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妖怪之不死的約定

早上，小白叫熊莉莉起床的時候，再次睡出了新的姿勢，像胖壁虎似的趴在被子上。

小白用爪子拍了她一下，熊莉莉靈活地踹出了一腳丫子。這樣的姿勢還能踹，說明熊莉莉的身體柔韌性非常的好。

小白靈活地躲開了，卻第一次注意到熊莉莉腳底板的那塊兒淡米分色的胎記，居然是楓樹葉形狀的。

這胎記讓小白覺得莫名眼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可他卻不記得了。

熊莉莉總算是起床，收拾好，踩着點，背着書包上學去了。

“吶，小白要好好看家呀！就不用去送我了！”熊莉莉沖着小白露出了一個小太陽似的笑臉。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小白跳到了陽臺上，一路看着熊莉莉遠去的背景。

小白的腦子裏卻因為那個楓葉形的胎記，一直恍恍惚惚的。明明想不起來，那片楓葉卻好像已經烙印在他的靈魂裏。

四月份的天很容易變，明明天氣預報是個大晴天，下午的時候卻突然下起了大雨。

窗外有些陰沉沉的，小白幹脆趴伏在小筐裏開始打哚兒。

很快，那扇通向夢境的大門又再次被他打開了。

小白邁着小短腿稍微猶豫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夢境似乎是他母親說過，夜羽族最厲害的大妖怪曾經擁有過控制夢境的妖怪能力。

這就是控制夢境的妖怪能力麽？他沒有繼承母親的翅膀，卻擁有了夜羽族大妖最珍貴的妖怪能力？小白的心裏突然覺得很矛盾。

不過，他的腳下卻沒有停下來，很快他就通過了那扇門，走進了另一個世界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楓葉印記的緣故，這一次小白回到了剛來霧城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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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體型好像變大了不少，身長至少比家貓大上許多，一點都不像現在這麽迷你。

他有着很漂亮的身形，虎頭已經顯示出成年後的威嚴。只是他受了很重的傷,一道傷口從後背貫穿到腹部，幾乎每走一步，他的腳下都會流下一小攤血。

他的呼吸就像是老舊的風箱，腳下的步伐已經變得緩慢而又遲鈍。他卻仍是以最大毅力，繼續走下去。

他好像快要死了，卻仍是咬着牙，想要堅持着活下去。

他的命是母親用自己的命換過來的。媽媽說，希望他可以好好活着！

他的心裏充滿了憤怒，為什麽媽媽要死去？為什麽一定要他死？為什麽就不能讓他長大？為什麽沒有翅膀？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眼花了，還是他終于快要死掉了。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棵巨大的楓樹，矗立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之處，不斷有血紅色的楓葉從樹上飄落下來。顯得說不出的美麗，卻又觸目驚心。

他想，這或許就是死亡前，每個人都要看見的場景。

然而，下一秒，他卻突然看見有個大妖怪一臉落寞地坐在楓樹上喝着酒。

大妖怪有着一頭美麗的銀發，比天上的月光還耀眼，恣意張揚地披散下來，就像是一道銀白色的瀑布。她有着尖尖的耳朵，耳邊打着各種石頭的耳環。

半大的小白老虎忍不住眯起冰藍色的眼睛看着大妖怪。

到了這種時候，他已經沒辦法相信妖怪會友好地對待他了。他們大概很喜歡吞掉靈力爆棚，卻快死掉的幼崽。

即便快要死了，他也想要有尊嚴。小老虎緊繃着身體，做出一副随時都準備戰鬥的姿态。

下一刻，他就被一只巨大的爪子抓進了手裏。

妖力相差的太過懸殊，他在大妖怪的手裏就像是一只小螞蟻。

大妖怪提着他脊背上的毛，冷漠地看着他。

“快要死了呢！”大妖怪聲音很好聽，卻異常冷漠。

“随便撿半死不活的小動物回家，從來都不是我的習慣！實力弱，運氣差，死掉了活該！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大妖怪身上的酒味很重，她顯然是醉了，眼角眉梢都帶着化不開的哀傷與怨憤。

說到命不好的時候，她渾身的妖力失控地爆發開來，如同排山倒海。

她是如此美麗，如此強大，然而有些事情卻讓她感到無能為力。

短暫的沉默之後，大妖怪開始自顧自地喃喃自語。

“那孩子最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了！上次，那只貓不小心死掉之後，那孩子傷心了很久。所以，再也不叫她養小動物了。

時間過得總是這麽快，一眨眼就又到了這個年頭了。有時候，真想毀掉這座城市！如果成千上萬的命運都因為我而改變，我倒想看看那孩子又會變成什麽樣？本來，全城的人類都是祭品！”

大妖怪的表情很快就扭曲起來，她的話語裏帶着幾分怨毒。她詛咒着命運，卻偏偏被命運束縛得緊緊的，完全無法掙脫開來。

小白老虎忍不住掙紮了一下，大妖怪才像突然看見他似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還沒有死？好強悍的生命力。不過真奇怪，跟她一樣的命運線呢！憑什麽，你這小家夥活了下來，我的孩子卻要死？”

“請放開我！”小白老虎懇求道。

這一刻他突然就懂得了大妖怪的心情。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幼崽死去，任何一個母親都會發瘋。如果可以的話，母親願意替自己的孩子死去，就像他的母親。然而，大妖怪雖然有着強大的妖力，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孩子死。

“放過你？怎麽沒有人放過我的孩子？為什麽一次又一次都是那樣的結果？”大妖瘋狂又絕望地看着他。

“那就去改變她的命運！”小白老虎嘶吼着，他看着大妖怪的眼神裏燃燒着冰藍色的火焰。

“改變命運？命運總是有慣性的，改變不了的！你想試試麽？既然你想要活下去，我就讓你活下去！我倒想看看，是不是被我強行改變命運的人都會不得好死！”大妖怪咬牙切齒地說着。

緊接着一個帶着楓樹葉印記的手掌印在了小白老虎的頭上，剎那間，一股巨大的妖力如同海浪似的席卷了他。他的血慢慢地變冷。

他從一只半大的老虎不斷地變小再變小，變回到了剛出生的幼虎的樣子。傷口卻奇跡一般的愈合，就像從未受傷過一樣。體內的妖力也被封印了起來。

他好像已經經歷了死亡，卻又被賦予了新的生命。這就是大妖怪的能力——返生。

一切歸零，重新開始！

小老虎的記憶開始變得斷斷續續，模糊不清，就像是被水洗過一樣。

很快，他就忘了那只強大卻瘋瘋癫癫的大妖怪；忘記了她的那張臉，也忘記了她那雙猩紅色的眼睛裏流下的眼淚。

在徹底遺忘之前，小老虎如同發誓一般對大妖怪說：

“如果可以活下去，我會去保護你的孩子的！”

耳邊傳來恍恍惚惚的聲音。“那你就去試試吧！”

後來，他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在霧城裏四處流浪，被當成了貓崽子，他一直都沒有看見一只妖怪。

再後來，他就被熊莉莉救了，強行收養，住進了妖怪們居住的槐樹裏巷。

在夢裏，找回了那段記憶的小白站在如同陰影一般的楓樹下，發誓一般再次說道。

“我會救她的，絕對不要讓她再死去了！”

記憶的解鎖被解開了，他身體裏的那道封印也解開了。一股巨大的妖力開始在他的身體裏複蘇。

他就要長大了？為了這一刻，他已經等了200年。

偏偏就是在這種時候，小白卻被胖熊莉莉搖醒。

“嗚嗚，小白，你好過分。你怎麽可以偷懶，不去給人家送雨傘？今天所有的同學都在等着看你送傘呢？大家都沒有回家。你怎麽可以不去學校呀？嗚嗚……”

小白兩眼呆滞地看着胖熊莉莉。他的頭昏沉沉的。

就算沒去學校送傘，胖熊莉莉還不是好好的回到家了。自從那個守橋怨靈離開後，胖熊莉莉就再也沒有淋濕過，不管是因為什麽理由，總有人給她雨傘。當然就不用小白送了。

“嗚嗚，現在朋友們都覺得我在說謊。大胖他們說小白沒有那麽聰明到那種程度。小白，小白，你居然被笨蛋鄙視智商了，真是太可惡了！小白，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如果經常不出現在米分絲們面前，人氣會下降的！在這樣下去，很快你就要消失在大家視線之外了。郎朗一定要搶回人氣第一的。”熊莉莉嘟嘟着胖乎乎的小臉，繼續抱着小白老虎假哭，還故意把他的毛弄亂。

一切都是這樣的鮮活。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小老虎，一爪子拍在了熊莉莉的腦門上。你給我冷靜點，不要繼續胡鬧了！

“嗚嗚，沒給人家送傘不說，居然還打人！今天扣你半包餃子，半杯草藥茶！”

“……”熊莉莉這個破孩子到底在鬧什麽？弄得他連低沉的心情一點都沒有了。

胖熊莉莉一邊說着，一邊開始行動起來。

拿出鍋子開始煮綠萌萌餃子，打開電視，倒好草藥茶。然後，就抱着小白就坐在了沙發上。只是這胖妞撂下爪子就忘了要扣小白草藥茶的事了。

“喂，小白，你很好奇我為什麽沒有淋濕吧？”熊莉莉一臉興奮地看着他。

“……”一點都不好奇，小白連眼皮都懶得擡。直接上爪子把電視臺轉到了動畫頻道。總是看連續劇，胖熊莉莉會越來越笨的。

“告訴你呦，我也有米分絲了。田老師就是我的米分絲，她是親自送我回家的！”熊莉莉一臉得意地說着。“田老師好溫柔呦，知道我一個人留在家，就很想邀請我去她家裏住！只是田老師膽子太小了，根本不敢進槐樹裏巷！”

“……”田老師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悲劇好麽？靠近槐樹裏巷會被表叔騙去賣給人類當寵物的。

小白懶洋洋地趴在熊莉莉的腿上，尾巴慢條斯理地搖着。

他其實沒有心情跟熊莉莉聊天，很想梳理一下自己的記憶。此時，他的頭腦裏已經亂成了一團麻。至少，他已經知道自己是怎麽到得霧城，他又是怎樣跟那個大妖做了約定。

在那個濕冷的夜晚，小胖妞給他煮的餃子一顆都沒有少，草藥茶反倒多了半杯。

外面雷電交加，大雨滂沱，這間小房子裏卻溫暖而又舒适。他的身邊始終都有胖熊莉莉陪伴着。

“我才不怕打雷呢！不過我知道小白一定很害怕對不對？害怕了也不要緊，大熊莉莉會保護你的！”熊莉莉說着，就把臉藏進了小白的皮毛裏。

“……”大熊莉莉如果真的那麽勇敢的話，請放開虎爺的大腿。

然而，小白卻什麽都沒說，只是用爪子輕輕地拍着那雙胖乎乎的小手，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溫柔地注視着那張胖乎乎的小臉。

因為打雷的緣故，他們根本就聽不清電視裏的聲音。然而熊莉莉一直在大聲地說話。

“小白一定是想媽媽了，不要緊，熊莉莉今天陪着你睡就好了！”

“哎呦，姥姥為什麽還不回家？熊莉莉才不怕打雷呢！只是很擔心熊姥姥沒有雨傘怎麽辦？”

“吶，小白，明天就會是個好天氣吧？”

——嗯，明天一定是個大晴天呦！

那天晚上，熊莉莉在小白無聲的安慰下終于睡去了。

小白在昏黃的燈光下，看着熊莉莉這張恬靜的小臉。

他的頭漲得很厲害，很多事情他好像又忘掉了。他的記性和胖熊莉莉一樣的不好。所以，幹脆就先陪熊莉莉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而，一閉上眼睛，他就再次聽到了大妖那孤寂的聲音。

“……我強行改了那孩子的命是不是害了她？那麽我也強行改了別人的命又會怎麽樣呢？”

“……這樣你們的命運就是一樣的了！人類的孩子和不該出生的妖怪的孩子！”

“……請記住你說的話！”

在睡夢中，那只小不點的老虎幼崽發出了咆哮。

“我不會讓她死掉，無論如何不會讓她死！”這是說好的約定呦！

齒輪已經開始轉動，只是這一次命運似乎莫名的方向前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