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三十一
“晴天陰天雨天，你在何地代表我天氣。”
下機後天幕像是倒過來的海，視線內皆是厚重的雨簾，這場雨下得夠久了，像是緩慢轉動的齒輪一點點耗盡觀看者的耐心。耳機被他煩躁地挂在脖子上，微弱的電子音樂飄入耳廓，他淺綠色眼眸越加焦灼。
他不知道雨何時會停，也不知道雨過是否就會天晴，更不知道走出機場大門之後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他僅僅知道的，握在手中的，她的地址。他在飛機上照着手機上的翻譯逐個字母抄下來時，他的心情比起現在平靜不到哪裏去，他有很多的問題需要她的答案，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們見到面的基礎上……
羅伊斯望向機場外被雨籠罩的城市，擡手壓下帽檐走進雨裏面，他從不清楚她先前居住的城市是這樣多雨，就像他從不清楚她眼神裏的炙熱是崇拜還是戀慕，可他知道如果不來這一趟，他什麽都不會清楚。
上機前她一直在循環《Luka》Keyboard和鼓點密集糾纏的小調，出門前的輕快心情随行程結束而減弱。周圍越是喧嚣她內心的回響就會越大，當她拖着行李箱走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裏一遍遍地想着在威尼斯下機的情景，也許那裏将會是陰天，随處都有人拿着傘走向碼頭，又或者是暴雨，滞留在機場的人一遍一遍看手腕的表……
想着她走以後，多特蒙德的天氣将會如何，希望他在的那個地方陽光溫柔，天氣晴朗，總有些東西讓他開懷大笑。總覺得她可以和許許多多的別人談情說愛，但她不會和他。
想到這裏她驀地從椅子上坐直，心底有把聲音在說，這個問題我只問你一次，姚易，你真的愛這個人嗎，還是，你對他只是有些過分的崇拜？她呆呆地接受這拷問，又不是沒有愛過，如果真的是愛，怎麽就不敢上前問清問楚，而是落荒而逃。
姚易在百萬英尺的高空上頓悟過來那些求而不得、三更半夜不肯睡的情緒只是崇拜而非愛情，不禁輕笑，是該要多蠢才會将這當成暗戀來自我折磨。
這番說辭裏的欲蓋彌彰被她故意捂上耳朵不願意去深究，不斷自我催眠直至飛機降落。
姚女士推開門看到睡在門邊的外孫女時第一反應是上去戳她的腦袋，可伸出去的手還沒碰到她亂蓬蓬的頭發便看到她手臂上的夾板，靜悄悄地站起身回屋叫來老公Burke把姚易抱進屋裏。看到外孫女輕易就被自己老公抱起，不禁在心裏暗暗罵了句，這孩子也太招人疼了。
其實姚易是在裝睡，外公Burke心下了然卻裝作一臉心疼的樣子，不停附和姚女士的語句：“肯定是累壞了。”臨關門時還不忘向她眨眼，姚易睜開一半眼睛回應了淘氣的外公。
聽到他們出門的聲音她才爬起來收拾東西，短途飛行并不會讓她覺得勞累，反而一直是用左手行動比較讓人心煩，搗鼓了好幾個小時才弄好，這時外公外婆已經回來了。
姚女士瞥了她一眼就猜到剛才這個不省心的肯定又裝睡扮可憐，瞪了Burke一眼便到廚房忙活去了，姚易竄到她外公那悄聲問：“姚女士……”
“番茄炒蛋！”
“安全過關。”姚易和Burke擊掌慶祝，換來廚房刀剁在砧板上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笑勾肩搭背到客廳打游戲去。
姚易懷疑房東暗戀（大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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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發狀态說回到威尼斯之後，第一個打電話過來的就是他，沉穩如大提琴般的聲線讓站在陽臺吹風的姚易無端覺得渾身發寒：“可愛的租客小姐，聽說你回到威尼斯了，有空我們一起見個面敘敘舊怎麽樣？”
“是房子出了什麽問題嗎？”
“天，你這樣說真讓我傷心，Mavis，你難道聽不出這是個約會邀請嗎？”真抱歉，她好像真的沒聽出來，姚易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是嗎，什麽時候？”
“今天下午，就在我們房子樓下的咖啡館，不見不散。”還說不是跟房子有關，姚易怒摔電話。
房東是标準意義上的意大利男人，高達俊朗且嘴甜似蜜，正正是男人四十一枝花的年紀，每次收租都會被他迷得七葷八素的姚易在清醒的時候最痛恨他，然而真的見面又會被對方無時無刻不在調丨情的技能秒殺。确定這個人沒開外挂嗎？
搭船去目的地經過百貨大樓，習慣性擡頭看過去發現常年被彪馬霸占的廣告位，已被有制鞋名匠之稱的“SALVATORE FERRAGAMO”取代，男模特不茍言笑的臉怎麽也無法聯想得到那位臉歪歪的球星。
下船時發現房東已經等在路邊，他正蹲下身和一個棕發蘿莉聊天，走近姚易才發現那是Hulda，Hulda一見到姚易就小跑過來撲進她懷裏：“Hey,Mavis!好久不見，我可是一直想着你喲！”她的門牙長了一半出來，桃紅色的唇瓣一張一合不斷地跟姚易說着自己的近況：“Mavis，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Hulda心疼地指了指姚易的手臂：“你也像哥哥那樣被人鏟傷的嗎？”姚易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哥哥什麽時候受的傷？”才不要讓別人知道她是跟人打架受的傷，太丢臉了。
“兩個月之前……那個鏟傷我哥哥的壞蛋後衛……算了不想說那個壞蛋。”她捉住姚易的手蹦蹦跳跳地說：“今天我哥哥終于可以上場了，Robert叔叔告訴我你回來了，所以晚上一起去給我哥哥加油怎麽樣？”說完用她那雙黑色的圓眼睛期待地看着姚易。
現在應該到了意大利杯準決賽階段，沒想到Adela居然會和自己父親帶領的球隊對陣，更沒想到的是房東居然和Hulda的叔叔，姚易笑着答應Hulda再一記眼刀扔向Robert，後者揚起笑容說：“請不要吝啬你對我的注視，甜心。”
Hulda聽了之後搖搖頭嘟着嘴巴瞪向他，“Robert叔叔你再這樣我就告訴我哥哥去。”後者在Hulda的警告中舉手投降：“我還要去收租，Hulda就麻煩你了，Mavis~”被稱之為麻煩的小姑娘不樂意了，哼了一聲別過臉去：“Hulda才不是麻煩！”
“是，我的女王陛下，您可千萬別生我的氣。”Robert伸出手揉亂Hulda的鞭子換來小姑娘一聲怒吼，始作俑者腳底抹油飛快地走上船梳得整整齊齊的發型在風中飄揚。
羅伊斯找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是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動的Mavis坐在岸邊給身前的小姑娘編頭發。小姑娘一直嘻嘻哈哈地手舞足蹈說着話，而他的姑娘苦着一張臉眼淚都快要掉下來的樣子，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從她手裏輕輕拿過發帶，“Mavis，我來了。”
姚易不可思議地望向羅伊斯，恕她早已記不清他是第幾次這樣突然出現了，突然得有點刻意了。他身上還可以聞得到大雨的味道，是她的錯覺吧，他怎麽可能呢。
“你怎麽來威尼斯了？”不像是高興的語氣，羅伊斯編辮子的手頓了頓，“我來找你，”将發帶綁好後，不緊不慢地對面前故作鎮定的姑娘說：“一起去看米蘭德比的。”
果然是錯覺，他只是來赴約而已，可是她明明記得是他和杜爾姆約好來看，而不是和她，正當她要開口時，在櫥窗前笑得龇牙咧嘴的Hulda跑了過來抱住羅伊斯的大腿，激動地說：“這種發辮我哥哥從來都不肯給我弄，說太難了。怎麽辦……我好喜歡你，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羅伊斯眨眨眼看着這個對自己吐出一連串意大利語的小姑娘，求救地望向Mavis，“她剛剛說什麽？”
姚易從放空的狀态回過神來：“她說好喜歡你。”她唯一聽得清的只有這一句，不知為何竟羨慕起Hulda可以肆無忌憚表白的事情來。
羅伊斯抱起Hulda用英文一字一句地問她叫什麽名字還有歲數，問完之後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可這并沒有影響Hulda想和這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哥哥交流的想法。小姑娘用英文流利地“噼裏啪啦”地講個不停，深知羅伊斯英文水平的姚易見狀不好意思再繼續陷入沉默，加入兩人的對話裏充當翻譯。
Hulda轉過頭對姚易說：“Mavis，這個哥哥和百貨大樓上的運動員長得好像喲，他是你的boyfriend嗎？”看着這個小姑娘一臉緊張的樣子，姚易戳了戳她的臉頰說：“你放心，他不是我男朋友，還有他也和你哥哥一樣是足球運動員。”
Hulda問姚易時羅伊斯還緊張了好一會兒，聽到否定的回答後不是不難過的，但怕被發現連忙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三個人就這樣糊裏糊塗地用英文交流起來，Hulda邀請羅伊斯一起和他們去看意大利杯，更不忘将自己的爸爸和哥哥誇了一番。
“Marco、Marco，我的主隊是克羅托內，你的呢？”沒等羅伊斯回答，姚易就第一時間說出了“Broussia Dortmund”來，他眼神的落點碰到她仰視的目光，這姑娘像是碰到荊棘般“刷”一下結束彼此的對視，他低低地将“Broussia Dortmund”重複地說了一次，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他确信Mavis對自己的感情，其實是和他俱樂部挂鈎的。
想到這裏，手臂像是失了力氣，鼻頭一酸。
Hulda擔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Marco你不舒服嗎？今天威尼斯下了好大的暴雨，你是不是淋到了？”聽到Hulda的話姚易也伸出手去摸上他的額頭，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有些艱難才碰得到他額頭，“你該不會淋到那場雨了吧？”
昏沉的日頭底下她眸光就像是釀好的黑啤酒，被這樣的一雙眼睛凝望他，羅伊斯連抵抗都沒有就跟自己說，崇拜就崇拜吧，愛屋及烏就愛屋及烏吧，只要她還願意這樣望着他。
“我沒事。”說完他就打了一個噴嚏，成功讓在場這倆妹子揪心起來，姚易直接就扯住他的袖子上貢多拉：“你跟我回家。”
“你家不是在這裏嗎？”被拽上去的羅伊斯把Hulda放下後問道。
“誰跟你說我家在這的？”付完船資的姚易回頭問道，此時船身一陣颠簸，Hulda眼疾手快抱住羅伊斯，而羅伊斯則是攬住了姚易：“小心。”Hulda老大不高興地戳着羅伊斯的腰說：“Marco你偏心喔，只記得抱Mavis！╭(╯^╰)╮”
姚易坐了下來偏過頭沒有看羅伊斯，她心口像有一個鼓手在敲擊着，明明是平穩的船只她卻像是海中浮浮沉沉，明明記得離開多特蒙德時她已經游上岸逃出生天，怎麽他一出現，所有防守都會失效。
他就像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大将，無論她城牆何其堅固，護城河何其險惡，對他來說都是易過借火的存在。
看到方才還在擔憂關心他的Mavis此刻一個人悶不做聲地坐着，羅伊斯不禁有些挫敗起來，這時坐在他懷裏的Hulda雙手捧着羅伊斯的臉扭了過來神秘兮兮地說：“Marco，你知道這座橋的傳說嗎？”河道狹窄一次只能一條船經過，他望向船身即将經過的橋梁，橋梁呈房屋狀，風格類似德國南部波登湖畔的教堂、皇宮，修道院。
羅伊斯額頭上那一撮劉海被雨淋得亂糟糟的，随着他搖頭的動作塌了下來，Hulda笑容甜蜜地仰起臉：“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碰上這樣古靈精怪的小姑娘，馬口只有栽的份上，他用額頭蹭了蹭Hulda的鼻子，然後輕輕地吻了她的臉頰：“什麽傳說？”
Hulda雙手交握在一起，語氣低沉且深信不疑：“威尼斯當地有一個傳說，日落時如果戀人們在嘆息橋下的貢多拉上親吻對方，就将會得到天長地久的永恒愛情。”
羅伊斯花了好一會兒才聽明白Hulda的長句，下一刻他輕輕嘆息地望了Mavis一眼，Hulda趴在他身上順着目光看過去：“你喜歡Mavis，可是已經和我在嘆息橋下親吻。”她人小鬼大學着他的樣子嘆息，那嬌憨的模樣實在可愛，“不要難過，Hulda不會不喜歡Marco你的。”
姚易帶着一大一小進屋，經過花園時乖巧的Hulda看到姚易的外公Burke便打起招呼來，Burke原本和藹的目光在看到羅伊斯後警覺起來，以致本來就緊張的他手腳更不知道該往哪放。
作者有話要說： 威尼斯曾在1940年獲得過一次意大利杯冠軍，現在聯賽級別是意丙2聯賽。
克羅托內要保級了，貌似沒踢過杯賽。
渣作者為了劇情和時間軸，強行讓他們在16-17意杯準決賽相遇了。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