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花式作死第四十三式:

女天子回宮的第一件事, 就是下令徹查雍畿之亂的禍首。

這是一次典型的賊喊捉賊,亦是女天子早就想好的下一步棋:用雍畿之亂搞死大部分的野心家,再利用回京之後所謂的“徹查”, 來把剩下的諸侯、藩王一網打盡,清洗雍畿城中錯綜複雜的勢力, 為統一全國打下堅實基礎。

沒有人會去懷疑女天子是幕後主使, 一方面因為她也是這場動亂之中的“受害者”,第一個“受害者”,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過往留給人的印象, 在假裝弱勢這方面, 女天子是太子的啓蒙老師。

永遠不要小瞧女性,柔軟既是她的盾,也是她的劍。

那些自認為大勢力都已經退去、自己終于可以站在舞臺上唱戲的小勢力領導人, 會不遺餘力地去捏造事實來攻讦對手。這麽說真是可悲又諷刺,但這就是現實,很多人關心的并不是真相如何, 他們只關心自己有沒有一個理由去打倒對手。

有時候正義會在這個過程中順便被伸張,有時候則不會。

女天子在過程的遭遇中, 再熟悉不過這樣的套路, 多年後她終于學會了反過來利用這些人性的弱點為自己辦事。

作為女天子親信、擁有了從龍之功的司徒器,從他大哥的好友傅倪口中知道了有關于女天子這個計劃更詳細、宏大的部分。

女天子打算在初期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的時候, 申斥他們辦事不利,好借此正式把暗衛與金吾衛合并在一起,用一個合情合理地理由把他們推上歷史的舞臺,也能借由讓升級版金吾衛介入調查, 來提升金吾衛的威信。

這是一個一舉數得的好辦法。

與祁和所知道的歷史上武帝聞湛玩的那一手,是何其地相似。

祁和有理由相信, 指導武帝聞湛初期穩住江山的,便是女天子。甚至,祁和覺得他完全可以順着自己之前那個腦洞推演下去:歷史上的女天子用自殺來給武帝借口,去徹查所有的諸侯、藩王。

當然,史書上最後的結論還是女天子是自殺的。但在當時那種混亂的情況下,沒有人會相信女天子是自殺的,一個最簡單的理由,她要是想自殺,之前的幾十年裏她有的是時間自殺,為什麽到了這個年紀才開始?

女天子一定是被害死的!她必須是被害死的!這樣他們才能有理由推自己上位。

至于誰是害死女天子的人……這件事從巡查到探索再到結案,都會變成武帝聞湛手中的刀。先來一波互相猜忌,再正式成立暗衛與金吾衛的合并特務機構,最後利用這件事來打擊任何他想打擊的人,把shi盆子随便亂扣,沒有人可以去指責一個為母報仇、傷心欲碎的孝子。

武帝很大程度上,不會這麽利用一手撫養他長大的女天子,但女天子卻絕對下得了手這樣對自己。

她願意榨幹自己死亡這件事的每一分價值!

一如從她還沒有當上天子開始,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對她做的。大臣可以利用她,未婚夫可以利用她,為什麽她不能利用她自己呢?既然她已經注定了要過完這樣的一生,與其便宜別人,不如成全自己。

這麽回想一下,一切假設的基礎問題也就都有了答案。女天子為什麽多年前不自殺,老了才自殺?因為那個時候自殺,才會創造最高的價值啊。

一波帶走了所有威脅天下的野心家!

大啓的動亂始自于她,也必然終結于她。她既不是歷史的罪人,也不是歷史的貴人,她只是把一切都恢複到了她沒有成為天子之前的模樣。

說回雍畿之亂,在這場其實為期并不長的內部動亂裏,有太多掌握權力的人死亡,也就預示着本應該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朝堂,空了很多位置出來,女天子這些年暗中培養、升調的人,都終于有了屬于他們這些蘿蔔的坑。

王賢先後因為盤踞皇宮、不跪天子這兩件有目共睹的事,而被帶下去進行了徹查。在王賢洗清自己的嫌疑之前,由他的學生謝望暫代了太宰之職。

謝望依舊在該屬于他的歷史節點,坐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白衣卿相,翩翩君子。

而就在女天子入城的那天,祁和并沒有跟着一同入京,因為這是女天子的命令,祁和與姜老夫人等人都被留在了塢堡。

祁和敏感地察覺到了還要有事情發生,但他卻對此沒有任何辦法。他只能看着前一晚準備離開的司徒器來與他道別,并詢問司徒器:“你們今天要去做很危險的事情嗎?”

司徒器笑着搖搖頭:“不,一點也不危險。”

“會死很多人嗎?”

司徒器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他不想騙祁和,但他不搖頭就已經暗示了結果:是的,會死很多人。

“但是你放心,都不是我們這邊的人。”這是司徒器唯一能夠安慰祁和的地方。

祁和懂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為王之道便是要當機立斷,将仁慈與殘忍完美結合。除了明面上可以處理的人,還有一部分是沒有辦法說殺就殺的,或者說是一旦把他們的生命留在臺面上讨論,那麽很可能這些人就不會死,但是卻會威脅到大啓的未來。

所以,在女天子回宮的這個白天,他們就已經注定了連這天晚上的月亮都看不到。

女天子不想祁和與姜老夫人看到這一幕,也不想他們發現擁有這一面的她,所以限制了他們入京。而其他能夠參與進去的人,就都是女天子手中的刀。

“白天執行,會被人看到你們嗎?”祁和的關注點其實也已經有點偏了,這就是這個大啓奇奇怪怪的環境所鑄就的他。

司徒器再次搖了搖頭:“不會的。”

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武藝高強到能保證不會被人看到,而是……這一次的行動不允許有任何意外,換言之就是格殺勿論。

他們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祁和始終想不明白,女天子為什麽會把這樣的事情交給司徒器去做。

只有司徒器自己知道,這是他對女天子的請願,他想變成在這件事裏更加有用的一把刀。至少在太子恢複了繼承人之位、謝望得以暫代太宰時,他不會再是一個小小的依靠家裏承蔭的少将軍,甚至他覺得大将軍都不足以滿足他內心的需求。

為了與祁和的那些追求者去競争,至少在權勢與地位上,他不能太差。

女天子沉默地看了司徒器許久,也不知道她到底看破了司徒器的想法或者是奮鬥的原因沒有。她只是就這麽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司徒器,一直到看得人都有點發毛了,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那就給司徒器一個機會吧。

“希望你能始終如一。”不要忘了奮鬥的初衷才好,“事成之後,朕會讓你得償所願!”

如果真的能一切順利,沒有出任何問題的話。

司徒器到底成功沒有,從祁和真正被允許入京時聽到的分封新消息裏就可以知道了——大啓又多了一個異姓王,鎮國王。

鎮國王十分地與衆不同,有爵位、有官職、有食邑,王名卻不是以封地為前綴,也不能流傳子孫。他的下一代若想要爵位,那就得憑借自己的本事去努力,去賺取軍功,沒任何優待。

後來研究歷史的專家發現,随着這個看上去意味不明的異姓王的分封,從此以後,大啓再沒有了任何可以世襲罔替的新王。

每一個人都會被問,你有鎮國王那樣的功績、那樣的能力嗎?他可是救下了天子,平定了大啓大部分動亂,卻絲毫不居功自傲的男人啊!

是的,女天子把自己活下去的功勞安到了司徒器身上,為的就是把司徒器推到封無可封的位置,好堵住後來者的嘴。

——無超越鎮國王之功績者,則無異姓之王。

祁和在入宮見過女天子之後,沒說兩句就離開了皇宮。女天子有很多話想和祁和說,但不是現在,她希望祁和能先好好休息一下,暫時就不要管其他的事情了。

而在皇宮的大門口,新晉異姓王已經等待祁和許久,臉上始終挂着期待的笑容。

他老遠就朝着祁和拼命地揮了揮手,好像還是祁和所熟悉的那個大男孩。在祁和走到身前時,會緊張地問:“好看嗎?”

其實司徒器還是覺得金吾衛那一身黑金配色比較帥,現在的蟒袍總感覺過于老重了。

“好看。”祁和回。

瞬間,什麽金什麽吾什麽衛,都被司徒器抛到了腦後,祁和說這身比較帥,那就是這身了!

祁和掀開車簾,正準備坐進去時卻愣住了。

因為裏面擺滿了一車的花,身後是司徒器略顯緊張又努力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麽緊張的聲音:“你之前和我說,每種花都有不同的含義,但你沒說它們具體都是什麽含義,所以我就把我能找到的花都湊了過來,希望你能擁有所有的含義。”

幸福、開心、善良……随便它們是什麽,它們都應該屬于他的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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