裏聊天的功夫，往柳雲熙旁邊去的人已經有好幾個了，她看不懂。
陸喬抽空擠了過去，“聽說你結婚了？”
“聽她說的吧。”柳雲熙抿了抿唇。
“新婚快樂。”陸喬端起酒碰了碰柳雲熙的酒杯。
柳雲熙笑了笑，眉眼低垂道，“謝謝。”
一是無言，柳雲熙想着話題打破沉默道，“你這生意挺好的。”
“還成。”陸喬笑了笑，“生意嘛，有時就得靠守，守得住可能就贏了，守不住那也就沒辦法。”
氣氛不算太融洽，柳雲熙又在陸喬那酒吧裏呆了一會兒，和前來搭讪的女人胡扯了一番，也覺得沒什麽勁，也就打車回家了。
那天晚上，陸喬一直在群裏直播着柳雲熙的動态，一會兒是：這已經是柳雲熙喝過的第三杯酒了。
這是第四撥找她搭讪的人，這人我不認識，應該沒來幾回吧。
聽不清在聊什麽。
柳雲熙看起來興致還挺盎然的。
尹佳你真的不過來嗎？
走了。
……
尹佳洗完澡以後就聽到手機微信的消息通知一直在響，她拿過來一看，全是陸喬的播報，她心煩地關了靜音，一會兒沒忍住又拿出手機信息來看。
“我說你這老板當的是不是太輕松了？你一晚上不幹別的事兒？就在這兒瞎逼逼什麽呢？”尹佳忍不住在群裏罵道。
“你以為我這麽操心我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你？”
尹佳氣鼓鼓地把手機扔在枕頭下，沒有人讓她順心！沒有！
一會兒又拿出手機，點開那張陸喬偷拍的柳雲熙的照片，她新婚生活不挺美嗎？一個人去酒吧喝什麽酒？還是成天把人氣了自己還去樂了？尹佳想不明白，也想得心煩，一氣之下把那群的聊天記錄都清空了，眼不見心不煩。
好在第二天是周末，尹佳把自己的車開去修了，望着傷痕，感覺就是飛來橫禍，那個周末，她誰也不想搭理，不想搭理柳雲熙，也不想搭理陸喬李琰她們，于是只好在自己的銷售三部群裏詢問：今天大家都有什麽節目安排啊？
無人回應，相當尴尬。
沒人是嗎？那可惜了，我還說請大家吃飯。尹佳補充道。
結果沒過一分鐘，就陸陸續續人跳出來了。
“我！24小時為佳姐備着，佳姐有什麽吩咐？我現在立馬從床上滾下來。”銷售三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