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方緒被Eva半推着上車，坐在後座，頭轉向一邊。他被迫跟着鄧朝一一行人去市中心吃了飯，然後回學校。到學校大門口的時候，方緒站定不動。
“不走嗎？”鄧朝一轉頭問。綠燈亮的時候，他下意識去抓方緒的手，卻被躲開了。
“不走了。”方緒說完這句話，就轉身離開。
“你怎麽了？”鄧朝一邊走邊問，追上去。方緒不說話，仿佛又變回了從前那一個脾氣古怪，不茍言笑的人。
“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你臉色……”鄧朝一說。
“你別再說了。”方緒打斷他，自顧自往前走，把鄧朝一兇得留在原地。
鄧朝一沒往前走，就直挺挺站在原地，方緒往前走，可能走了只有二十幾步，他就忍不住往回跑。
女孩子的成熟，是有足夠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男孩子，是控制不住的。
他跑過來，沖進來，沖到鄧朝一的懷裏。
這一次，方緒雙手抱着他，哭得很大聲。鄧朝一任由他抱着自己，聽他所有的聲音，歇斯底裏和不由自主。
他把所有針尖鋒芒全部豎起來想要紮鄧朝一，他好想讓鄧朝一難過，想讓鄧朝一心痛，因為鄧朝一是他最最親密的人，如果是這樣子的分手的話，會更加幹脆利落，才會讓他心裏好受一些。可是他太笨了，他做不到。
方緒抱着鄧朝一哭，是絕對的哭。哭得很大聲也很用力，不是稀裏嘩啦可以形容，像是漸漸從浴缸裏放出來的水。這個浴缸像是質量很大的星體雲，全憑鄧朝一一個一個粒子灌滿。
鄧朝一拍了拍他的背，跟他小聲說：“沒事了，睡一覺就沒事了。”
方緒擡眼看他。
“你別對我這麽好。”方緒說。
“每個人選擇不同，我對你好，是因為，”鄧朝一頓了頓說，“我愛你。”
傍晚的時候，方緒還是和鄧朝一回了家。方緒跟在鄧朝一後面慢慢走，鄧朝一給他指了指院子裏結着幾個泛青的紅果，跟他說這叫什麽，那個叫什麽。這個是什麽時候種的，那個是因為等你等了很久還沒回來，去唐人街求來的樹苗，說種了以後，愛人就會很快回來。
“你被騙了。”方緒平靜地說。
“才沒有。”鄧朝一說，“你這不是回來了嗎。”
方緒不說話，鄧朝一跳轉話題，問他：“你是回學校去了嗎？”
“嗯。”方緒說。
“我上次看到我們學校有個問答貼，就是那種‘在臨中就讀是一種怎麽樣的體驗’。”鄧朝一說。
“嗯？”方緒問，“你回答了嗎？”
“回答了。”
“你回答了什麽？”方緒看着鄧朝一一副勢在必得表情，問他。
“我說，在臨中就讀，收獲最大的除了知識就是朋友，臨中學習人緣很好。”
“哦。”方緒說，“中規中矩，我還以為你會說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方緒蹲下/身來去摘果子，從鄧朝一的角度看，能夠看到他突出來的脊椎，鄧朝一随手一摟都能知道方緒少了幾兩肉，這麽明顯，他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方緒摘了果子，直接塞進了嘴裏，回頭和鄧朝一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還挺好吃。”
“好吃就好。”鄧朝一說。
其實鄧朝一沒告訴方緒，他在回答裏面還寫了一些東西。
他想要告訴每一個想要上臨中的學子，每一個臨中人，運氣都會很好。
好運不會來得很快，但總歸來得很及時，命不由天也不由我，但只要不想輸就一定不會輸。
方緒進了房間去洗澡，洗完澡直接躺在了床上，鄧朝一也來得很快。在這一個久別重逢的夜晚，他們什麽也沒做。躺在床上，可以互相聽彼此的呼吸聲。
方緒說：“你的呼吸聲比我慢好多。”
“你想用生物知識解決這個疑問，還是生活常識來解決？”鄧朝一問他。
“生活常識吧。”方緒說。
“生活常識就是，”鄧朝一頓了頓，“我也不知道。”
方緒悶哼笑了兩聲，說：“那我給你解釋。”
“因為你經常參加體育鍛煉，這代表着你身體健康。”
鄧朝一看着天花板，手在床上摸索了一下，抓住了預備逃離的另一只手，跟他十指相扣，握住。
“回國有沒有遇到開心的事？”鄧朝一問。
“有。”方緒說，“有很多開心的。”
鄧朝一親了親他的鬓角：“開心就好。”
“我住在方知凡家裏，我沒想到，”方緒停頓了一下，把頭朝向鄧朝一，“他......要結婚了。”
“這麽快啊。”鄧朝一說。
“也沒有很快......”方緒說，“是男朋友，高中就在一起的男朋友，中間分開過，但是最後還是在一起了。”
“那很不容易了。”鄧朝一說，“很辛苦，但是結局是好的。”
“原來姑姑也知道，我太羨慕了。”方緒說，他又補充道，“我太羨慕了。”
“你放假來我家，我爸爸媽媽也會很喜歡你的。”鄧朝一說。
方緒看了鄧朝一好一會兒，才跟他說：“睡覺吧。”
鄧朝一睡覺的時候很固執地抱着方緒，來滿足自己夢裏得不到的那一塊。方緒被他擁住在懷，這一刻是安全的，是他可以平穩降落的。他聽見鄧朝一漸漸平穩的呼吸聲，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其實厚厚的窗簾布擋住了所有的光線，但方緒眼前還是有像走馬燈一樣的景象，不停的播放着。
航班直飛臨市，這條路他只走過一次，只有去上學的那一次，沒有人陪他。一年裏面，所有的節日都是在W市過的。今天是方知凡來接他，他在大廳見到了他。
“來了啊！”方知凡看到他笑了笑，主動提過他手裏的行李，帶着他走出機場。
方緒還是有點慢熱，即便對方，是自己的哥哥。一路上沒說什麽話，坐在副駕駛上，聽方知凡講了很多國內的事情。
“你變化還挺大的。”方知凡看了一眼後視鏡，又順帶往副駕駛看了一眼。
“嗯？”方緒問。
“開朗了一點，別人看不出來，我看得出來，小朋友。”方知凡給了結論，“是比較辛苦嗎？”
“就約等于再上了幾年高三。”方緒說。
“你肯定沒問題的啦，不要太辛苦，回國了就好好休息幾天，困的話現在車上睡睡。”方知凡說。
“嗯。”
“唉，對了。”方知凡看了一眼倒車鏡，對他他，“你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我們回家說，這件事情你就不用參與了，過段時間你再回去就行了。”
“違法嗎？”
“不知道。”方知凡說，“可能吧，但也只是從輕處理，你還太小，別問太多這些。”
方緒坐在副駕駛看窗外，沒有多久車就來到一個小區，方緒問他：“怎麽搬家了？”
“之前各種我爸媽一起住，現在不方便。”方知凡停好車，沖他喊了一聲，“下車吧。”
方緒低頭解安全帶，車窗突然被人敲了兩下，他擡頭，看到一個男人。其實說是男生也可以，雖然西裝革履但是臉上吃醋的表情，連方緒都可以感覺得到，他有些無助的看向了旁邊的方知凡。
“顧恂。”方知凡說了他的名字，接着對方緒擠眉弄眼，“男朋友啦。”
方緒茫然地點了點頭。
下車的時候，顧恂盯着他。方知凡對他說：“弟弟來着。”
這才讓顧恂的眼神往回收了一點。
顧恂說：“跟你不是很像。”
“不是所有弟弟都必須長得跟哥哥一樣。”方知凡無奈地跟他說，接着跟方緒說，“他就是我找來的幫手。”
“他看起來像個打手。”方緒說。
第一個晚上他住在方知凡家裏，睡在了客房。方知凡洗完澡跟他一起躺在了床上，方緒下意識地往旁邊移了一個位置。
“怎麽？”方知凡笑了笑，“是不是有對象啦，這麽防我。”
方緒沒說話，方知凡就繼續說：“你上高中那個時候天天擠在我旁邊，出去比賽的時候還跟我住同一個房間，怎麽這麽快就長大了啊。”
方緒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把頭埋進枕頭裏，悶悶地說：“剛開始有點不習慣。”
“是不是談戀愛了？”方知凡好像抓住了他的一個小馬甲，不停詢問。他撓方緒癢癢，方緒才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嗯”。
“是一個......”方緒想了想，才給出了答案，“你認識的。”
“我認識的？”方知凡反問，過了好一會，才說，“那我知道了。”
“你怎麽可能知道！”這會輪到方緒奇怪了。
“你管我怎麽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方知凡給他賣了個關子。
“你這叫誤人子弟，有違師德。”方緒說。
“你別瞎亂給人扣帽子。”方知凡瞪了他一眼。
這天晚上方緒在方知凡家中聊了很久的天，說了很多的事情。聊天期間顧恂進來過一次，他們倆互相瞪大雙眼，直到顧恂走後，方知凡才在方緒耳邊說，“是鄧朝一吧。”
這種感覺很奇妙，被人猜對的感覺。他跟方知凡說，鄧朝一在任何關系上都是他目前最親密的人，但是他好像很多事情都無法跟鄧朝一說，但是他在方知凡面前，他什麽都可以說。
方知凡突然說了一句說：“好多東西真的不能細想。”
“什麽？”
“沒什麽。”方知凡說，“你這樣在愛裏長大的人，不自知也不必知，這太正常了。”
方知凡說的話沒讓方緒明白太多，但是方緒還是反駁道，“我沒有在愛裏長大，太多人笑我，欺負我。”
方知凡打斷他：“阿姨呢？叔叔就不用說了，那我呢？你有點高分低能。”
方知凡給他比了比：“你那個時候才那麽點大，天天在我家玩，現在轉眼就這麽大了。”
方緒看着天花板，耳邊是方知凡的聲音：“鄧朝一也更不用說了。其實他對你的愛，不比你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